213.大結局
「大王子他們來了!」容拓立刻單手抱起小海鹿,拔腿跑向木屋先報了個信,然後又跑出來相迎。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紀墨幾個也很快走了出來。
遠處的木船上,希圖站起來,招手呼喊:「嘿~」
「哥哥,我、我等你特別久了呀!」小龍興奮地揮爪回應。
肖佑好奇中帶著謹慎戒備,打量著靠近的船。
青哲滿臉喜色,這是他第二次出海玩,跟著伴侶孩子們一起,心情自然是大好。敖康窩在青哲懷裡,好奇東張西望,這是小奶龍第一次看到大海,剛開始他還哭鬧了一陣、想跟著敖泱下去游,但他實在太慢太慢了,而且筋骨弱、不宜過勞,好說歹說地被青哲哄住了。
船還沒有靠岸,希圖就迫不及待跳了下來,他覺得特別熱,早就想下水裡涼快涼快,只是一路上都被青哲按住了而已。
「希圖慢點兒!」紀墨趕緊囑咐了一句。
「紀叔叔好!」長高長結實許多的希圖飛跑到紀墨身邊,恭恭敬敬問了聲好,又挨個和眾人打了招呼,還特意蹲下去摸了摸小海鹿的腦袋,笑眯眯問:「革革,你還記得我嗎?」緊接著親昵地抱起小龍、握了握他的爪子——最後,希圖打量著肖佑,彼此眼中都帶著探究和淡淡的戒備。
「希圖啊,這個是肖佑。」紀墨笑著介紹道。
小虎崽輕輕點頭,雛鷹撲扇了一下翅膀,誰也沒有說話。
但小龍的高興是顯而易見的,他眼睛亮晶晶,告訴希圖道:「哥哥,肖佑會飛呀,他飛過來飛過去,我爸爸說,那是因為他有翅膀!」
希圖好笑道;「那當然了,沒有翅膀怎麼飛?」
小海鹿被希圖摸了一把問了一句后,就大搖大擺走到希圖腳邊,好奇抬腿去踩希圖穿著的獸皮鞋子。
「革革,怎麼了?」希圖蹲下,耐心地問,看著曾經帶著玩過的胖乎乎的小海鹿,希圖下意識把他當成了弟弟。
肖佑在旁邊看著,突然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另一邊,船已經靠岸了,紀墨快步過去,眉開眼笑,他拍拍手,看著緊緊揪著青哲衣襟、略顯不安的敖康,帶著寵愛的笑意說:「康兒長這麼大了!來,給我抱抱行嗎?」
敖康迅速扭頭,整條龍躲進青哲衣服里去。
「哈哈哈~」紀墨開懷大笑,「他怎麼躲起來了?」
「嗨,他是害羞,過幾天熟悉點就願意跟你玩了。」青哲樂呵呵解釋道。
敖白正幫忙把船停泊好,拴在木樁上,同時關心地問:「大哥,一路上順利吧?」
「唔,挺順利的。」敖泱把帶來的行囊搬下船,愉快地說:「暖季一到,希圖就催著要來了。」
「沂兒也一樣,一天能問個好幾回。」敖白笑著回答。
容拓腳下生風,幫忙把行囊搬進木屋。
小海鹿一看見那新鮮的陣仗,立刻就撒歡跑了過去,趴在獸皮包袱上、要容拓扛著晃悠悠地走,神氣活現的。
對於用心照顧過一段時間的小海鹿,青哲是很挂念的,他快走幾步追上去,伸手摸摸對方的背,疼愛地說:「革革,好久不見了啊,唉喲,看革革長得多結實!」
容革革則是萬分驚奇地看著敖康,激動嚷嚷道:「亞父,你看!看看看!」
容拓回頭看一眼,介紹道:「我看到了,革革,他叫敖康,也是龍。」
這時紀墨一轉眼,看到了獨自站在旁邊的雛鷹,他連忙蹲下,摸摸雛鷹的翅膀,再次介紹道:「青哲,這就是肖佑了。」
「哦,肖佑是嗎?」青哲早就聽說過這隻家破人亡的雛鷹了,經歷過許多事後,他的心胸眼界早不同往日,青哲也走過去蹲下,笑著說:「肖佑,我是青哲,我們會在島上住一段時間,你們幾個幼崽剛好有伴了,玩什麼都熱鬧。」
「就是!」紀墨調侃道:「海陸空都湊齊,可別把木屋拆了。」
「哈哈哈~」青哲稍微想象一下那畫面,就忍不住愉快笑起來。
面對表達善意的虎族雌性,肖佑也不想顯得自己彆扭了,遂大大方方地回應:「你們放心吧,我們不可能拆木屋的。」
紀墨摸了摸雛鷹的翅膀,鼓勵他去找希圖敖沂一起玩。
於是,紀墨他們都留了下來,沒回家,其樂融融地幫忙收拾木屋。
*****
希圖抱著敖康,把他放到溪水裡面去,小龍和容革革以及肖佑都在,好奇盯著敖康看。
「喏,沂兒,弟弟給你玩一會兒吧。」希圖大方地說,他早已經脫掉鞋子,在被太陽曬得溫熱的溪水中愜意地游來游去,敖康剛到海島,看什麼都陌生,緊緊貼在希圖身邊,不敢亂動。
小龍也跟著游,友好地挨著敖康,剛開了個頭說「弟弟,我們——」時,就見敖康迅速游到了希圖身體的另一側,把腦袋埋在希圖肘彎里。
肖佑振翅掠過溪面,心裡嘀咕道:那小小白龍真膽小……
「呀?」小龍趕緊跟著游過去,「哥哥,弟弟他害怕嗎?」
希圖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摸摸敖康的背安慰他,解釋道:「嗯,可能是因為康兒剛來吧,跟大家都不熟悉,所以有點兒怕。」
「不要怕~」小龍伸爪拍拍敖康的背,奶聲奶氣地哄道:「我家裡很多好玩的,你跟我回家好嗎?」
「謝謝沂兒啊,不過弟弟還不會說話,估計等再過幾天他才敢去你家玩。」希圖代為回答道。
敖康緊緊抱著希圖的手,雖然他聽不懂小龍的邀請,但能感受到同族的善意,慢慢也就不那麼害怕了。
「咱們抓點兒蝦烤了吃吧,我母父新配了一種烤肉粉,可香了。」希圖天生就樂意照顧弱小,也願意耐心帶弟弟們玩,是個很有擔當和責任心的小獸人。
小龍自然是贊同的,肖佑無所謂地拍拍翅膀,容革革和敖康則是懵懵懂懂的跟隨哥哥們。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海陸空三族幼崽各憑本事,在溪水裡撲騰翻滾。
咳咳,其中,小海鹿不是在抓蝦,而是在抓敖康,因為他特好奇。
「嗷~」敖康剛開始被追得躲在希圖懷裡,肖佑趁機橫跨溪面飛過、翅膀扇風到小海鹿背上,引開了他的注意力,解了敖康的圍,幾個孩子笑鬧成一團,什麼樣的吼聲都有。
後來敖康慢慢放開了,鼓起勇氣拿尾巴去拍容革革,容革革卻把那當成了新遊戲,更是追著敖康不放。一來二去,他們很快熟悉起來,敖康趴在小海鹿背上,倆小傢伙聯合起來在溪水裡橫衝直撞。
「哎呀,康兒、革革,你們歇會兒好嗎?魚蝦都被你們嚇跑了。」希圖無奈哄勸道。
「嗷吼吼~」敖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哼哼哼!」容革革背著敖康歡快遊動。
希圖只得跟著游,免得兩個小的玩得太瘋出意外。
好半晌后,他們才累得停下來休息。
「呀呀呀~我抓到一個蝦!」小龍歡喜雀躍地喊,他游到敖康身前,把蝦遞過去說:「弟弟,這個給你,烤蝦好吃的。」
別的敖康雖然聽不懂,但「吃」肯定是懂的,敖康遲疑了會才伸爪去接,剛好玩得餓了,他聽話的舉蝦就啃,乖乖自己吃東西。
小龍呆了呆,然後迅速想通,像模像樣的拍爪說:「弟弟肯定是餓啦,你慢慢吃,我再去抓一個給你!」
希圖驚詫道:「喲?康兒居然願意吃生蝦了?之前都是母父哄了又哄才肯吃的,亞父不讓我們完全吃熟食。」
肖佑把胸膛一挺,深以為然地說:「那是當然。我們獸人雄性必須要習慣生肉的味道,不然以後怎麼捕獵養家?他們海族更是原本就吃生魚蝦的。」
希圖先是點點頭,緊接著驕傲地介紹道:「不過,我這弟弟是海陸混血,和容革一樣。」
分享食物,在任何世界都是表達善意的好辦法。
敖康啃完了那隻蝦后,就小心翼翼地游到了小龍身邊,繞著他轉了幾圈,小龍正在努力搬開溪石、尋找鮮美的蝦,邊找邊說:「弟弟,你等一等,我正在找。」
「嗷?」敖康旁觀了一會兒后,有樣學樣,也奮力搬開了一個……鵝卵石,煞有介事地去觀察石頭底下。
敖康忙碌地把鵝卵石搬來搬去,但找來找去找不到,只好去喊抓魚的哥哥希圖過來幫忙。
一群大小幼崽合力把這段溪水裡的石頭翻了個底朝天。
不久后,紀墨從火塘邊走過來,拍拍手招呼道:「孩子們,過去吃午餐了,都吃飽再玩了啊。」
小溪里「嘩啦嘩啦」、「撲通撲通」嘻嘻哈哈的聲音就沒停過,紀墨走前定睛一看,頓時哭笑不得:
敖沂敖康容革革就算了,他們仨是海族,但希圖也從頭到腳濕透、連肖佑都變成了半隻落湯鷹!
「都上來,趕緊,別找了,這條小溪的魚蝦估計全嚇跑了!」紀墨戲謔道,彎腰就近抱起了容革革,又抱起了雛鷹,希圖不好意思地笑笑,手腳麻利地抱起了敖沂敖康,一行吵吵鬧鬧個沒完。
青哲遠遠地看見就大聲說:「希圖,怎麼玩得一身的水?快去換衣服!」
「哦,知道了。」希圖一溜煙跑過來,把敖康交給他亞父,把敖沂交給敖白,自己滴著水跑回屋換衣服去了。
敖康抱著父親的手腕搖晃,激動地說:「嗷嗷吼啊嗚嗚嗚嗚……」
「跟哥哥們在一起好玩吧?」敖泱會意地笑問。
小奶龍有千言萬語,可惜還不會說話,只好在父親懷裡歡快磨蹭翻滾,以此來表達自己的高興。
「唔,吃飽了可以再玩。」敖泱許諾道。
「爸爸,我想帶弟弟回家玩,可以嗎?」小龍沖著紀墨問。
紀墨把肖佑的羽毛擦乾后,給他在盤子里放了烤肉和烤蝦,樂呵呵地說:「沂兒想帶弟弟回家玩啊?這挺好的,不過,你得去問弟弟啊,他願意就可以。」
青哲對於親自照顧過的小海鹿很有感情,此時就像從前那樣,喂他吃新鮮的鯊魚肉,哪怕小海鹿調皮得到處跑、容拓不停地抓他回來,青哲也不生氣。他聽到小龍的請求后,笑著歉意道:「沂兒,你爸爸說得對,只要弟弟願意,你就帶他回家玩,弟弟現在太小,我說了他也不懂的。」
希圖換好衣服快步走出來,坐在敖泱身邊,三家人圍在一起熱熱鬧鬧吃午餐,談天說地。
「……哦,你說塔祭司啊。」青哲笑著說,「塔祭司沒回部落,還住在聖湖。」
紀墨好奇道;「啊?我還以為暖季一到塔祭司就得回去呢,不是說部落里催得特別緊嗎?」
青哲解釋道;「是這樣的,前段時間我父母來聖湖小住了,塔祭司也就沒急著回去;後來是文和懷上了黑濱的幼崽,當然還想留下塔祭司,可我和你大哥之前攔過一次,實在不好再攔,幸好黑濱也理解,他算是豁出去了,整天圍堵哭求,死活不讓塔祭司回去……後來還真把他留下了!」
「原來如此。」紀墨瞭然點頭,因為對方提到了父母,基於禮貌,紀墨關心問起:「那你父母一切都還好吧?」
青哲臉上洋溢著愉快滿足的笑容,欣慰地點頭,說:「我父母身體都挺好的,在部落里也不缺衣少食,就是惦記著我和兩個幼崽,所以你大哥把他們接來聖湖住了一段時間。哎喲,老人家什麼都好,就是太寵愛幼崽啦!希圖都這麼大了,我父母還想幫他穿衣服、幫他擦臉!更別提康兒了,簡直寵得我都看不下去——」
「母父,我那不是都沒答應嗎?我現在怎麼可能還讓祖父母幫忙穿衣服擦臉啊!」希圖聽得尷尬極了,趕緊叫停。
「好好好,我也沒說你答應了啊。」青哲急忙安撫。
敖泱幫腔道:「唔,希圖孝順,把祖父母照顧得很好,快吃吧。」
小虎崽這才覺得好受了,繼續大口大口吃肉。
但是,紀墨聽得心裡非常不是滋味,因為他不可避免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但現在不能表現出來。他笑著說:「那也沒什麼,老人家總是疼孫輩的,沂兒他祖父也一樣,總要喂孩子吃東西,其實沂兒早就會自己吃了。」
青哲不知道紀墨真正的父母是在地球,因為這件事紀墨只告訴了自己的伴侶敖白。
「哎,我都跟我父母說了,太寵愛幼崽不好,他們就是控制不住……唉,不過也不能怪他們,部落離聖湖太遠,他們又放不下部落的家,在聖湖住了半個月就趕著回家去腌制第一批蜜果肉乾,說是希圖康兒愛吃,我們勸不動,只好送他們回去了。」青哲幸福地抱怨完后,為人子的責任心又讓他開始發愁,出於安全的考慮,他又不敢帶希圖敖康回部落,青哲羨慕地說:
「紀墨,還是你家好,我聽說你是有兩個姐、姐姐的,不像我,我父母就生了我一個,整天只能惦記著我,唉~」
紀墨艱難地笑了笑,有些神情恍惚地說:「是、是啊,獨生子女就是這樣,是父母生命中最重要的牽挂。」
「可不是嘛!現在他們不願意,不過等他們老了,我說什麼也要接他們過來!」青哲堅決地說。
紀墨覺得胸口發悶,有強烈的窒息感,因為剛才青哲的幾番話,徹底戳中了他藏得最深的痛苦和遺憾。
誰也不知道紀墨真正的來歷,除了敖白。敖白的笑容也早就隱去,他當然知道紀墨是真正父母的獨生子。敖白更加靠近了伴侶些,用力握住對方微微發抖的手。
——我不孝,我愧為人子。
紀墨臉色發白,腦海里第無數次蹦出了這句話。
「嘿,革革又跑啦!」希圖大聲提醒道,容拓放下烤肉,馬上起身去追,邊跑邊氣呼呼地訓:「容革,你是不是想被綁起來啊?我看你是皮癢欠揍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青哲趕緊勸道:「好了容拓,革革他已經吃飽了,幼崽都是喜歡玩的。」
「哈哈哈~革革可真淘氣。」希圖看著不遠處的容家父子,哈哈大笑。
「其實也沒多淘氣,革革那是活潑可愛。」青哲立刻開口,對於容革這個海陸混血兒,他從一開始就是真心疼愛。
幸好,話題就此轉換。
吃完了午餐后,幾個幼崽又是好一番的嬉鬧,紀墨滿腹心事,強撐著打起精神招待兄長一家。敖白幾次想開口帶狀態不好的伴侶回家,但都被紀墨暗中攔住了。
沒過多久,敖康玩累睡著了,蜷縮在青哲懷裡,敖泱主動開口道:「你們回去吧,我們這兒一概不需要擔心,都熟悉了的,有空再上來聊。」
「好,那你們先好好休息,有什麼事隨時找我們。」紀墨笑著說。
敖白問:「沂兒,先回家了,你希圖哥哥需要休息,明天再玩。」
小龍意猶未盡地說:「好吧,那哥哥,我要先回家啦,明天再找你玩。」
希圖今天起得特別早,確實也玩累了,他點頭道:「只要我在海島,你隨時上來玩都行!」
*****
紀墨一直努力維持笑臉,不願把情緒帶給旁人,直到游回自家卧室后,他才深深嘆了口氣,用力拍打腦袋,悲傷又愧疚。
紀墨又想起了自己在地球上的父母。
「……呀呀呀,父王,這個貝殼弟弟會喜歡嗎?」小龍在隔壁房挑選要送給敖康的玩具,眉開眼笑,無憂無慮。
「這個很不錯,康兒會喜歡的。」敖白耐心地陪孩子說話。
「爸爸呢?爸爸,快過來呀!」小龍還想徵詢一下紀墨的意見。
「噓~」敖白勸阻道,「沂兒,你爸爸在睡覺。」
小龍懂事地點點頭,小小聲地說:「知道啦~」他忙碌地在玩具架子上挑來挑去,不時徵詢敖白的意見。
敖白知道紀墨不願意把負面情緒表現給孩子看。
紀墨躺在床上,靜靜聽著隔壁房父子倆的小聲對話,再次深深嘆了口氣,思考得頭都疼,迷迷糊糊睡著了。
*****
俗話說,有所思則有所夢。
憂心忡忡的紀墨剛睡著沒多久,就被夢境折磨著:
夢裡是紀墨鼓足勇氣對父母出櫃的那一個晚上,紀氏夫婦聽完愛子的艱難坦誠后,傳統的老人完全無法理解同性戀、也不可能接受,瞬間覺得天都塌了,氣得渾身哆嗦大口喘氣,紀父回過神后,抄起棍棒就朝兒子身上招呼,完全失去了理智,如果不是紀母攔著,估計紀墨得斷幾根骨頭。
「別、先別打……爸你先聽我說……我、我是天生的同性戀……不不不,媽你別誤會,我當然不是在怪你怨你……同性戀不是神經病,真的不是……」
紀氏夫婦是非常傳統的父母,一貫把聰明上進的紀墨視為驕傲、視為人生的第一大慰藉,兒子爭氣優秀,讓老人家相當有面子,就在二老急切再三地催兒子找對象成家時——紀墨不想再瞞著,硬著頭皮出櫃。
幸福美滿的家庭瞬間愁雲慘淡,紀家的歡聲笑語徹底消失。
那一晚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深深烙在紀墨腦海里,痛苦絕望得喘不過氣,往事歷歷在目,並且不可挽回,現在他已經在這個世界紮根、成家立業養育孩子,但父母不理解和痛心失望的眼神,總在午夜夢回時,被紀墨一遍遍憶起——
最重要的是:現在離開地球、離開了父母,身為獨生子,卻無法贍養父母晚年終老,這讓紀墨痛苦愧疚得無法原諒自己。
無計可施,無可奈何,只能時時祈禱老天爺的庇佑。
夢境的深處,紀墨眉頭緊鎖,不安地囈語,拚命試圖解釋:「爸媽,你們先聽我說,聽我說……別生氣,先聽我說完……同性戀真的不是神經病……」
敖白馬上被驚動,他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迅速游過來,輕輕搖晃伴侶:「紀墨,紀墨,怎麼又做這個夢?快醒醒!」
——唉,他又想起地球的父母了。
這種情況發生過很多次,敖白從無措心疼到疑惑不解,後來還非常驚恐。
是的,敖白很害怕。
同時被嚇到的還有小龍,他跟著敖白游過來,看著自己的爸爸在睡夢中痛苦囈語,小龍不安地游到紀墨懷裡,無措地喊:「爸爸?爸爸?你快醒來,爸爸,你、你怎麼啦?」
「快醒醒。」敖白接連晃了好幾下,才將伴侶從夢境中解救出來。
「呼~~~」紀墨睜開眼睛,頭痛欲裂,心跳如擂鼓,疲憊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小龍緊張地抱著紀墨的胳膊,擔心問:「爸爸,你怎麼啦?你為什麼哭?」
紀墨這才回神,勉強擠出微笑,摟著孩子安慰道:「爸爸沒哭,就是做了個夢而已,別怕。」
「夢?」
「嗯,醒了就沒事了。」孩子太小,紀墨當然不想把煩心事告訴他,轉而岔開話題問道:「今天你伯父一家來了,沂兒玩得高興嗎?」
小孩子天□□玩,小龍立刻說:「高興呀!爸爸,弟弟真好玩啊,他那麼小。」
「就是因為他小,所以才是弟弟啊。」紀墨摟著孩子慢慢地哄,直到玩得筋疲力竭的小龍不知不覺睡著為止。
敖白一直陪伴在旁邊,看著孩子睡著后,他才關切地輕聲問:
「剛才又夢到你的地球父母了嗎?」
夫夫倆結為伴侶到現在,彼此早已經把一切坦誠。
「嗯,我又夢到了他們。」紀墨嘆息,「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幸好他們的退休金都不低,我死後名下的一切都歸父母……希望他們晚年衣食無憂。」紀墨說到最後時,開始哽咽,這是他最愧疚擔憂的一件事。
敖白吻了吻伴侶的額頭,勸慰道:「別想那麼多,海神會庇佑他們的。」
「不過,」紀墨打起精神繼續說:「敖白,我剛才居然還夢到了我『自己』!我夢到自己被上司賞識,得到了一個很好的機會,去南市出差……」
紀墨努力回憶夢境中的一切,細細地告訴伴侶,敖白認真聽,雖然地球上的事情他不懂,但敖白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這麼說來,」敖白最後嚴肅總結道:「有個不知道誰代替了你、用你的名義活下去了?」
紀墨有些遲疑地點點頭:「根據夢境顯示,應該是。」
「一定是!」敖白喜出望外,總算鬆了口氣,說:「紀墨,那實在是太好了!你在地球上的身體已經變成別人的,你的父母也沒有失去孩子——所以,你不可能回去了,對嗎?」
只有海神才知道敖白心裡隱秘深切的擔憂:他最怕的就是哪天醒來、伴侶突然回地球去了!那樣他肯定會崩潰的,更別提可憐的敖沂了。
紀墨哭笑不得地看著伴侶毫不掩飾的欣喜表情,安慰道:「哪裡還回得去?早就回不去了,你不要胡思亂想。」
「我只是怕你突然離開。」敖白坦誠地說。
紀墨吻了吻小龍的額頭,再握著伴侶的手,認真承諾道:「我已經回不去地球了,這裡就是家,你是我的伴侶,我們還有沂兒,我怎麼可能離開?」
敖白抱著伴侶,認真地說:「這就好,只要你和沂兒健康平安,我什麼都願意做。」
「我也一樣!」紀墨拍拍對方的背,囑咐道:「我們一家都要健康平安,凡事量力而行,你千萬不要去冒險。」
「好,我不冒險。」敖白歉意道,然後滿懷期待地憧憬:「我們一起撫養沂兒長大,看他化形成家立業、看封海順利發展,我敖白沒有其它盼的,就這兩樣了。」
「真巧啊,我又跟你一樣。」紀墨打趣道,他心情好了很多。
敖白用額頭抵著對方的,眼裡都是笑意,「這是因為我們心意相通,海神真是偉大,安排你我結成了伴侶。」
「嗯,確實夠偉大的,居然讓我從地球來到了這裡。」紀墨戲謔道。
小龍睡前受到了驚嚇,睡著了還抓著紀墨的衣襟不放,一家三口親昵相擁,敖白輕聲道:「睡吧,我看著你們。」
「嗯。」有可靠信任的伴侶陪伴著,紀墨摟著小龍,很快沉沉入睡了。
敖白看著伴侶孩子的睡顏,心裡再度虔誠地說:感謝海神,讓我的生命中有了紀墨和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