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答卷

馮茹筱抬頭一看，除了上次因為自己手賤挨了夏少一頓拳頭的小龍套還能有誰？

上次那事，後續劇情大致跟韓竟想的也差不多。夏炎他姐剛回去一天就又飛回來，當著公安民警和那龍套演員的面，對夏炎就是一頓家法伺候，硬按著夏少腦袋給人道了歉。

要說在這土豪過街人人喊打的年月，凡事只要貼上「豪門」倆字，隨隨便便都能被扒出個花來。最尋常不過的打架，放到土豪身上，就會變成「仗勢欺人官商勾結社會正義的淪喪」，所以世家子弟總要特別注重言行，尤其忌諱自己作死。

那龍套名叫劉康，本來就是個無業游民出身，對藝術也沒什麼追求，只求混口飯吃——當然如果萬一有哪天被個星探相中，把他捧成個什麼天王巨星，賺個三五十億代言費，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那就更好了。

這樣的人恰巧讓「鑽石級富二代」給揍了一頓——這種能好好訛上一筆的機會，無論如何也沒道理白白放過。

劉康本來是這麼想的，奈何堂堂常務董事夏霖女王哪是這麼省油的燈？夏炎打他一拳，夏霖特助全程陪同著從頭檢查到腳，還請司法鑒定專家專門做了傷情鑒定，100%確認除了嘴角腫了一塊兒以外沒有任何問題。摔壞一部小米2，則是請專人連夜修理翻新，第三天拿回一部跟以前一模一樣的機器——連原本外殼的磨損屏幕的划痕都刻意做舊，只是韓竟那幾張照片被刪掉了。

——別說訛上一筆了，從頭到尾，就沒讓劉康見到一分現錢！連個新手機——連個看起來新一點的手機，都、沒、拿、到！

甚至劉康想找媒體曝光，一連問了好幾家，對方聽到「夏炎」倆字，都是連連道歉說我們不負責這事請您找別人，顯然是夏常董提前打好招呼了。

有沒有搞錯？司法鑒定費用比醫藥費貴多了好嗎？有把報廢手機翻新成原樣的錢都能買幾個水果6了好嗎？有錢打點全國上下大小媒體，您倒是拿出來十分之一接濟接濟窮人啊！

寧可拿錢打水漂也不讓別人佔到一分一厘的便宜，這種土豪真是太不可愛了——劉康絕望地想著。

所以，從頭到尾，要說他從這事裡面得到了什麼好處，唯一的好處就是：拿到了一張夏氏集團總公司董事會常務董事夏霖女士的名片。

沒有鑲著金邊銀花鑽石字，就是最普通的名片。

當天夏霖擺完了事還得回香港，臨從警察局走之前畢恭畢敬卻是極度冷淡地雙手給劉康遞上一張名片，而後用那種女性特有的溫柔嗓音說道：「劉先生，對於小炎給您造成的麻煩和不便，我代他向您道歉，非常對不起。我可以跟您保證他以後不會再犯。如果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請直接給我打電話，我會妥善處理。」

親眼看過夏霖教訓人，劉康倒是相當確定，只要他手裡捏著這張名片，以後無論做什麼，那夏少都不敢再找他麻煩。

大體上就跟武俠片里經常出現的尚方寶劍性質差不多——雖然相比之下他更想要點真金白銀紅毛爺爺。

簡而言之，劉康到底是沒能從這是裡面撈到什麼實打實的好處，反而憋了一肚子悶氣。他本來挨了打就對夏炎心裡有火，手裡又得了夏霖的尚方寶劍，更是肆無忌憚，一天到晚琢磨著怎麼給夏炎點顏色看看。如今這句話雖然是酸韓竟，劉康眼睛卻一直瞄著夏炎，分明就是奔著夏少去的，暗指的他為了韓竟打人那事——當然也順便地圖炮了著迷韓竟的女生。

這話雖然陰損，可韓竟走私這事畢竟有頭沒尾，網上聲音消失得極其蹊蹺，不能算是正式的交代。一時間眾人也想不出反駁的方法，原本嘈雜的嘰嘰喳喳漸漸安靜下來，周圍忙著八卦還沒顧得上去吃飯一眾妹子，都紛紛陷入一種頗詭異的冷場。

「不對，也說不定靠的不光是臉呢，每天晚上住一個屋裡，把燈一關，誰知道誰上了哪張床……嘖嘖嘖。」劉康想了一會，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小聲補上一句。

他這句話雖然聲音不大，在完全安靜下來的環境中就顯得非常清晰，附近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如果說原來那句「走私犯」還算無傷大雅的話，這回明裡暗裡揣度他人陰私，埋汰韓竟和夏炎有不正當關係，就實在下作過頭了。周圍的女生又是一陣唏噓，馮茹筱幾乎氣得渾身發抖，邁步就要過去，被李超勉強攔住的時候手已經抬到了一半，一副要活撕了那劉康的架勢。

韓竟大風大浪見得多了，也不是那種爭一時口舌之快的性格。原本他絲毫沒把劉康的話放在心上，只是聽到對方往夏炎身上潑髒水的時候抿了抿嘴唇，暗暗在心裡給這人記上了一筆。

夏炎站得遠，本來沒聽清楚劉康說了什麼，問別人對方起初還不好意思說，連問了好幾個人才有人猶豫著答了一句：「他說什麼走私犯也有人喜歡，真是看臉的世界之類的，還說你倆不知道關了燈誰爬誰的床……」

這話一句黑倆人，夏炎聽完也是面色一沉，徑直朝那劉康走了過去。

夏少這步子一邁，周圍的氣氛簡直肅殺了起來，瞬間又把嘀嘀咕咕的議論聲壓下去了。夏炎走得慢，倒頗帶了一股冷硬的氣勢，有了之前的打人事件，周圍所有人都可以確定這倆人大概要再打一架，開始犯愁該怎麼拉架呢。

那劉康也被夏炎的氣勢嚇得心裡發虛，可轉念一想，上次挨揍是夏炎使了損招趁人不備突然偷襲，這次堂堂正正來，憑自己未必會幹不過這小胳膊小腿，何況他手裡還有夏常董的尚方寶劍呢，要真打起來，有人幫他收拾這小子！

想到這裡劉康也有了底，又把他那下巴往起一抬，「怎麼？我說的還真就是你，你不服氣又要打人？堂堂夏少真厲害啊，家裡手眼通天，我這平民老百姓可招惹不起。」

韓竟聽了這話幾乎一口老血哽在喉嚨口，心道這龍套真心是生命不息作死不止，這下子倆人要是不打起來就奇怪了。他狠狠清了清嗓子，沉聲喊了一句：「夏少。」

夏炎本就背對著韓竟，韓竟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只看到對方腳步似乎微微停頓了一下。而後夏炎繼續走到劉康面前兩步遠的位置站住，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倒出其不意地沒有動手，反而低頭玩起了手機。

這回劉康也莫名其妙了，「干……幹什麼？」

夏炎擺弄了半天手機，才慢悠悠地答道：「我之前見你連看見警察叔叔這種事都惦記著拍照發微博，還以為你跟我一樣也是隨時關注社會動態的新世紀大好青年呢，看來是我誤會你了。你顯然錯過了一條非常重要的信息，不過現在去看看也不晚，還在微博熱門話題實時排行榜上第一位掛著。」

就算再社交網路上癮，一上午拍戲一條接一條，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又哪有那個閑工夫刷微博呢？夏炎這話說完，在場不僅劉康不淡定了，其他很多人也紛紛拿出手機去查看自己錯過了什麼，只有韓竟低頭揉了揉眉心，忍不住輕笑起來。

只見微博熱門話題第一位內容相當曖昧不明：#噓……我什麼都沒有說#

其中，置頂的一條果然是孫維的手筆：

【八掌門周發財V：雷鳴網神貼【樓主什麼都沒有說，各位也什麼都沒看見】，內容預告：關於最近常常在浪尖上飄著那位小鮮肉，你們懂的[噓][噓]心疼他？戳進去有驚喜→t.cn/R728Xvdl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神秘消失的絕世好貼，酷愛來點點點！#噓……我什麼都沒有說##你們也什麼都沒看見#[噓][噓][噓][噓]】

【收藏轉發31633評論5280贊12093】

雷鳴網的貼子標題就是《樓主什麼都沒有說，各位也什麼都沒看見》，這樣故弄玄虛毫無爆點的題目，卻在半天之內已經翻了17頁，而且樓層還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壘高。

【樓主今天要說這事吧，純屬是我個人嘴賤憋著難受。樓主不會放任何證據，關鍵信息也會模糊處理，各位信與不信都權當一樂，看看就罷了，切勿深扒，也千萬不要對號入座。最好看完火速忘記，就當樓主今天啥也沒說，各位也什麼都沒看見。這事弄不好可是要被查水表的，切記切記】

【前兩天發生了一件說不得的事，相信各位一定都還記憶猶新。沒錯就是那個一朝上遍各大門戶網站頭條，結果凳子沒坐熱呢，就又被唰唰拉下來了的人。說實話他唱歌確實挺好聽的，臉又長得那麼順眼，都說圓寸是檢驗帥哥的唯一標準，反正第一眼見他樓主鼻血就差點噴了一屏幕[捂鼻]，完全是樓主的菜，帥帥噠！】

【咳抱歉扯遠了，樓主繼續專心什麼也不說，各位繼續專心什麼也沒看見。】

【這人現在還是說不得的狀態，不信你試試，主流社交網路，連雷鳴網都算上，把韓什麼和走什麼或者黃什麼一起發出來，半分鐘之內，你的留言就會神秘消失。要說這人剛上了頭條不到30小時，所有相關新聞包括網路留言都被清了個徹底，乾淨程度堪比五月那神秘的第三十五日，你以為這只是經紀公司的公關么？】

【那你真是太甜了2333】

【這事得從另一件現在可以稍微提一提的事情說起。你們都知道把這小鮮肉咬進去那人叫WY。要說這人吧，當年那也是J城叱吒風雲的人物，幾十座礦上誰不喊他一聲「W把頭」，黑白兩道都得禮讓三分。按說J城私礦采了幾十年沒人判過刑，這次的事情一是WY貪心不足撲騰得太厲害，非要去玩玩走什麼的，二也是他命里該著，年前中_央反腐倡廉端了一窩碩鼠，其中有個東北某地一把手（名字不說了），正是那WY礦上的第一大股東。拔出蘿蔔帶出泥，大股東倒台，WY自然也逃不了。】

【說到這你們就明白了，說什麼「非法XX罪」或者「走X罪」，聽著好像很嚴重（可能確實也很嚴重），不過這事會鬧得這麼大，最根本的原因是還反腐的功績簿上需要再加這麼一筆。】

【那麼這件事是怎麼跟小鮮肉扯上關係的呢？讓我們回頭再來看看年前這份落馬的名單，小夥伴們都這麼聰明，有一個詞叫「派系」相信一定不需要我多費口舌去解釋。這次換血洗牌之後，有這麼幾個人的民意明顯愈發高漲了起來，其中某一位，往前數上幾代，正是東北出身。】

【然後——雖然小鮮肉之前一直行事低調，沒什麼人扒，不過這也不是太大的秘密。他至少有三次在通告裡面提過自己是十歲時才被後來的父親收養的，那十歲之前呢？呢？呢？】

【他十歲之前的故事，跟這次的事情一樣，你絕對查不到半點蛛絲馬跡！】

【通告上面聽說了嘉賓是被收養的這麼狗血的驚天八卦，主持人只要腦子正常，都會追問幾句那收養之前生活是怎樣的吧？小夥伴們去看那三期節目喲，三位主持人，還有一位算得上是娛樂掌門級的資深主持人，沒有一個人問了這個問題。除了影視人偉大的剪輯技術，還有其他解釋嗎誰來告訴樓主一下嘛？】

【至於電視台為什麼要把這種吸睛的爆料剪掉，樓主就不說了。】

【至於這一次為什麼WY要往死里咬小鮮肉，負_面消_息又是為什麼一瞬間全被壓了下去，樓主也不說了。】

【真的不能再說了，再說就說得太多了。已經有人敲樓主的門要查水表了，小夥伴們保重[手動再見]】

這貼子洋洋洒洒寫了這麼多字，唯一的乾貨就只是把WY的個人經歷理了一遍，至於真正想說的事情，都是些毫無根據的刻意誘導。可是人們偏偏對這種遮遮掩掩的說法極其買賬，你說不要對號入座，我便偏要對號入座。回復中早已有人詳細分析了樓主口中的「那份名單」，當今政治_局勢，和韓竟上過的所有通告，最後漸漸將韓竟「他親爹」/「他親媽的現任老公」鎖定了六七個人選，

至於這六七個人里到底是誰，一群人已經吵得不可開交了。吵到最後唯一的共識大概是——身世太離奇也是無奈，走什麼黃什麼的，明顯是政敵出的損招，全國熱心網友都被上面那些人的小遊戲忽悠了一把。

雖然沒有任何實際的證據，只是一些模稜兩可的猜測，原本輿論中瀰漫的對韓竟的質疑和負_面評_價，通過這一個貼子，已經完全扭轉。

劉康沒工夫一頁一頁去翻那十七八頁的貼子，只草草掃了一下主樓和後面幾個主要的回復，也明白了個大概：走私的事大概是跟韓竟無關的，更重要的是，韓竟還有個民意如日中天的「親爹」/「親媽的現任老公」當後台。要知道，一般人敢對夏氏這樣純粹的商業世家大吼大叫吹鬍子瞪眼，換到一個紅三代軍政世家跟前，大多數可沒這膽子放肆。劉康看到最後，手已經抖得連手機都拿不穩了。

夏炎等他大致看完了貼子，才又用一貫那種溫和好聽的聲音說道：「這世界不光看臉，還拼爹呢，你要是不知道，為啥不回家問你爹去？」

劉康憋了一口氣，一句話也說不出。兩人僵了半天，倒是旁邊馮茹筱忍不住噗嗤一聲樂出聲來，隨即帶起一片鬨笑。

劉康臉都綠了，恨恨地走了。

夏炎聳聳肩，腳步輕快地領了盒飯，又像上次那樣找了個角落裡的牆根——蹲著吃。

……所以無論心情好還是不好，盒飯都要蹲著吃么？韓竟無語。

他也領了飯，跟上次一樣蹲到夏炎旁邊，「你對誰都好，幹嘛偏要跟這人為難呢？」

夏炎一心扒飯，半天才隨口說道：「別人不是沒為難你么？」

韓竟抓抓頭髮，低著頭憋笑憋得肩膀一陣亂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