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冤冤相報何時了

第240章 冤冤相報何時了

虞貴人吵嚷出來的事情,先不論真假到底如何,此時卻無異於在給眉貴嬪身上,抹出一道受人鄙夷和取笑的污跡,女子的名聲最是要命,一個弄不好,自己這輩子毀了不說,還極有可能連累獨子未來的前程。

眉貴嬪端莊自持,待人一向寬和,突然被指與外男有私,此刻的神情不免驚怒不定,望著蓮步而近的南姍,嘴唇顫抖的翕動,似乎想要先辯解一番:「太子妃,我……」

南姍打斷眉貴嬪要說的話,語調甚是柔和:「小十一哭了?」

偎在眉貴嬪懷裡的蕭清肅,小臉通紅,霧眼朦朧,明顯是大哭之後殘留的痕迹,眉貴嬪攏了攏摟兒子的懷抱,垂眸望著精神蔫蔫的年幼弱子,目含心疼憐惜之色:「小十一方才受了些驚嚇,一直哭個不停,才哄得好了點……」

南姍伸手點點蕭清肅的小臉蛋,笑語柔脆:「小十一,還認識我是誰么?」

蕭清肅長睫微眨,嘟著粉嫩嫩的小嘴巴,聲音糯糯的清甜,雖然吐字不甚清晰,卻也能分辨他喚出來的是:「五嫂嫂。」

南姍頓時眉彎眼笑,瞧著甚是和藹親善,出言誘哄道:「小十一真乖,那五嫂嫂送你一件禮物,你想不想要?」

小盆友大都喜歡收禮物,聽到有禮物來敲門,蕭清肅形似皇帝老爺的眼睛亮了亮,像兩顆閃著光芒的小碎星粒,忽閃忽閃的甚是靈動,小嘴一張,吐出一字:「想。」

南姍沖後頭擺了擺手,丹霞很快捧來一隻圓圓的繡球,海棠紅的鮮艷顏色,球身上綴著叮叮玲玲響的小鈴鐺,另掛著色彩明麗的短穗子,南姍伸手接了,當著蕭清肅的面,朝天上拋了幾拋,又笑問蕭清肅:「小十一,你喜歡這個圓球球么?」

鈴鐺聲碎碎悅耳,蕭清肅立即喜笑顏開,在眉貴嬪懷裡掙扎著動起來,伸著白凈肉乎的小手去捉繡球,奶氣十足的歡聲道:「喜歡。」

南姍剛將繡球放到蕭清肅手中,尚未再開口說話,耳畔卻先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太子妃,您到底是來審問眉貴嬪的,還是來逗十一皇子玩來了?皇上親口下的旨意,你竟如此不放在心上,是不是也太藐視君威了?!」

聞聲偏頭,說話之人乃是貴人蔣氏,身量豐腴,容貌姣麗,一身墨綠色的宮裝,滿頭華目的珠翠,根據南姍總結的資料,蔣貴人隸屬方惠妃一派,想是剛才見靠山受了悶氣,這會兒跳出來打抱不平了。

被皇帝的小老婆出言挑釁,南姍笑了一笑,也不變臉生氣,表情依舊和氣的很:「此事關聯的雙方,乃是虞貴人和眉貴嬪,與蔣貴人又無瓜葛牽扯,你這麼著急做什麼?皇上既下旨讓本宮全權處理此事,那本宮何時開始問話,需要聽蔣貴人——你的吩咐么?皇上尚未吩咐本宮何時了結此事,難不成,蔣貴人以為自己的話,比皇上的旨意還高一截不成?」

蔣貴人本等著南姍害怕出醜,哪知她張嘴便還以顏色,且提溜出來的帽子份量,比她扣出的還要重,直聽的她頭皮一麻,心口一緊,趕緊擺手道:「妾身哪有此意,太子妃可莫亂說,妾身只是……只是……只是……」只是了半天,也沒只是出所以然來。

南姍饒有興緻地望著蔣貴人,微笑如水:「噢,只是什麼呀?」

想來是心情緊張,肚裡一時沒有好的措辭,蔣貴人麵皮急漲的通紅通紅,看到南姍似笑非笑的玩味目光后,只能趕緊再重複道:「妾身絕無此意,絕無此意……是妾身失言了。」已再無方才不懷好意的挑釁之態。

南姍卻不放過她,又輕飄飄道一句:「原來是失言了?這飯不可以亂吃,話自也不可以亂說,不然,本宮還以為蔣貴人想越俎代庖,替本宮處理了此事,否則,怎麼會比本宮還要心急呢?」

蔣貴人本想著脾氣甚好的南姍,見自己收斂服軟后,會順坡下驢放過自己,哪知南姍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犀利,直驚怕的腿都軟了,又滿頭大汗的軟語道:「妾身絕無此意……妾身只是想著,太子妃若早結了此事,大傢伙兒也能早安心不是,妾身也是一片好心,太子妃可千萬別誤會。」

蔣貴人自覺找的這個借口,差不多可以矇混過關,哪知,南姍笑的更加燦爛:「蔣貴人這話說的有趣……虞貴人揭發的是眉貴嬪,又不是別的妃嬪,要安心也是被揭發的眉貴嬪安心,怎麼要輪到大傢伙一塊安心,難不成蔣貴人認為,在座的諸位妃嬪進宮前,個個都有私情了?!她們這會兒都聚在秋月閣,是為了求一個安心?」

柔貴嬪狠狠剜了蔣貴人一眼,率先表示:「蔣貴人,你的嘴巴長在自己的鼻子下面,本宮管不住你能說什麼話,可也別把我們都稍帶進去啊,本宮來此,只是想知道眉貴嬪是否受了污衊,哪裡是求什麼安心,你莫要胡言亂語。」

與柔貴嬪關係親近的,自是一派附和加譴責聲。

蔣貴人鬱悶的幾乎要暈倒,她明明只是想殺殺南姍的威風,怎麼不管她說什麼,南姍都能繞引到禁忌話題,此時又怕多說再錯,登時再不敢多言,只能勾頭連聲道:「是妾身失言,妾身失言。」

南姍瞥一眼羞憤欲死的蔣貴人,嘴角的笑意漸漸冷淡,聲音卻裹了蜂蜜似的甜膩:「蔣貴人,你在本宮跟前失言不打緊,若是在皇上跟前失言……」

言至於此,南姍再無下言,只又扭回了頭,看蕭清肅正捧著繡球,細細打量上頭的圖案,便笑眯眯問他:「小十一,圓球球好玩么?」

得了南姍的禮物,蕭清肅看著南姍的目光便親近不少,咧開一口白玉般的小牙齒,聲音細嫩:「好玩。」

南姍打起商量的語氣,語調輕快而和軟:「小十一,嫂嫂有話和你母妃說,你先和嬤嬤到外頭玩球球,等嫂嫂和你母妃說完話,你再回來找母妃好不好?」

蕭清肅甜甜一笑,可愛軟萌:「好。」

待嬤嬤宮女領著蕭清肅離開秋月閣,南姍理袖端坐,語氣依舊溫雅,看向躲在柱子旁邊,一臉躊躇的虞貴人,面帶微笑道:「虞貴人,你不是揭發眉貴嬪入宮之前,曾與人有過私情么,本宮奉旨來問話了,你這個揭發人……怎麼不近前來,反倒站的那麼遠啊。」

虞貴人其實沒比南姍大幾歲,生的頗是貌美,秀眉天成,明眸流盼,眉目間卻有抹不去的驕矜之氣,此刻正站在雕著花紋的圓柱旁邊,手裡捏著一塊粉色的絹帕,帕子四角各綉一小朵馥郁嫣紅的芍藥花,只是帕子似乎被主人揉揪了許久,褶皺的痕迹一覽無餘。

聽到南姍喚她,虞貴人咬了咬嘴唇,才邁步上前。

南姍神態自若,語氣平靜:「坐。」

原告與被告俱在眼前,南姍的聲音四平八穩,開始問話:「虞貴人,你既然揭發眉貴嬪的舊事,想必對此事知之甚深了,那本宮問你,那人姓甚名誰,是哪裡人士,之前與眉貴嬪是何關係,你是親眼見她二人有私,還是道聽途說?除了你,可還有其它人證、或者物證?」

笑了一笑,南姍輕聲慢語道:「本宮方才說過,飯不可以亂吃,話自也不可以亂說,你可要實話實說,若有虛假之言,或者欺瞞之語,這污衊貴嬪娘娘之罪……可是不輕的噢。」

此刻的虞貴人眉峰緊鎖,表情看起來甚是糾結,只見她張了張嘴:「妾身……」嘴裡蹦出『妾身』兩個字后,下面便再沒音了。

南姍臉上浮現出一抹疑惑之色,又道:「虞貴人,你為何如此吞吞吐吐?難不成沒聽清本宮方才的問話?還要本宮再重複一遍?」

虞貴人深深咬了下嘴唇,忽然似下定了某個大決心一般,直視著南姍的眼睛,說出十二分令人出乎意料的話,道:「太子妃,妾身只是與眉貴嬪拌了幾句嘴,其實眉貴嬪她……並無與人有私。」

說完這些話,虞貴人竟起身跪到眉貴嬪的腿邊,拉了眉貴嬪天青色的裙擺,一臉懺悔狀的垂淚哽咽道:「梅姐姐,妹妹剛才只是氣極了,才會說那樣的話,你我姐妹一場,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求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言語有失之過罷,我當真不是有心的,求你了。」告罪的話一說完,虞貴人便立刻投入到狼狽哭泣的環節,嗚嗚咽咽之間,很快便淚如傾盆。

南姍:「……」你這是在演反轉劇么!!!她在古代生活了二十一年,就沒見過你這麼玩的!!

相較於南姍安靜的無語,嬪妃堆卻瞬間炸鍋了,吐槽之聲,綿延不絕。

有的冷笑:「虞貴人,說眉貴嬪以前有私情的人是你,說她沒有私情的也是你,怎麼什麼話都讓你一人說了!」

有的大怒:「虞貴人,你當咱們在這兒看耍猴呢你!」

有的疑惑:「虞貴人,你之前說眉貴嬪與人有私情時,可是振振有詞,現在卻忽然改了話頭兒,莫非其中另有什麼隱情?」

有的戲謔:「虞貴人,你這是又犯老毛病啊,逮著好機會時,便可勁兒踩幾腳眉貴嬪,見勢不對,便立即哭天抹淚裝可憐,提你和眉貴嬪那點剩的可憐的姐妹之情,嘖嘖,本宮若有你這麼個好妹妹,估計早被氣死了,虧的眉貴嬪大度。」

有的譏諷:「故意潑出髒水,然後再反過來說潑錯了,還讓被潑髒水的人原諒你?你當自個是無價之寶,人見人愛啊。」

各種吐槽的聲音潮水般湧出,擠兌的虞貴人臉紅脖子粗,身子也微微的顫抖,拉著眉貴嬪裙角的雙手,手背上青筋爆起,各指的骨節亦明顯凸出,哭聲只稍微頓了一頓,便又繼續哭道:「梅姐姐,以前都是我不好,姐姐待我一片真心,我卻豬油蒙了心似的糊塗,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姐姐再原諒我一回吧,我以後真的再也不敢了,求你了……」

眉貴嬪面色蒼白,瞅著哭的發亂釵歪、狼狽不已的虞貴人,惻隱之色在臉上一閃而過,而後抬起眼睛,看向端然靜坐的南姍,只疲憊的輕聲道:「一切還請太子妃裁決。」

虞貴人一聽這話,當即跪轉了方向,又向南姍痛苦流涕道:「太子妃,妾身今日犯下大錯,驚擾皇上聖駕,叫梅姐姐受屈,不敢乞求原諒,只求太子妃從輕發落,妾身已知錯了,願向梅姐姐負荊請罪,斟茶道歉,還求太子妃饒了我這一回吧,我以後真的再也不敢了。」

榮貴嬪冷笑道:「虞貴人進宮的年數,也著實不短了,明知故犯,實該罪加一等,還妄想從輕發落?你當宮規是紙糊的樣子,泥捏的架子?」

瑾嬪亦寒聲道:「正是呢,對高位妃嬪口出不遜,污衊清白,然後,磕個頭,認個錯,再哭上一場,就成沒事人了,那以後宮中還有何規矩所言?豈不要亂套了?」

柔貴嬪拿帕子摁摁唇角,笑望安靜而坐的南姍:「太子妃,咱們再怎麼說,亦是無用,你的意思呢?」

南姍看著跪在身前的虞貴人,正色問道:「虞貴人,你確定眉貴嬪與人無私,你之前說過的話,純屬你捏造污衊么?」

哭得十分投入的虞貴人,稍微猶豫了片刻,才抽泣道:「是,妾身只是一時話急,才對梅姐姐出言不遜,並非存心污衊,求太子妃寬恕妾身這一回,妾身以後真的再也不敢了。」

南姍勾了勾唇角,笑道:「原來是一場虛驚吶……」

虞貴人見南姍笑語從容鬆快,似乎並無重罰自己之意,忙又繼續發自肺腑的懺悔哭道:「妾身自己一時胡言亂語,讓梅姐姐名聲清白受損,飽受委屈非議,心裡實在後悔極了,以後定當日夜誦經進香,為梅姐姐祈福,以贖妾身今日之過。」

南姍微一頷首,溫聲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能幡然悔悟,沒有一錯再錯下去,實屬不易……」

眼瞧著虞貴人似乎要被無罪開釋的趨勢,宜貴嬪忍不住插嘴問道:「太子妃準備如此輕易饒過虞貴人?那未免也太便宜她了,若是以後人人都如此效仿,那可如何是好呢。」

南姍明眸微轉,笑嗔道:「貴嬪還是這麼急性子,本宮的話可還沒說完呢。」

宜貴嬪面容微赧,爽利的笑道:「本宮這張嘴啊,就是藏不住話,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太子妃可別見怪。」

南姍謙和道:「哪裡,哪裡,貴嬪言重了。」

再看向跪地等結果的虞貴人,南姍忽然換上一臉鄭重之色:「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無規矩怎成方圓,貴人虞氏以下犯上,出言不遜,污衊宮嬪,擾亂宮闈,驚擾聖聽,為正宮規綱紀,罰虞貴人禁足瑟落館,反悔思過,禁足期間,任何人不得探視,服侍的宮人減至一內監一宮女,俸祿用度按采女供給,眉貴嬪無辜受冤,十一殿下無故受驚,理應撫懷寬慰,未央宮眉貴嬪和十一殿下,本月可支使雙倍例銀。」

說完處置結果,南姍沖眉貴嬪和善的笑了笑:「小十一年幼,今日大哭一場,怕是受到了驚嚇,回頭會有御醫去給小十一探診,貴嬪切勿憂心。」

眉貴嬪盈盈語道:「有勞太子妃費心了。」

心中驚急的虞貴人,勉強含淚問道:「太子妃,那妾身要禁足多久?」

南姍頓露恍然大悟狀:「瞧本宮這記性,禁足時間忘說了,雖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虞貴人畢竟做錯了事,不能不罰,總得小懲大誡,以儆效尤,不然宮規何存?嗯,便罰你……禁足十年吧。」

虞貴人幾乎倒抽一口涼氣,眼睛中露出驚懼之色,十年?那麼長!那她以後的日子還有什麼盼頭,不由驚呼道:「太子妃……」

南姍微微一笑:「虞貴人還有何話要說?難道是對本宮的處置有異議?你已承認是自己捏造罪名,污衊眉貴嬪,有錯當罰,有屈當慰,那本宮罰你慰她,可有哪裡不對?」

虞貴人呆了一呆,然後再次伸手扯住眉貴嬪的裙擺,嘶著嗓音悲慟哭求道:「好姐姐,求你救救我,你替我向太子妃求求情吧,瑟落館可是半個冷宮啊,我在那裡待十年,還有什麼活頭啊,好姐姐,咱們本是同根,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姐姐,算我求求你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你就再原諒我一回吧,最後一回……」

眉貴嬪閨名洛梅香,歷來面善心軟,虞貴人痛哭流涕的模樣,讓她微有不忍,正欲開口說兩句能否減刑的話,心直口快的宜貴嬪卻先出聲道:「眉妹妹,姐姐知道你最是心善不過,但你可不能好了傷疤就忘了疼,她以前得勢時,是如何欺凌侮辱你的,你都忘了?太子妃的處置,量刑得當,並非有失偏頗,她連這等懲罰都不願受著,可見悔過之心不誠,聽姐姐一句勸,別再理會她了,這也是她自作自受,只是讓她禁足思過,衣食不缺,還留人服侍,又不是讓她去舂米做苦役,哪裡算的上見死不救。」

瑜嬪亦嬌聲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虞貴人,你也別哭哭啼啼了,還是趕緊收拾了東西,住去瑟落館罷,那裡最是清凈不過,你可要好好思過反悔喲。」

又扭頭望向眉貴嬪,瑜嬪微蹙眉尖,苦口婆心道:「眉妹妹,咱們一道進宮,你處處與人為善,姐姐知道你是個好的,姐姐說幾句不中聽的實在話,若你在入宮之前真有私情,依照虞漫青的性子,她豈會中途突然罷手,說不准她就是吃准你性子綿軟,才故意這般做作姿態,以求脫罪呢。」

虞貴人情緒十分激動的扯著眉貴嬪,喘著粗氣連聲道:「不不不,梅姐姐,這回我是真的知錯了,求你了,別讓太子妃將我關進瑟落館啊,我不想去冷宮,求你了……」

眉貴嬪最終別開臉,不再看虞貴人哭到扭曲的臉。

南姍雙手擊掌,聲音脆利:「來人,將虞貴人帶去瑟落館。」

兩個手腳寬闊的內監奔進閣內,一左一右扣住虞貴人,就要將她往外拖,虞貴人忽然如一頭野獸般,瘋了似的掙扎著,嘴裡大聲喊道:「放開我,放開我……」

奈何,兩個內監將她抓的牢實,虞貴人扭了半天,也沒掙脫開,眼瞧著就要被拖離秋月閣了,虞貴人驟然又大聲叫嚷道:「洛梅香!既然你無情,也就別怪我無義了,哪怕我落不著好,也要叫你一塊陪著我!洛梅香確實與人有私情!我說,我說,我現在就說!」

……所以說,劇情現在又反轉了是么!

嬪妃們這回無力吐槽,只顧著面面相覷了,這詭異難料的情形,實可謂數載難逢,南姍面不改色的抬手撫掌,吩咐道:「放虞貴人回來。」

簪環盡落、披頭散髮的虞貴人,再次被放回秋月閣內,虞貴人目露怨毒之色,死死盯著眉貴嬪,瞧她那凶光畢露的模樣,似乎恨不得直接衝過去一口將眉貴嬪咬了,眉貴嬪臉色更加蒼白,難以置信的顫聲道:「漫青,你瘋了!」

虞貴人冷冷一笑,語氣盡顯惡意的驕矜,恨恨切切的聲音,從潔白的牙齒中迸射而出:「誰說我瘋了!洛梅香,就算我要被關進暗無天日的瑟落館,也要拉你一道陪著我,你休想獨善其身自己享受榮華富貴!」

南姍語氣淡淡道:「虞貴人,說眉貴嬪有私情之事,是你先挑出來的,本宮來審問了,你又說並無此事,本宮剛才也和你一字一字確認過,你已承認眉貴嬪與人無私,你之前說過的話,純屬捏造污衊,在場的諸位娘娘可都聽的真真的,如今,你又一再而再的出爾反爾,戲弄本宮很好玩是不是?」

正和眉貴嬪別苗頭的虞貴人,忙轉回臉來,想是心情激蕩,虞貴人豐盈的胸脯劇烈起伏著,因帕子已丟在了地上,便拿袖子抹了抹臉上剛才狂飆的眼淚,語氣略平靜一些:「妾身並非有意戲弄太子妃。」

南姍輕輕『噢』了一聲,雲淡風和道:「那總要有個緣由罷,假若在皇上面前,你也膽敢如此出爾反爾?莫非虞貴人是看著本宮好欺負,所以才故意戲耍玩弄?」

妝花容亂的虞貴人心頭一驚,不由僵了僵身子,連聲道:「妾身不敢,妾身不敢。」

南姍不置可否道了一句:「當真不敢么……」

面色倏然轉冷,南姍下頜微抬間,聲如寒涼的碎冰:「虞貴人,你出爾反爾之過,此事暫先不論,咱們押后再說道,你既然又要告發眉貴嬪與人有私情,本宮剛開始問你的問題,還都記得吧,現在,你可以說了,倘若你再有半字虛言,你連瑟落館這個棲身之地,也要沒有了。」

虞貴人已被逼在孤立的懸崖之巔,進退無路,只能咬牙開口,一字字緩聲道:「那人……叫謝厚照,是京中人士,與眉貴嬪乃是……母家這邊的姑舅表親……」

此言一出,秋月閣內頓時靜可聞針,半晌,柔貴嬪忍不住先掩口失笑:「哎喲喂,這可真是奇事一樁,眉貴嬪母家這邊的姑舅表親,不也是虞貴人你母家的姑舅表親嘛,難道你說的此人,是你舅家的表兄弟?」

瑜嬪語氣輕蔑地咯咯笑道:「虞貴人呀,你還真是豁出去了,為了自己能脫罪,連自個舅舅家都拖下水了,哎呀,真是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啊,你這可比戲文演的精彩多了。」

賢貴嬪忍俊不禁地調侃道:「虞貴人,你和你舅舅是有多大的仇啊,難不成以前過年的時候,他只給眉貴嬪發壓歲錢,沒有給你發,所以你才如此嫉恨於他?」

瑾嬪亦捧腹失笑:「這是我今年聽過的笑話里,最好笑的一個,哎喲喂。」

虞貴人臉頰仿似被抽了一鞭子,狠狠的抖搐了一番,雙拳緊緊握著,手背青筋根根爆起。

南姍依舊擺著冷臉,道:「虞貴人,僅僅是這三言兩語,不足以取信於人,繼續說下去,莫非你又想出爾反爾了不成?」

虞貴人閉了閉眼,再次語氣艱澀的開口:「那一年,我外祖母做壽,謝厚照和洛梅香就躲在一處隱藏的花林里拉拉扯扯,這是我親眼所見,我之前有一個叫凝露的丫鬟,她當時也一塊看到了……」

這話說的倒有幾分意思,不少狐疑的目光,已朝眉貴嬪洛梅香掃去,只見洛梅香低一動不動的坐著,長睫微微低垂,臉色愈發蒼白,卻沒有明顯的激動焦躁情緒,反倒是她身邊的大宮女氣的滿臉通紅,忍不住啐道:「虞貴人,你莫要血口噴人,分明是你戀謝公子不得,反而誣賴貴嬪娘娘!」

虞貴人冷笑兩聲,不屑道:「我誣賴她?!」伸出一根纖纖食指,指著洛梅香的鼻子,瞪著眼睛大聲道:「洛梅香,你敢對天發誓沒有此事么?」

洛梅香靜坐不語。

虞貴人見狀,又是兩聲冷笑:「你不敢發誓吧,呵呵……」收回手指,虞貴人再度扭回頭,繼續說下去:「不止如此,我還聽到,謝厚照對洛梅香說以後要娶她,他們若無私情狎意,謝厚照如何會說這樣的話,洛梅香在進宮之前,居然如此不檢點,太子妃以為該當如何?」

「你說完了吧?」眉貴嬪看著狀若瘋癲的虞貴人,靜靜問道。

虞貴人目光嫌惡,嘴角露出一抹痛快的笑意:「怎麼,我說的是否實情,你自己心知肚明,你難道還想抵賴不成?」

眉貴嬪輕聲道:「既然你說完了,那換我來說……外祖母做壽那日,我的確在花林中碰見了謝厚照,但並無不檢點的拉拉扯扯,裁雪和小莞當時都在,離我的距離也並不遠,謝厚照也確實說了以後要娶我之言,但我並未應允他,我只說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做不了主,之後,我便帶裁雪和小莞走了……這麼多年了,你說話和行事,還是如此喜歡避重就輕。」

虞貴人冷笑連連,雙目噴火道:「你再狡辯也沒用,你當我們都是瞎子,凡你過生辰,他總是不忘送你禮物,謝厚照的表姐表妹又不單你一個,他怎麼獨獨記得你的生辰,還不是對你心有所系,你若是對他無意,又豈會次次都收下禮物?!你們就是有私情!!」

眉貴嬪瞅著髮髻散亂的虞貴人,再度開口道:「那日,壽宴的賓客才走完,外祖母便將我母親叫了過去,說我不知廉恥勾引謝厚照,叫母親好好管教與我,想來又是你當的耳報神了。」

虞貴人仰起下巴頜兒,表情不可一世的驕傲:「是我又如何?你既然敢與謝厚照拉扯曖昧,難道還不容我說出來么?」

眉貴嬪忽而輕笑,帶著苦澀的疲憊:「你從小就這樣,事事都不容我強過你,有人誇我的女紅好,你便尋機剪壞我的綉品,有人誇我的衣裳好,你便故意打翻茶水,弄髒我的裙子,謝厚照不愛搭理你,你便時時尋我的麻煩,天緣湊巧,我們一起進了皇宮之後,你依舊如此……」

虞貴人昂首挺胸道:「你娘不過是謝家的一個小小庶女,你憑什麼能強過我?!」

『庶女』這個詞刺激到了寧妃顧氏,只聽她冷哼一聲,勃然大怒道:「庶女又如何?本宮亦是庶女,難道還不如你這個虞家嫡女!」

虞貴人咬了咬嘴唇,暫時閉上嘴巴了。

眉貴嬪繼續道:「自那次壽宴后,母親再沒帶我回過謝家,我也再沒見過謝厚照,而你卻與謝厚照拉扯不清,外祖母有意你當謝厚照的正妻,想來是你求姨母從中牽線的緣故吧,你也別當我是傻子,你最愛尋我的麻煩,無非是你心儀謝厚照,而謝厚照卻不喜歡搭理你,不過,到底因為舅舅舅母都不同意,你和謝厚照的親事兒,最後議了個不了了之,若是你嫁給了謝厚照,我們姐妹也不必在宮中遇著了,你說是不是。」

虞貴人怒極,雙目赤紅,伸手指了眉貴嬪,胸口劇烈起伏著:「你——」

「你之前突然出爾反爾,無非是怕揭露此事後,我反過來再說出你的醜事,你也落不著什麼好下場,後來,你只怕是嫌太子妃關你十年禁閉過重……你自己去瑟落館受苦,又怎會容我安然無恙逍遙自在,所以你又重新改了口,只是為了將我一併拉扯進去,對么。」

說完這些話,眉貴嬪再不看一眼虞貴人,扭首看向安然聆聽的南姍,語氣平靜:「太子妃,若虞貴人方才所言之事,便算本宮與人有私情的話,本宮無話可說。」

南姍轉了轉手上的石榴花鎏金戒指,笑道:「眉貴嬪,本宮現在想知道,你與虞貴人因何在御花園爭吵起來?」

眉貴嬪苦笑道:「我得上天眷顧,有幸生下小十一,才一躍晉封到貴嬪之位,依虞漫青的性子,她心裡怎麼會平衡,肯定整日琢磨著,怎麼也生下一個皇子,不被我壓低一頭……這陣子,皇上不常見后妃,小十一是皇上最小的兒子,皇上隔幾天都要瞧瞧他,本宮便有機會常常見到皇上,虞貴人久未奉詔,便來尋我說道,讓我在領小十一覲見的時候,也將她一塊帶上,我不同意,她便語出威脅,我依舊沒理睬她,她氣極了,便不管不顧的大聲嚷嚷起來,恰巧惠妃經過,被她聽了去,惠妃問虞漫青所言是否屬實,虞漫青還在氣頭上,便什麼都不想的說是,然後,惠妃便去求見皇上了。」

南姍聽罷,扭頭問神色變幻的虞貴人:「虞貴人,眉貴嬪方才所言,可有一字虛假?」

眉貴嬪的大宮女裁雪恨聲道:「虞貴人,貴嬪娘娘一再念你是姐妹,所以才多加忍讓於你,你卻愈發變本加厲,為所欲為,你自己說,貴嬪娘娘可有誣賴你?當時豎著耳朵聽見的人,可多的是!」

南姍瞟了一眼裁雪,心裡暗道,估計這位姑娘已經忍耐虞貴人很久了。

「虞貴人,你不直言回答,那本宮便默認眉貴嬪所言屬實了。」南姍看著抿緊唇角的虞貴人,先如此道了一句,然後又慢悠悠笑道:「虞貴人,本宮之前雖說過,要罰你禁足十年,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心裡便想著,只要你在禁閉期間,老老實實的安守本分,自覺兌現日夜誦經進香祈福的諾言,本宮若見你是真的誠心悔過,那提前放你離開瑟落館也並無不可,哪知你忽然又出爾反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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