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倒數第九大章
南姍讓南芙帶話回去沒過多久,南瑾便以年弱老邁難負重任為由,上奏請辭歸家養老,蕭清淮裝模作樣的再三挽留,南瑾一本正經地堅稱,自己真的老的該退休了,女婿和老丈人當眾拉鋸扯鋸一番后,南瑾請辭成功,蕭清淮賜下厚重的金銀帛匹,以示南瑾為官多年以來,對朝廷作出的巨大貢獻。
已三十八歲的南屏,年少即高中三甲之列的探花郎,在京城磨練數年後,予二十三歲那年開始外放生涯,蕭朝素有『父子不同殿』之例,以南屏現在的資歷,他若要調職回京,必在五更要早朝的重臣之列,如此一來,南屏若要回京,南瑾勢必就要退隱。
南姍讓南芙帶話,就是告訴自家老爹,我大哥要回來紮根京城了,您老可以準備退休享享清福了。
時如逝水,待到元啟三十二年的中秋佳節之時,蕭明崇已會自個兒坐著玩兒了,已過二十四歲的蕭清淮,在東宮之時愈發童心興起,偶爾會拎一根水靈靈細長長的胡蘿蔔,湊到蕭明崇眼前吸引他的注意力,待蕭明崇伸著肉呼呼的小巴掌,要抓鮮艷的胡蘿蔔時,蕭清淮卻故意又給拿遠,蕭明崇水透透的眼珠子傻了傻,然後便揮著胳膊嗷嗷嗷叫喚。
聽著蕭明崇嗓音嘹亮的叫喚聲,歪在窗前看書的南姍嘆氣:「殿下,你當小崇崇是驢么,你拿胡蘿蔔逗他?」
蕭清淮已又將胡蘿蔔湊近蕭明崇,老神淡定道:「孤在引導他學爬,好好看你的書,別搗亂。」
南姍嗤笑一聲,然後揚了揚手中的書卷:「那……祝你成功!」
過了好一會兒,蕭清淮望著往反方向蠕動的小兒子,照著水靈鮮艷的胡蘿蔔,狠狠咬下一大口,咔擦咔嚓的聲音,聽在耳中極是清脆,南姍將連翻帶滾跋涉而來的蕭明崇,滿滿地摟在懷裡,捉著他軟軟的小手掌,笑著哄他:「爹爹好討厭是不是,老是逗小崇崇……」
被母親抱在懷裡的蕭明崇,咿咿呀呀地用外星語控訴著老爹,蕭清淮又咬下一截胡蘿蔔,順便捏一下蕭明崇的臉蛋,笑斥道:「哎呀,你可真是個小笨蛋吶。」
南姍忍不住吐槽蕭清淮:「他才幾個月大,連聲爹還沒學會叫,殿下就指望他能明白你是啥意思?大白天的,你做什麼夢呢你。」
蕭清淮又咬一口胡蘿蔔,正欲開口講話,外頭忽傳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隔著門帘,小包子稟報道:「啟稟殿下,渝州送來急奏。」
渝州?南姍瞥一眼蕭清淮,那不是皇四子蕭清裕的封地么?
蕭清淮擱下手中咬了半截的胡蘿蔔,拿過一方帕子拭手,吩咐道:「拿進來吧。」
小包子躬身而進,低眉垂眼奉上奏摺之後,又躬身而退,拭手完畢的蕭清淮,雙手將文折攤展開來,從右往左垂眸閱覽,閱畢之後,眉心微皺,南姍看了看蕭清淮的臉色,問道:「怎麼了?」
蕭清淮緩緩合上文折,聲音不帶什麼情緒道:「安親王薨逝了。」
南姍大吃一驚:「怎麼會?」蕭清裕與皇帝一道中的倦生之毒,皇帝現在的毒症尚還控制的良好,怎麼年輕力壯的蕭清裕反倒先毒發身亡了呢。
蕭清淮拿著文折立起身,來回踱動兩圈后,對南姍道:「你陪兒子玩罷,我去趟勤政殿。」
南姍摟著甩胳膊蹬腿的蕭明崇,略微遲疑地問道:「你要告訴皇上?皇上身子也不好,最忌情緒不穩,心情不好,若是得知這事兒,要不先緩緩……」
「緩緩?緩多少天?等全天下都知道了,唯獨父皇還不知曉?」蕭清淮拿文折敲敲手心,繼續道:「這麼大的事兒,瞞不了多久的,我說的時候,會講究分寸……我中午不回宮用午膳了,你自個兒用吧。」說完,就拎著文折挑簾出去了。
望著老爹離去的背影,蕭明崇在他背後抓了抓小手掌,而後又嘟著嘴望母親,似乎不解為啥逗他玩的老爹,怎麼突然就走了,南姍親親蕭明崇的小臉蛋,輕輕嘆了口氣。
有個詞叫多事之秋,南姍感覺今年的秋天,就比較事多,安親王薨逝之事,剛沸沸揚揚地傳開,五公主蕭清佩的駙馬,也就是成國公的嫡三子周如海,又出了點意外事故。
暑夏已過,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候,周如海便和同窗好友外出郊遊,一夥兒人興緻高漲,便比起了賽馬,賽馬途中,周如海不當心失足落馬,騎在他身後的人,使勁勒轉馬頭,才沒讓坐下之馬,一腳踩踏在周如海的腦袋上,但是周如海的右小腿,卻並未倖免,被結結實實踩了一腳,聽御醫回稟,周如海別的傷問題不大,只右小腿傷得甚是嚴重,怕是要落下殘疾。
千挑萬選出來的姑爺,以後怕是個殘廢,方惠妃又是梨花帶雨地一番哭訴,哭得南姍腦門青筋直蹦,蕭明愷這兩天著涼發熱了,她心裡也還煩著呢。
待方惠妃第三輪哭完『本宮的佩兒怎麼這麼命苦』后,南姍語氣已然不善:「惠妃娘娘,五駙馬出了意外,大家誰不擔憂?最擅診治跌打摔傷的徐御醫,現在已住在成國公府,替五駙馬悉心治傷,御醫院的珍貴藥材,成國公府但有所需無所不供,惠妃娘娘有這等哭的閑工夫,不妨在佛前多燒幾柱香,祈禱五駙馬平安無虞。」
方惠妃扭著手裡的帕子,眼含淚珠哀聲道:「那馬蹄子力道多重呀,被那畜生踩在小腿上,哪還能平安痊癒?以後能不能自己走路都兩說,便是能走路,只怕也落個瘸腿的癥狀,佩兒怎麼能招一個瘸子為夫婿……」
南姍扯了扯嘴角,又問道:「五公主招成國公之子為婿,早已明旨公告過天下,依惠妃娘娘的意思,現在是想怎樣?」
方惠妃一臉悲戚道:「安親王剛過世,皇上心情不好,本宮也不好去打擾,還望太子妃看在本宮的薄面上,在太子殿下跟前美言幾句,將佩兒與那周如海的婚事……撤旨作罷吧。」
南姍端起粉彩蓋碗,淡淡道:「當初擇定周如海為五公主的駙馬,惠妃娘娘也親自相看過了的,那時候惠妃娘娘可是滿意的不行,怎麼,現在周如海才剛剛出了意外,是不是真的會留下后遺病症都還難說,惠妃娘娘就這麼火急火燎地要退婚,你讓蕭朝的臣民怎麼看皇家?」
方惠妃繼續傷心的掉眼淚:「本宮已私下問過御醫了,周如海的右腿傷得太嚴重,根本就不能痊癒,若是恢復的不好,以後就要拄拐,就算恢復的好些,那也會是個瘸腿,佩兒貴為一國公主,她若是嫁給一個瘸子,豈不有損皇家顏面……」
「那皇家出爾反爾,就不失顏面了么?!」南姍反問。
方惠妃拿帕子拭去眼角又淌出來的淚珠,心裡這會兒已快要氣死了,你說你個周如海,好端端的,你沒事騎個什麼馬,你騎馬就好好騎呀,你偏偏又從馬上摔下來,你說你摔下來,要麼沒啥大事,要麼直接摔死,你偏偏摔出個半身不遂來,這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簡直真是氣死她了……
「太子妃也將心比心,設身處地想一想,若是自己的女兒,日後嫁的夫婿是個殘廢,太子妃心裡就沒一點疙瘩,就不會替自己的女兒不值?太子妃就體諒一下本宮為人母的苦衷吧。」方惠妃軟和著語氣,繼續磨纏南姍。
南姍擱下手裡的蓋碗,道:「惠妃娘娘說的好!只不過,本宮膝下尚未有女,不能站在惠妃娘娘的立場上,設身處地的將心比心,惠妃娘娘不妨先站在成國公夫人的立場上,先設身處地的將心比心一下,倘若自己兒子已訂了親,因為意外才受了些傷,女家就迫不及待地要退親,惠妃娘娘心裡……會作何感想。」
「行了。」南姍站起身來,瞅著還要繼續哭訴爭辯的方惠妃:「賜婚聖旨是皇上親口允了的,這婚事會不會撤旨作罷,那也得看皇上的意思,豈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本宮還要去照料明愷,就不多留惠妃娘娘了,你請自便。」
夜來,一場簌簌密密的秋雨蕭瑟,蕭明愷的屋子內燈火通明。
南姍抱著沒精打採的蕭明愷,掐掐他的小臉蛋,溫聲細語道:「以後還淘不淘氣?母妃都和你說了,天涼了,不能老在外頭玩兒,你就是不聽話,看看,現在著了寒氣,生病了吧,剛才喝的葯多苦啊是不是。」
蕭明愷散著頭髮的小腦袋,在母親身上拱了拱,鼻塞的聲音瓮聲瓮氣的:「母妃,我錯了,我以後都聽你的話,再也不淘氣了……父王呢?我都生病了,他也不來陪著我。」
南姍點點蕭明愷的鼻子,低聲笑道:「誰說你父王沒來陪著你?你父王每次來看你的時候,你都喝完葯睡著了,捏了你好幾次鼻子,都沒把你叫醒,這樣罷,待會兒你父王回來了,若是你又睡著了,母妃就讓你父王,在你的小臉蛋上畫幾道貓鬍子,給你留個記號好不好?」
「才不要咧。」蕭明愷扭了扭小身子,鼓起臉頰笑嘻嘻道。
南姍輕輕拍著蕭明愷的後背,柔聲哄道:「好好好,母妃不讓你父王畫,好啦,天已經黑啦,母妃哄你睡覺,快閉上眼睛,愷愷只要再好好睡一晚,到明天早上就全都好了。」
蕭明愷摟緊母親的腰,將臉埋在母親溫暖的懷裡,撒嬌道:「我要抱著母妃睡。」
南姍聲音溫柔:「行。」
因服的湯藥里,有催人入眠之效,不一小會兒,蕭明愷就呼呼睡著了,因風寒未退,他還打著鼻子堵塞的小呼嚕,雲芳走近前來,低聲道:「太子妃抱了三公子許久了,仔細胳膊困,還是讓三公子躺床上好好睡罷。」
南姍垂頭抵了抵蕭明愷的額頭,聲音輕微:「熱度已經退下去了,只要腦袋不難受,就鬧騰的不厲害了……」將蕭明愷放回到床鋪,掩好各處被角,又吩咐宮女仔細照看著,南姍才出了蕭明愷的屋子:「姑姑,昭兒和軒軒還在做功課么?」
雲芳的聲音溫靜如水:「大公子的功課多,現在還在寫,二公子已做完了功課,這會兒正在逗小公子玩兒,太子爺還在文淵殿議事,怕是要晚些才能回宮……還有,五公主的宮裡熱鬧的很,砸花瓶摔茶碗的聲音,一直就沒斷過。」
秋雨打在花枝之上,沙沙作響,南姍皺了皺眉:「方惠妃可在那裡?」
雲芳似乎笑了笑:「在著呢。」
「當娘的帶頭鬧騰,生怕誰不知道五公主不想嫁給周如海了……」南姍將手伸出廊外,接了一手冰冰的雨,再掏出帕子一點點拭乾凈:「便是真的要作罷這樁婚事,起碼也得過一陣子,看看周如海到底能不能好再說,現在……不用理她們。」
一層秋雨一層涼,漸漸的秋走了冬來了,南屏大哥亦調職回了京,與此同時,療養數月的周如海,右腿到底落了後遺症,走路很不平穩,顛簸的較為嚴重,一聽到這個確切消息,蕭清佩簡直要鬧瘋了,正巧針工局將蕭清塵和蕭清佩的喜服,都趕製了出來,便分送兩處來試穿,蕭清塵試的合心合意,蕭清佩卻一剪子將華麗的喜服……剪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