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吾家有子初長成
清歷六年,京城最引人注目的事情,莫過於皇後為皇上誕下一對龍鳳胎,關於喜得雙生子這件事兒,清歷帝的心理旅程是這樣的。
初聞愛妻拋出有孕的震天雷,清歷帝前所未有的失態了,抹了抹嘴角濕噠噠的水漬,蕭清淮一臉被雷劈到的驚嚇,擁著掩嘴偷樂的南姍道:「好心肝兒,咱們私下玩歸玩,鬧歸鬧,你可不許與我開這樣的玩笑!」
「誰與你開玩笑了!」南姍輕巧地從蕭清淮胳膊里扭出來,去開牆角存放蕭清淮衣裳的衣櫃,只留給蕭清淮一個窈窕秀美的背影,以及一把悅耳到動聽的嗓音:「皇上若是不相信,大可召御醫再來診脈嘛……」從衣櫃里捧出一套寶藍色團龍紋案的長袍,又打開一個立櫃,取出裡衣褻褲等貼身衣物,南姍捧著換洗衣裳身姿裊裊的回來:「皇上快去沐浴吧,瞧你一身的汗味兒,熏到我事小,熏著孩兒可事大。」
乍聞又要當爹,蕭清淮還哪有心情沐個毛線的浴啊,將南姍摁到美人榻中卧好,又朝外呼喚小包子:「包子,去傳御醫,傳三個!」
領命的小包子嗖嗖嗖地奔去御醫院,將醫術最超然的三個御醫叫了來,診完脈的三個御醫齊齊向蕭清淮道喜,表示皇後娘娘確實是喜脈,絕對不摻假,蕭清淮神色凝定地讓御醫退下,然後掀了帳簾,對又懷上包子的愛妻道:「姍姍,對不住,又要讓你挨累受疼了。」
南姍戳了戳蕭清淮的心口,亦是道歉之語:「皇上,對不住,也又要委屈你好一段日子了。」
兩人互瞪片刻后,忍不住同時撲哧發笑,南姍靠在蕭清淮肩頭,笑意盈眸:「明明是一樁喜事,咱們怎麼倒還對賠上不是了?」蕭清淮撫著妻子的後背,心中泛起千般柔情萬般喜悅:「這胎可一定要是個女兒,咱們才算兒女雙全……」
秋走冬來,待到新的一年時,蕭清淮總覺南姍有孕的肚子,比之前幾次都大些,待到胎兒快五個月大時,御醫才吐出確認無疑的消息:「啟稟皇上,娘娘這一胎乃是雙生之相。」
御醫回稟診脈情況時,蕭清淮那會兒幸虧沒喝茶,不然還得再噴一回,蕭清淮反覆詢問御醫南姍的身體狀況,直把御醫問得差點拿項上人頭髮誓——皇後娘娘懷孕的狀況真的很良好!
知道老婆一口氣懷了一對孩兒,蕭清淮不喜反憂,一個都生著那般耗神耗力,若是一回生倆,豈不更是受罪,南姍柔順地偎依在蕭清淮懷裡,隔著如麵糰般發酵起來的肚子,抱著他的腰,低聲安慰道:「當年,我娘那麼大歲數,還不是平平安安生下了我兩個幼弟,我的好皇上,你別再自個兒嚇自個兒了。」
蕭清淮親親南姍的臉頰,低語嘆道:「沒辦法,我這已經成病了,你何時平安無虞誕下孩兒,我這病也什麼時候才能好。」
五月中旬某日朝會,一眾朝廷重臣正在商討朝政,有個偷偷溜進大殿的小太監,對皇帝的貼身內監包公公附耳幾句,然後小包子公公麻溜地又附耳皇帝,忽然從龍椅上起身的皇帝,匆匆丟下一句『眾卿暫且議著,大皇子散朝之後來向朕彙報』,便腳下生風地離開了。
不知是南姍孕期保養的好,還是腹內孩兒頗為懂事,讓蕭清淮糾結犯愁數月的生產,卻意外的順利,蕭清淮在產房內沒陪坐多久,第一個孩子便哭著離了娘胎,接生嬤嬤喜氣洋洋地報喜訊:「啟稟皇上,娘娘先生的是小皇子!」
「知道了!快點接生第二個,別讓娘娘多受罪!」蕭清淮顧不及高興,催著接生嬤嬤趕緊再接生,呼哧呼哧喘氣的南姍,聽到生出來的是個兒子,不由抱怨:「怎麼還是個兒子啊。」蕭清淮握著老婆汗淋淋的手,腦門上也跟著急出了一層汗,直心慌緊張的口不擇言:「我的小姑奶奶,你且省點力氣使勁吧,快別費勁兒說話了……」
待第二個孩兒落地后,聽到接生嬤嬤報說是個公主時,額角還在不停滲虛汗的南姍,滿意地勾了勾唇角,微啞著嗓音對蕭清淮道:「怪倦的,我略睡會兒,先將孩子給我瞧幾眼。」
兩個紅艷艷的襁褓里,裹著兩個小小的人兒,南姍撐著想打架的眼皮,來回瞧了兩眼,心裡軟綿綿的,蕭清淮看著因失血而蒼白的南姍,心疼憐惜不已,聲音甚是溫柔繾綣:「姍姍,你先睡會兒,待有精神了再細細瞧。」
皇后平安誕下一對龍鳳雙生子,乃是龍鳳呈祥的吉瑞之兆,再為人父的清歷帝龍心大悅,出手闊綽的賞賜後宮,因雙生子個頭小,瞧著很柔軟脆弱,愛妻又產後虧空,急需精心調理將養,蕭清淮不欲叫人擾了妻兒的清靜,洗三禮的流程一走完,便散了客,至於滿月酒,更是直接延遲到中秋之日再辦。
寒意再臨,在十一月十一日這個很光桿的日子裡,蕭明昭迎來了自己的十四歲生辰,這一年,他親愛的娘親送了他一件很特別的生日禮物,那是一幅畫,一副很特別很特別的畫,據母親介紹,那是他九個月大時候的畫像。
女娃娃的小辮,辮上有紅花,臉頰還塗有腮紅——蕭明昭腦袋暈了暈,這麼花里胡哨紅紅火火的小丫頭,是九個月大時的他?再看一下畫角的落款和年月,蕭明昭想暈的心都有了:「母后,您……有您這麼捉弄兒子玩的娘么?」最關鍵的是,老爹竟然還那麼配合。
產後已過半年,南姍調理得宜,雖已年滿三十,依舊皮膚滋潤,秀色可餐,身姿窈盈的宛如二八少女,拉了鬱悶至極的長子在側,笑如吐珠:「怎麼了,還生氣了?這事兒,就母后和你父皇知道,你若不喜歡這畫,回頭一把火燒了便是,何必把臉皺的這麼難看……」
蕭明昭瞅著母親綻如麗花的笑臉,帶著幾許明媚的天真,又有幾許似水的溫柔,悶聲道:「……好歹是父皇御筆所畫,母后親筆落款,還是留著吧。」默了一默,蕭明昭終是忍不住問道:「母后,就沒有我小時候別的畫像了么?」起碼來幅正常點的呀。
「有啊,怎麼沒有?」南姍依舊笑盈盈的。
蕭明昭登時掛起一頭黑線:「那您怎麼偏給我這幅做禮物?」
南姍兩手一攤:「母后覺得這一幅最有紀念意義。」
蕭明昭:「……」好吧,他去靜靜,有個愈大愈孩子氣的親娘,真是傷不起啊。
天寒地凍,轉眼又快到過年,因南姍要專心撫育兩個幼孩,雲芳便替南姍打理些宮廷瑣事,蕭清淮後宮無妃,便省了好些事端,只要將先帝留下的后妃及子女妥帖了,便無甚大事,這一日,雲芳將處理過的宮事,一一彙報給南姍,坐在兩個搖籃邊的南姍聽罷,笑道:「姑姑辦事,我最是放心。」
雲芳謝過南姍的稱讚,而後望著搖籃里的兩個嬰孩,眼神不自覺的溫柔慈愛:「小皇子生的像娘娘,自是漂亮可愛的緊,就是性子隨了小時候的皇上,不太愛鬧,公主……」頓了一頓,雲芳有些悠遠的悵然和懷念:「真像和皇上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蕭明曦漸漸長開之後,南姍驚奇地發現,小女兒眼角下竟有顆淚痣,與蕭清淮臉上的那顆淚痣,位置幾乎一模一樣,更讓南姍稱奇的是,小丫頭一笑,嘴角也會跑出兩個笑渦來,除了長子蕭明昭遺傳到他老爹的酒窩基因外,也只有幼女蕭明曦生有酒窩。
南姍輕輕撫了撫女兒熟睡的嫩臉,輕聲道:「可不是。」
殿內暖意如春,兩個半歲大的嬰孩,鼓著肚皮睡的甜美酣暢,雲芳瞧了一會兒兩個幼孩的睡態,又溫聲啟齒道:「娘娘,有件事兒……」
南姍認識雲芳十多年,從未見她有過吞吐的猶豫之態,心中大是奇怪,便笑道:「姑姑有話不妨直言。」
雲芳聲音娓娓的婉約,低語道:「論理,這事本不應由奴婢開口,只是……娘娘,大皇子已經長大了,屋裡是否要放些人,近些日子,大皇子換下的褻褲,隔一陣便是濕漉漉的,皇室子弟差不多十三四歲時,屋裡都會置些人服侍……」
南姍囧囧的低咳一聲,然後道:「是我疏忽了,有勞姑姑提醒了。」
臨近晚膳前,蕭清淮從勤政前殿回來,洗手凈面后,便興滋滋地去逗兒子女兒玩,蕭清淮將精神奕奕的女兒摟在懷裡,眼睛瞅著還在呼呼大睡的兒子,對立在身畔的南姍笑道:「這小子怎麼這麼愛睡呀,真是早也睡,晚也睡。」
南姍摸摸眼珠子滴溜溜轉的女兒,自我嘲笑道:「兒子生的像我,自然格外愛睡些。」
雖然女兒已出生半年,蕭清淮仍舊稀罕的厲害,每日都要慈父心腸的親親抱抱,直到將女兒再送入夢鄉,蕭清淮才攜了南姍去用晚膳,今日小丫頭興緻格外高,待她玩累睡著時,天色已堪堪擦黑,南姍便和蕭清淮吃起了燭光晚餐。
蕭清淮是個大大的俗人,最愛的事莫過於和老婆孩子熱炕頭,用完晚膳后,蕭清淮便去沐浴換衣,出來之時,卻見新生的小兒子蕭明紳睡醒了,此時正被南姍抱著哺乳,不拘是蕭明紳還是蕭明曦,兩個奶娃娃都是十足十的吃貨。
小兒子拱在媳婦懷裡,眯著眼睛幸福的吃飯,已換了月白色中衣的蕭清淮,笑著挨蹭到一邊,點了點幼子已然胖嘟嘟的小肉臉,道:「小東西剛出生時,還沒我半條胳膊長呢,現下可長大了。」
正在享受食物的蕭明紳,想是感覺到有人騷擾他,便揮了揮小胳膊,將摸自己臉蛋的爪子拍開,見此情狀,南姍笑著吐槽搗亂的蕭清淮:「皇上,紳紳吃奶的時候,你別摸他,這孩子雖安靜不鬧,可脾氣大著呢。」
「好好好,我不鬧。」蕭清淮在暖炕上盤腿坐好,隨手拎了本書翻著瞧,邊翻邊道:「我今天晚上不忙政事,待哄了紳紳睡下,我們也早點歇著。」
南姍愛憐地親親幼子額頭,看他鼓著小嘴巴大口用餐,心裡想著雲芳提過的事兒,便扭了臉,看向垂眉翻書的蕭清淮,先輕輕咳了一聲,蕭清淮從書中抬起頭,疑道:「怎麼了?」
「姑姑今天提醒了我件事,想和皇上商量一下。」南姍道。
蕭清淮目光盎然地瞧著南姍,一臉興味道:「什麼事兒這麼神秘?」
南姍望著頭上雕欄畫棟的屋頂,口氣略微妙的說道:「姑姑提醒我,昭兒已經大了,該往屋裡放些人服侍……呃,皇上,你怎麼看?」
蕭清淮眼中透出幾分戲謔,悠悠緩緩道:「虧你還是個當娘的,這種事兒反倒問我?你自個兒問他,是否需要用人服侍不就完了。」
蕭明紳似是吃飽喝足了,便停了吸乳的勁頭,南姍將橫枕在臂彎的蕭明紳抱好,對蕭清淮頗沒好氣道:「我要是能問出口,我自然去問,關鍵是……」特么的,她貌似有點問不出來哎。
蕭清淮好笑地瞧著一臉彆扭的南姍,道:「你問不出口,所以叫我去問?真是新鮮,這種事兒,不都是當娘的張羅操持么,怎麼輪到咱家了,反倒成了我的差事?」
填飽肚子的蕭明紳,在南姍懷裡扭了幾扭,便又有呼呼大睡的趨勢,南姍輕輕拍著安靜的小兒子,對蕭清淮橫眉怒視道:「別啰里啰嗦的堆詞,給個痛快話,你問是不問!」
「我若是不問呢,你待如何。」蕭清淮一臉笑意地逗弄道。
南姍用力剜了蕭清淮一眼,抱著又快睡著的蕭明紳起身,氣鼓鼓道:「那我就不理你了。」
眼瞧著南姍送兒子回乳娘那兒,蕭清淮懶懶地癱軟到靠墊上,繼續閑閑地翻書看,絲毫不擔心南姍放出的狠話,哪怕真的賭氣不理他,過會兒總要在一條被子下共眠,他看她怎麼不理他。
更深夜重,蕭清淮揉著懷裡的身子,笑得曖昧又撩人:「乖乖,你不是說不理我了么。」
南姍叫折騰的精疲力竭,沒精力再和蕭清淮犟嘴,只得偃旗息鼓去養精蓄銳:「我累了,要歇息。」蕭清淮湊近南姍的臉頰,又狠狠啄了一下,輕輕低笑道:「娘子今夜服侍的好,你害臊問不出口的事兒,為夫就替你辦了。」
次日,用過午膳,蕭清淮打發蕭明軒、蕭明愷和蕭明崇先回學堂,獨將蕭明昭留下,安靜溫暖的宮殿中,眉秀眸燦的蕭明昭,詢問端坐的父母雙親:「父皇母后留兒臣要說什麼事?」
南姍緊閉嘴巴,不選擇開口,蕭清淮端起一碗熱茶,熱氣蒸騰中,表情十分淡定道:「你已長大,也漸通人事,不出兩年,就該擇妃立室了,特意留你說話,是問你可要人在屋裡服侍?」想是怕兒子誤解『服侍』之意,蕭清淮又頗直白的解釋:「不是普通服侍你衣食的宮女,是可行*之事的宮女。」
只見蕭明昭耳根紅了紅,卻聲音清晰道:「兒臣全憑父皇母后做主。」
南姍瞪了瞪眼,這種模稜兩可的答案,便是……同意的意思了?
那廂,蕭清淮依舊淡定無比,擱下手中的茶碗,再緩緩道:「給你屋裡人服侍,只是消你慾念,不可在上頭多留心意,昭兒,你是父皇的長子,心思要多放在學業和朝政上。」
蕭明昭恭敬欠身道:「父皇所言極是,兒臣受教。」
蕭清淮輕輕『嗯』了一聲,繼續道:「通房丫頭,要些老實規矩的最好,待你母后挑好人選,便送到你宮裡去,你年歲尚小,那事兒不可過度,每次事後,你雲嬤嬤會給她們用避子湯……關於這件事,你有什麼想說的,可以直接提,父皇母后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蕭明昭微微輕笑,嘴角笑渦略顯:「兒臣沒有想說的,全聽父皇母后的安排。」
蕭清淮微一頷首,最後道:「既如此,那你到偏殿略睡會兒,醒後來父皇的書房,幫著看文折。」
蕭明昭行禮道:「是,兒臣告退。」
待蕭明昭身姿落落的離開殿內,蕭清淮對看傻眼的南姍攤了攤手,笑道:「你想問的事兒,我都幫你辦好了,這有什麼不好啟口的?剩下的事可交給你了,通房丫頭用不著多伶俐,老實規矩為上,模樣最好周正些,別委屈了兒子。」
南姍有點接受無能的語無倫次:「這小子……這小子……都不知道推辭一下呀。」
蕭清淮目光深深地看著南姍:「昭兒又不像我,自幼心裡就住著一個姑娘,碧海青天,夜夜不忘……況且,年歲到了,總會對敦倫之事感到好奇。」
南姍依舊有點結巴:「他就沒受點咱們的影響?」
蕭清淮輕輕摟住南姍,低語道:「昭兒以前問過我,我為啥那麼喜歡你,我對他說『關你什麼事』,我們自幼相識相交,都是他不曾經歷過的,沒有嘗過感情的滋味,他怎麼會懂『得一摯愛足矣』……皇家極為看重子嗣,所以每任皇帝都會選妃納嬪,充裕後宮綿延子嗣,我之前從沒做過什麼皇帝夢,所以敢於你發誓,終身不納一妾一房……每個人的感情路都不同,強求不得的。」
「他若是婉言推辭,我也不會強塞給他,他既不反感,便給他安排兩個通房罷。」蕭清淮最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