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島嶼環遊

甲米醫院。

幽長冰冷的走道一直通向手術室。

「快！讓開！都讓開！」

四個醫護人員推著手術床急匆匆地向手術室跑去，走道上的所有人都聽話地閃到兩邊，主動給手術床讓出了一條道。

床上的小哥依然沒有恢復意識，雙眼緊閉，嘴唇發青，呼吸微弱。

手術室里明晃晃的燈光照得人睜不開眼睛，護士快速地給主刀醫師穿上手術服，戴上手套。

「10號手術刀！」

主刀醫生向護士伸出右手，護士急忙把手術刀穩穩放在他手上。

「所有實習醫生，取出金屬殘片，清洗四肢的傷口！」

搶救在緊張有序的氛圍中進行著。所有醫護人員都屏住呼吸專註地做著自己的工作，沒有過多的祈禱，沒有過多的雜念，盡最大的努力去救人就好。

時鐘的指針已經快指到了10字，手術已經進行了兩個半小時。

板伯一直在手術室外焦慮不安地來回踱步，希望阿誠福大命大，一定要挺過這一關。

「醫生，請問病人的情況怎麼樣？」

手術室的門終於推開了，穿著藍色手術服的主刀醫生帶著滿身疲憊走了出來，板伯急忙迎了上去。

「你是病人的家屬吧。病人的生命已經保住了，但是因為肺部受到擠壓，身上還有多處傷口，所以還要住院進行觀察。不過，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你就放心吧！」

主刀醫生搶救全程都在修復小哥受損的臟器，最後還親自縫合傷口。醫者仁心，在累得不行的情況下，還耐心地跟板伯說著病人的情況。

「謝謝醫生，辛苦你了！」

聽到阿誠脫離生命危險后，板伯激動得握住了醫生的手。吉人自有天相，這下對他的父母也算有個交待了。

「板伯！哥哥怎麼樣了！」

阿雅這時才從普吉趕來了甲米，正在走道里毫無頭緒地亂闖著，最後還是被比較冷靜的螃蟹給帶到了手術室的這邊。

「阿雅啊，你終於來啦！阿誠他沒有生命危險了，醫生說現在要讓他好好休息。」

板伯看著焦急的阿雅，激動得熱淚盈眶。只要人平平安安的，就什麼都好。

「太好了！」

然而話音剛落，阿雅立馬就暈厥在地，在趕來醫院的這幾個小時里她已經承受了太多。

「阿雅！阿雅！」

螃蟹和板伯立刻扶起憂慮過度的阿雅，把她抬到走廊的長椅上。

「小漪姐姐，大伯他有急事出去了，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嗎？」

小土豆穿著睡衣，抱著自己的米老鼠公仔，面色憂鬱地敲開了文清漪的房門。

「哦，快進來吧！」

文清漪低頭看著今天閃爍著憂慮大眼睛的小土豆，急忙把他抱了進來。

「你大伯有什麼急事啊？這麼晚了，還要出去。」

她摸著小土豆圓圓的板寸頭，也露出了擔心的神色。

「小諾也不知道，大伯他沒有跟小諾說，就是很急很急地開車出去了。讓我過來找姐姐。」

平時總是笑哈哈的小土豆，今晚卻有些憂傷和委屈，大眼淚汪汪的，但是仍然拚命忍住不讓眼淚掉出來，大伯不知道為什麼丟下自己就出去了。

「沒事的，大伯他肯定是要去辦重要的事情。不要傷心了啊，不是還有小漪姐姐陪著你嗎？」

文清漪把小土豆睡衣的領子理順，安慰著小孩敏感脆弱的心靈。這孩子也才差不多四歲，所以她對小諾的感受，是看在心裡，疼在心上。

然後便輕輕幫小土豆鋪好床，溫柔地蓋好被子，關了燈沉沉睡去。

兩天後。

「哥，你終於醒了！」

阿雅激動地握住小哥的手，憔悴的臉露出了驚喜的神色。不眠不休地守了兩天兩夜，終於看到哥哥醒過來了。

「阿，阿雅，咳咳咳。」

此時小哥的鼻子還插著管，看到妹妹凌亂的碎發和憔悴的神情，勉強地擠出了一個微笑，但是沒說幾個字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行，你先別說話了！我去給你倒點水！」

只要哥哥醒過來就一切都好，於是趕忙倒了杯水，放了根吸管，讓他可以輕鬆地喝到水。

小哥的右眼眼角還殘留著被玻璃碎片刮過的傷痕，他吃力地轉動著頭，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嗯，原來已經被送進醫院來了，大難不死，被搶救了過來，現在還能看到家人，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啊！

小哥在阿雅的幫助下喝了幾口水，感覺喉嚨沒有那麼乾澀了，然後看向阿雅，「這是哪個醫院？」

「甲米醫院，你出車禍的當天，警察和醫生把你送了過來。這都兩天了，醫生說麻藥會讓你連續睡上幾天，所以我一直在這裡守著你。」

阿雅說著眼角又溢出了淚水，當時接到警察電話的時候，都快要被嚇死了！哥哥出了這麼嚴重的車禍，她都沒敢馬上告訴父母。

從普吉島趕來醫院的路上滿腦子都是空白，最後竟然還憂慮過度，不爭氣地暈了過去。但是，現在一切都好起來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辛苦你了。對了，板伯那邊你通知了沒有？」

小哥突然想起了出車禍之前來甲米的目的，急忙向阿雅詢問道。

「板伯是第一個趕來看你的人，在手術室外等了兩個多小時。不過奧南酒店還是離不開他，所以我讓他回去繼續料理事務了。」

「那雙子旅館怎麼辦？」

小哥點了點頭，有板伯照看，他是很放心的。然而一看到阿雅在這裡守著自己，那豈不是意味著普吉島那邊的旅館就沒有人打理了？

「普吉那邊，我讓螃蟹代為料理。反正員工們都各司其職，我們離開幾天也沒有什麼關係的。」

阿雅一邊檢查著吊瓶的生理鹽水和葡萄糖是否已經打完，一邊對哥哥說了自己的安排。

「那就好。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普吉島那邊倒還好，但是奧南酒店這邊，板伯身體不太好，自己還是要早點過去適應和打理上上下下的事務。

「你現在還比較虛弱，先不要急著想這些事情。醫生說再過幾天，如果檢查沒有什麼大礙的話，就可以出院了。」

阿雅急忙穩住這個事業心和責任心太重的哥哥，剛剛從手術中醒來就想撲到工作上。如果不好好地照顧他的話，爸媽不知道要怎麼責怪自己了。

「爸媽他們怎麼說？」

小哥想起了遠在馬來西亞邊境的麗貝小島的父母，他們一時半會兒肯定是趕不過來的，希望他們不要太過擔心才好。

「我等你情況穩定了以後才告訴他們的，我已經向他們承諾全權負責你的生命和健康了，所以讓他們不用急著過來了。再說了，那邊的交通也不是很方便。」

阿雅想著父母遠在泰國最南端的一個堪稱世外桃源的小島，從小島到陸地碼頭還要經受一個半小時快艇的強力顛簸。他們也上年紀了，所以不想讓他們受那麼多苦。

「辛苦你了，阿雅。」

小哥的眼中滿是欣慰，阿雅從處理旅館事務到車禍后的各項安排，都說明她成熟了，已經具備了獨當一面的能力。

「那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給你買點粥。」

阿雅抓起錢包出了病房，留下小哥一個人組織著車禍前的記憶。

對了，我的手機呢？

他記得車禍前接到了阿雅的電話，那屏保上的恬靜睡臉可是他唯一留存下來的記憶。而今小漪已經不知所蹤，難道她的任性，她的刁蠻，這輩子就只能活在他心裡了嗎？

罷了，車子早已成為一具殘骸，手機也肯定在車禍中壽終正寢了。自己能撿回一條命，就已經是萬幸了。

筆直瘦長的檳榔樹直插雲霄，如此清秀修長的軀幹竟然也能孕育出濃郁重口的果實。敦厚魁梧的糖棕樹則像長節的竹筍般，整個樹榦都是棕褐色的像火龍果一樣往上開放的硬瓣。

這兩種樹在奧南海灘上錯落有致地分佈著，一高一矮，一壯一瘦，給人們以蔭涼。它們的面前就是如翡翠般明麗的大海，也不知道靜靜地痴情佇立了多少年，看著來往的船隻在渺遠的天際瀟洒地漂流。

作為甲米地區唯一的一家五星級酒店，奧南酒店的正門前面是一個十分氣派的變色噴泉，清澈的水池裡漂浮著靜美安詳的睡蓮，淡紫色的纖細花瓣柔美婉約，為酒店增添了幾分恬靜和大氣。

睡蓮是佛教的花，相傳釋迦牟尼佛是在金剛蓮花座上修成正果的。信奉佛教的泰國人民將它視為成熟、神聖的花朵，寄託著平和的生活信念。

文清漪站在甲板上，盡情享受著午後明媚絢爛的陽光。太陽的燥熱被海風一吹，就分化成為極細極細的微小顆粒，順著洋流就飄到了身後，飄到了更遙遠的地方。

海水反射著晴朗的天空，變成天空一般蔚藍的顏色。文清漪略帶透明質感的明黃色飄逸長裙隨風飄舞，與海洋壯闊的深遠藍色形成極其出彩的撞色，縹緲俊逸，如仙子般在船頭遺世獨立。

這兩天，她隨著旅遊團到周圍的龜島、象島和蘭達島等小島嶼環遊了一圈，見識過像雲片糕一樣層層疊疊的裸露在海水上的石灰岩奇景，也領略過海底世界色彩斑斕的熱帶魚和珊瑚礁，還在萊利海灘嘗試了一次半途而廢的、並不成功的攀岩。

大游輪緩慢地推著波浪向前行進著，船體兩側激蕩出乳白色的濃稠浪花，然而沒過一會兒，就又很快消散成細密的泡沫，與大船相伴相隨，難捨難分。

隨著船錨被準確而有力地拋到碼頭上，船慢慢地停穩，旅客們早已背好行囊，走下甲板，回到各自所在的酒店休息。

文清漪微笑著摘下墨鏡，依依不捨地看著身後已經縮成了小點的島嶼。

在海上飄蕩的日子，是新鮮而又刺激的。踏上堅實的陸地之後，內心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與踏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