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86_86128第2章
其實方才這高大男子所言不錯,左思的確出身於鐘鳴鼎食之家。
她的祖父從正一品湖廣總督的位子上退下來后,受封世襲承恩公。嫡親姑姑乃是後宮之中大權獨攬的恪皇貴妃,為當今聖上育有兩女一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
她父親左暉,則是由皇帝一手提拔上來的寵臣,年紀輕輕便身居要職,如今官拜從一品刑部尚書。
左思是家中的嫡長女,上頭還有兩個哥哥。大哥尚了陛下的大公主,二哥即將同三公主定親。下有一弟一妹,弟弟聰明早慧,妹妹乖巧可人。
難得的是兄弟姐妹五個,都是同母所出。
父母和睦,母慈子孝。姐妹兩個關係很好,家中幾乎從來沒有過勾心鬥角之爭。
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里,左思從小就是京城貴女圈中的貴女,當之無愧的天之嬌女,人人爭相巴結的對象。
更遑論後來她還由姑姑恪皇貴妃做主,嫁給了大皇子裴子揚,成為當朝皇長嫂。
是人都說左思好命,就連她自己都這樣覺得。
不料新婚沒多久,她便不得不與皇長子分隔兩地。
江浙水患爆發,靖武帝需要委派能人前去治水。同時他又信不過地方的人,就任命大皇子為欽差大臣,前往江浙督查治水。
江浙一行,子揚肩上的擔子很重。
左思知道,她絕不能給裴子揚拖後腿……
她不能死,那樣正遂了這些綁匪的心愿。
她得想辦法逃。
馬車一路疾行,只在出城時有過片刻停留。
左思不是沒有想過向守城的士兵呼救,只是想了想子揚臨行前對她說過的話,左思終究是忍下了這股衝動。
臨安一帶是臨安知府楚不樊的地盤。這次裴子揚南下,主要就是查他。她雖不清楚這些綁匪的來歷,但落在楚不樊的手裡,同樣對裴子揚不利。還不如稍安勿躁,再想辦法。看那刀疤男子的意思,一時應不會殺她。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下。左思被那小白臉推搡著趕下了車,入目所及,竟是一片極其開闊的景象。
天空澄澈如洗,遠處青山疊翠,連綿不絕。不遠處湖面如鏡,幾隻白鷺悠閑地飛過,好似人間仙境。
剛剛下過一場微雨,空氣里有被泥土洗過的清香,令人聞之不由心清氣爽。
實在難以想象,就在這片平靜寧和的土地上,竟然爆發了那樣可怕的災難。裴子揚口中的哀鴻遍野,民不聊生,這些對於左思這個養在深閨中的大小姐來說,實在是太過遙遠了。
「很美吧?」那刀疤男子竟有閑心問她。
左思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刀疤男脾氣很好的樣子,勾唇一笑,也不生氣。他轉身交待小呆瓜去把來時的蹤跡處理掉,回過頭來就反綁了左思的手,自己牽著繩子的另一端,將她關進湖邊一棟二層小樓的閣樓里。
然後他們就走了出去,在門外商量著下一步的動作。
左思自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她瞪大眼睛不敢入睡。等了許久,直到確認外間沒有半點響動,她才小心翼翼地從繩子里掙脫出雙手,開始行動。
那刀疤男子許是看她不會武功,心生輕慢,又頗有幾分憐香惜玉,繩子綁的不算太緊。一個下午的功夫,足夠左思掙脫。
她早將這小小的空間看了個遍。閣樓似乎是用來放雜物用的,胡亂堆著四五個黑漆柜子。除此之外,就只有正對門的一扇窗戶值得注意。
左思本能地就想跳窗。二樓並不算太高,才下過雨,泥地柔軟,應該不至於摔斷了腿。況且,她還有一根不長不短的繩子。
可她看著廣袤的天宇下,那被冰冷的月光映襯得愈發陰森可怖的山,似乎看不到盡頭,就犯起了猶豫。
跳下去容易,可是走出這裡就難了。就算她沒摔斷筋骨,一個不認路的外地姑娘,如何能夠走出這片荒郊野嶺?
只怕還沒成功逃出去,活著見到裴子揚,她就已經成了孤魂野鬼。
跳樓,並非明智之舉。
左思當斷則斷,立即放棄了跳窗的想法。
借著月色,她再次打量起這間屋子來。
這次不僅僅是看,她還貼緊了牆壁,用手去摸,思考著一切逃脫的可能。
這棟小樓應當是獵人所建,被這幾個綁匪意外發現之後,就被當做了他們的據點。
在被押上二樓之前,她記得自己在一樓的角落裡看到過燃滅的篝火。還有牆上掛著打獵的器具,已經積了灰,看起來已經有些日子沒有人動過。
就在這時,左思腦海中突然一閃,讓她不禁眉頭輕皺。
不……不對!
若這裡當真只是一棟被獵人遺棄的小樓,二樓怎麼會擺放著這麼多樟木柜子?
獵人若要在這裡打獵,隨便蓋個茅草屋落腳不就罷了,為何要費這麼大力氣,蓋一間兩層的小樓?
這分明就是有人把這裡布置成了這個樣子!
左思將幾個櫃門打開,一一細心查看。等到看完一圈,左思已然心中有數。
她沒有立即藏身,而是先將窗戶大開,捅破木格窗紙,把繩子一端套牢,另一端丟了出去,做出一副自己已然跳樓的假象。然後才踮著腳,悄無聲息地鑽進柜子里。
她在柜子里挨了一夜,究竟能不能逃出去,天亮便可見分曉。
次日清早,第一個走進閣樓的人是那個獃頭獃腦的小綁匪。他一看屋裡沒了人,窗戶又開著,就驚慌地叫道:「不好了大哥!被她跑了!」
另外兩人聞言趕忙沖了進來。那個身輕如燕的小白臉兒來到窗邊查探了一番,拾起那根繩子,氣恨地跺了跺腳,「昨晚上真不該喝酒,睡得太實,竟然大意了!」
年紀最小的那人問:「怎麼辦,要不要追?她應該跑不了多遠的,現在追還來得及。」
小白臉沒好氣地說:「追,怎麼追?!連個人影都沒了!咱們三個還有大事要辦,還能在這裡耗費時間搜山不成?」
兩人吵得正凶,就見刀疤男子抬起了手,制止道:「等等。」
幾人儼然以他為首,他一說話,另兩人便噤了聲。
他走到窗前,拉了拉那繩子,又朝下方看了幾眼,便胸有成竹地說:「不對。」
「不對?哪裡不對?」
「這只是她的偽裝。」刀疤男子微微一笑,優哉游哉地道破事實,「她並沒有逃走,她——還在這間屋子裡!」
另兩人-大驚道:「怎麼可能?」
繩子都掙脫了,二樓又不高,還不趕緊跑留下來做什麼?
「我們都守在門外,就是睡得再沉,她都不可能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出去。」他指著窗子道:「你們看,窗戶附近沒有借力點,繩子又不夠長,只有捅破窗戶紙,她才能將繩子拴進去。可是這木窗破舊,已然有了些年頭。她就是身子再輕,借力跳下去的時候,窗子也一定會有破損,甚至斷裂,萬不能像現在這般完好無損。」
兩人點點頭,又聽刀疤男子繼續說:「況且昨日方才下過雨,地面泥濘,如果她當真跳了窗,應當多少留下些腳印。可你們看這地面,十分光鏡,哪有半點人跡?」
他下了最終結論,「所以說,左思還藏在這間屋子裡,沒有出去。」
處於黑暗中的左思,將他這番分析聽得一清二楚,不由提起了一顆心,害怕得喘不過氣來。
難道,她真的要命喪於此?
花團錦簇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不甘心……
她緊閉雙眼,聽到那小呆瓜在問:「可是大哥,這裡沒有能藏人的地方啊?就這麼幾個柜子,也太小了些。」
刀疤男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一步一步、朝她藏身的柜子走來。
老舊的木板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刀疤男每走一步,都會傳來吱吱聲響。
左思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好像隨時都會蹦出來一樣。
近了,越來越近了……
(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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