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悉數登場
第十章:悉數登場
喬峰走到全冠清身前,說道:「全舵主,你有什麼話說?」全冠清道:「我所以反你,是為了大宋的江山,為了丐幫百代的基業,可惜跟我說了你身世真相之人,畏事怕死,不敢現身。你將我一刀殺死便是。」喬峰沉吟片刻,道:「我身世中有何不對之處,你儘管說來。」全冠清搖頭道:「我這時空口說白話,誰也不信,你還是將我殺了的好。」喬峰滿腹疑雲,大聲道:「大丈夫有話便說,何必吞吞吐吐,想說卻又不說?全冠清,是好漢子,死都不怕,說話卻又有什麼顧忌了?」全冠清冷笑道:「不錯,死都不怕,天下還有什麼事可怕?姓喬的,痛痛快快,一刀將下殺了。免得我活在世上,眼看大九丐幫落入胡人手中,我大宋的錦繡江山,更將淪亡於夷狄。」喬峰道:「大好丐幫如何會落入胡人手中?你明明白白說來。」全冠清道:「我這時說了,眾兄弟誰也不信,還道我全冠清貪生怕死,亂嚼舌根。我早已拚著一死,何必死後再落罵名。」白世鏡大聲道:「幫主,這人詭計多端,信口胡說一頓,只盼你也饒了他的性命,執法弟子,取法刀行刑。」一名執法弟子應道:「是!」邁步上前,拔起一柄法刀,走到全冠清身前。喬峰目不轉睛凝視著全冠清的臉色,只見他只有憤憤不平之容,神色間既無奸詐譎獪,亦無畏懼惶恐,心下更是起疑,向那執法弟子道:「將法刀給我。」那執法弟子雙手捧刀,躬身呈上。喬峰接過法刀,說道:「全舵主,你說知道我身世真相,又說此事與本幫安危有關,到底直相如何,卻又不敢吐實。」說到這裡,將法刀還入包袱中包起,放入自己懷中,說道:「你煽動叛亂,一死難免,只是今日暫且寄下,待真相大白之後,我再親自殺你。我喬峰既決心殺你,諒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你去吧,解下背上布袋,自今而後,丐幫中沒了你這號人物。」全冠清聽
喬峰命他解下背上布袋,眼光中陡然間露出殺氣,一轉身便搶過一柄法刀,手腕翻處,將刀尖對準了自己胸口。江湖上幫會中人被逐出幫,實是難以形容的奇恥大辱,較之當場處死,往往更加令人無法忍受。喬峰冷冷的瞧著他,看他這一刀是否戳下去。全冠清穩穩持著法刀,手臂絕不顫抖,轉頭向著喬峰。兩個相互凝視,一時之間,杏子林中更無半點聲息。全冠清忽道:「喬峰,你好泰然自若!難道你自己真的不知?」喬峰道:「知道什麼?」
全冠清口唇一動,終於並不說話,緩緩將法刀放還原處,再緩緩將背上布袋一隻只的解了下來,恭恭敬敬的放在地下。眼見全冠清解到第五隻布袋時,忽然馬蹄聲響,北方有馬匹急奔而來,跟著傳來一兩聲口哨。群丐中有人發哨相應,那乘馬越奔越快,漸漸馳近,吳長風喃喃的道:「有什麼緊急變故?」那乘馬尚未奔到,忽然東首也有一乘馬奔來,只是相距尚遠,蹄聲隱隱,一時還分不清馳向何方。
片刻之間,北方那乘馬已奔到了林外,一人縱馬入林,翻身下鞍。那人寬袍大袖,衣飾甚是華麗,他極迅速的解去外衣,露出裡面鶉衣百結的丐幫裝束。那人走到大信分舵舵主跟前,恭恭敬敬的呈上一個小小包裹,說道:「緊急軍事……」
只說了這四個字,便喘氣不已,突然之間,他乘來的那匹馬一聲悲嘶,滾倒在地,竟是脫力而死。那信使身子搖晃,猛地撲倒。顯而易見,這一人一馬長途賓士,都已精疲力竭。
大信舵舵主認得這信使是本舵派往西夏刺探消息的弟子之一。西夏時時興兵犯境,占土擾民,只為害不及契丹而已,丐幫掌有諜使前往西夏,刺探消息。他見這人如此奮不顧身,所傳的訊息自然極為重要,且必異常緊急,當下竟不開拆,捧著那小包呈給喬峰,說道:「西夏緊急軍情。信使是跟隨易大彪兄弟前赴西夏的。」
喬峰接過包裹,打了開來,見裡面裹著一枚蠟丸。剛剛捏碎,卻聽到馬蹄聲緊,東首那乘馬已奔入林來。馬背上的乘客大聲喝道:「喬峰,蠟丸傳書,這是軍情大事,你不能看。」
眾人都是一驚,看那人時,只見他白須飄動,穿著一身補釘累累的鶉衣,是個年紀極高的老丐。傳功、執法兩長老一齊站起身來,說道:「徐長老,何事大駕光臨?」
群丐聽得徐長老到來,都是聳然動容。這徐長地在丐幫中輩份極高,今年已八十七歲,前任汪幫主都尊他一聲「師伯」,丐幫之中沒一個不是他的後輩。他退隱已久,早已不問世務。喬峰和傳功、執法等長老每年循例向他請安問好,也只是隨便說說幫中家常而已。不料這時候他突然趕到。而且制止喬峰閱看西夏軍情,眾人自是無不驚訝。
喬峰躬身施禮,道:「徐長老安好!這緊急軍情,喬峰自然不敢偷看。」說著便交給了徐長老。
徐長老說道:「得罪!」躬身一禮后,走到丐幫中人身前朗聲說道:「馬大元馬兄弟的遺孀馬夫人即將到來,向諸位有所陳說,大伙兒請待她
片刻如何?」。
喬峰滿腹疑團,說道:「假若此事關連重大,大伙兒等候便是。」徐長老道:「此事關連重大。」說了這六字,再也不說什麼,向喬峰補行參見幫主之禮,便即坐在一旁。
這時馬蹄聲又作,兩騎馬奔向杏林而來。丐幫在此聚會,路旁固然留下了記號,附近更有人接同道,防敵示警。
眾人只道其中一人必是馬大元的寡妻,那知馬上乘客卻是一個老翁,一個老嫗,男的身裁矮小,而女的甚是高大,相映成趣。
喬峰站起相迎,說道:「太行山沖霄洞譚公、譚婆賢伉儷駕到,有失遠迎,喬峰這裡謝過。」徐長老和傳功、執法等六長老一齊上前施禮。
譚婆道:「喬幫主,你肩上插這幾把玩意幹什麼啊?」手臂一長,立時便將他肩上四柄法刀拔了下來,手法快極。她這一拔刀,譚公即刻從懷中取出一隻小盒,打一盒蓋,伸指沾些藥膏,抹在喬峰肩頭。金創葯一塗上,創口中如噴泉般的鮮血立時便止。譚婆拔刀手法之快,固屬人所罕見,但終究是一門武功,然譚公取盒、開蓋、沾葯、敷傷、止血,幾個動作乾淨利落,雖然快得異常,卻人人瞧得清清楚楚,真如變魔術一般,而金創葯止血的神效,更是不可思議,葯到血停,絕不遲延。
喬峰見譚公、譚婆不問情由,便替自己拔刀治傷,雖然微嫌魯莽,卻也好生感激,口中稱謝之際只覺肩頭由痛變癢,片刻間便疼痛大減,這金創葯的靈效,不但從未經歷,抑且聞所未聞。
卻聽譚婆問道:「喬幫主,世上有誰這麼大膽,竟敢用刀子傷你?」喬峰笑道:「是我自己刺的。」譚婆奇道:「為什麼自己刺自己?活得不耐煩了么?」喬峰微笑道:「我自己刺著玩的,這肩頭皮粗肉厚,也傷不到筋骨。」
宋奚陳吳四長老聽喬峰替自己隱瞞真相,不由得既感且愧。
譚婆哈哈一笑,說道:「你撒什麼謊兒,我知道啦,你鬼精靈的,打聽到譚公新得極北寒玉和玄冰蟾蜍,合成了靈驗無比的傷葯,就這麼來試他一試。」喬峰不可置可否,只微微一笑。
只聽得蹄聲得得,一頭驢子闖進林來,驢上一人倒轉而騎,背向驢頭,臉朝驢尾。譚婆登時笑逐顏開,叫道:「師哥,你又在玩什麼古怪花樣啦?我打你的屁股!」
眾人瞧那驢背上之人時,只見他縮成一團,似乎是個七八歲的孩童模樣。譚婆伸手一掌往他屁股上拍去。那人一骨碌翻身下地,突然間伸手撐足,變得又高又大。眾人都是微微一驚。譚公卻臉有不豫之色,哼一聲,向他側目斜睨,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隨即轉頭瞧著譚婆。
那倒騎驢子之人說是年紀很老,似乎倒也不老,說他年紀輕,卻又全然不輕,總之是三十歲到六十歲之間,相貌說丑不醜,說俊不俊。他雙目凝視譚婆,神色間關切無限,柔聲問道:「小娟,近來過得快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