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踢到一人

夕陽早早的便已落下，只余沉沉的暮色，伴著燥熱的風，吹的人愈發心煩意亂。

將手中的最後一份簡歷揉作一團，憤憤的塞進路旁的垃圾桶里，葉舟煩躁的抓了抓頭髮，看著路旁匆匆的人群和繁忙的商家，葉舟幾乎有種自暴自棄的隨便找一家不需要學歷不需要經驗更不需要那些見鬼的亂七八糟的要求的工作算了。

讓那些見鬼的理想，見鬼的未來，見鬼的發展都統統的見鬼去。

不過這樣的念頭只是在腦海中打了個轉兒，想到遠在家鄉的奶奶，想到當初自己作為村子里唯一一個考上了大學的學生，自己奶奶臉上那毫不掩飾的燦爛和自豪的笑，他還是默默地將這樣的念頭狠狠地甩了出去，扔到最遠的角落。

哪怕是為了奶奶，他也不能放棄，無論如何。

緊握的拳頭握緊又鬆開，再度握緊。好一會兒，葉舟才緩緩鬆開拳頭。

嘆了口氣，重新將自己的東西拿好，整理了一下身上這身對他來說價值不菲的衣服，葉舟低著頭，如同身旁所有行色匆匆的路人一般，匆匆的往自己的住處趕去。

為了省錢，葉舟租的房子是在城郊的城中村裡。雖然條件不是很好，經常半夜兩三點外邊都還鬧哄哄的，環境也是出了名的髒亂差，經年不見陽光的住宅區連成一片，樓與樓之間很多甚至是不足一米的距離，但這小小的城中村中，卻容納了數量龐大的人群。

初到城市的外出打工人員，剛出學校的苦逼大學生，窮困落魄的社會青年……各不相同的人，來自不同的地方，有著不同的過往，如今卻因為相同的境遇躋身在這種陰潮狹窄的地方。

這裡是太多人的夢開始的地方，也是太多人夢破碎后僅剩餘的容生之所。

葉舟不願永遠在這種地方待下去。

他渴望事業有成，渴望報答奶奶的養育之恩，渴望奶奶以他為驕傲，那麼就只能拚命的繼續求職，拚命地去努力奮鬥，以求在這個熙熙攘攘卻無一處是家的地方，拼出一片天地來。

在住處外圍的一家小超市裡買了幾袋速食麵，順便在隔壁的燒餅鋪子里買了兩個小燒餅，忍著饞意不去看那散發著誘人的肉香的肉夾饃，葉舟急匆匆的拎著屬於自己的晚飯繼續往住處走去。

這種地方的晚上，可沒有路燈這種高大上的東西。而且路上不僅坑坑窪窪的，有些路段還避免不了垃圾的堆積。為了避免一不小心踩到什麼不該踩的東西，報廢了身上這身對他來說價值不菲的行頭，他必須趁著天色徹底黑下來之前趕回住處。

至於外圍這些喧囂熱鬧的夜市，跟他這種苦逼又窮逼的光棍兒可沒有半毛錢關係。

轉過相對來說寬敞的，可以勉強通過兩輛轎車的寬度的大路，葉舟在一條連自行車想要通過都艱難的小路，和一條能夠通過一輛轎車的寬度的大路上糾結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依稀還能看得清路的天色，咬咬牙還是決定走小路。

沒辦法，他的住處就在這條小路盡頭的另一棟房子里，走小路也就一分鐘距離。但如果要走大路繞過去，起碼也要七八分鐘。他急著回去，再加上這條小路雖然窄又黑，但是難得的還算乾淨，沒有什麼垃圾，路還算平坦，他也不用擔心踩到什麼……

才怪！

「彭」的一聲，葉舟能夠非常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踢到了一個大物件。

「我靠，什麼東西啊！」葉舟跳開腳，有些煩躁的皺了皺眉，一邊惱怒著不知道是什麼人這麼缺德，連這樣窄的小巷子都不放過的要往下扔垃圾，而且還是大件兒的，一邊下意識就著已經快要看不清人影的光線朝著自己踢到的東西看去。

越看，葉舟越覺得古怪。

這黑乎乎的一團……似乎……好像……怎麼看著……那麼像是個人呢？

靠！什麼鬼！？這裡怎麼會塞了個人？！特么這是在玩兒他么？！

這一瞬間，葉舟的腦海中不僅奔騰過了數萬隻名字叫做草泥馬的神獸，而且演繹了無數個關於攔道劫財，行兇殺人，而後棄屍人跡罕至的小巷的版本的劇情。

他借著手機微弱的燈光看去，男人一身深藍色西裝做工優良，領帶夾上的碎鑽反射著刺眼的光，腳邊男人像一隻蝦米似的蜷縮在牆根下，單手捂住腹部，一動不動。只是仔細看看，就能看出男人價值不菲的衣服上卻有著明顯的破損，整個人卻顯得有幾分狼狽。

像這種一看就知道應該住在市中心繁華區域，或者是東南邊的貴族公寓里的萬惡的有錢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出現在他們這種髒亂差的地方的。

話說……遇到了這種事情……他是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趕緊轉身走人，避開這種他招惹不起的大麻煩呢，還是報警呢，還是報警呢？

順腳又踢了踢面前的「大號」人型垃圾，葉舟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不想給自己招惹麻煩，畢竟他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無背景的三無小人物。現在或許還要再加上無業游民這一條。

所以直覺告訴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時此刻他應該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趕緊滾蛋。葉舟暗暗也自己打氣，不能怪他冷血無情，他只不過在沒有找到工作前，不想給自己找點麻煩。

小巷中暗風拂面，混雜的腐朽氣味中隱隱嗅到了濃郁的血腥味，當他站起來正要邁開腳步離開時，他猶豫了。

他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麼善良的好人，至少在街上遇見那些真真假假的乞丐的時候，大部分時間他都是直接視而不見的走過去的。就算偶爾有投下一兩個硬幣的，那也是看在對方一把年紀的份上。

可是如果讓他就這樣對面前這人視而不見，置之不理，他卻又有些做不到。

想了又想，已經抬步跨過那具「男屍」朝前走了幾步的葉舟，終於還是折回去打算先報個警再滾。

好歹是一條人命，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奶奶從小教導他，好人有好報，就算不指望靠這點陰德明天就能找到工作，但至少良知上過得去。

「嘖！真麻煩！萬惡的有錢人，死都死了，還要來連累我這個無辜的窮鬼！」

葉舟拿出手機，正要按下數字鍵時，又忍不住頓了頓，他需要考慮有一個問題。

如果他現在打電話報警，說自己在小巷子里撿到了一具價值不菲的男屍的話，那群民警們是會先處理屍體還是先處理他呢？

就在葉舟回憶自己剛才只是用腳踢了一下還是兩下面前的男屍而非拿手去摸，因此應該不會留下指紋時，地上的那一坨「屍體」突然動了動，發出低低的□□聲。

葉舟:(⊙o⊙)？！

那個……剛剛……這傢伙……是動了吧？！

「我靠！詐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