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 99 章
不知是否是黑鼎的原因,徐天玄愣是比平時多吃了一碗飯。
飯後,李姨一家爽快地答應了徐天玄的請求,為他看守葯地的藥草。這本就是他們熟悉的事,哪怕徐天玄不說,他們也會替徐天玄照看。
藥草收成意味著金錢收入,哪怕如今徐天玄和乾宇結為伴侶,這一點依舊不曾改變。
出行前的日子出奇平靜。
上午,徐天玄坐在艮院的平地內整理物品。他小心翼翼地將小錢袋裡的寶物一件一件的取出來。他的手邊放有一個記錄本,方便他一邊整理一邊把對應的名稱數字記錄下來。
這會兒陽光正好,人形生靈們皆在大床內熟睡之中,唯有灰毛雞堅持不懈地陪在徐天玄身旁。徐天玄身邊不僅有灰毛雞,還有未孵化的白十一。灰毛雞將白蛋也滾出屋來,一雞一蛋守在徐天玄身側懶洋洋的曬著太陽。
眼下,艮院居住的人並不多。兩位老祖已然啟程返迴流雲仙宗,與此同時,雲義常也回到了雲祥觀內。而徐天玄深愛萬分的媳婦,乾大少爺這一刻不在徐天玄的身邊。
隨著外出遠行的日子漸漸的臨近,乾大少爺也愈發忙碌起來。畢竟他現在是乾府的當家人,許多事情尤其是府內大事,乾宇必須儘快與祖宅來的長輩們協商統一。
乾大少爺出行之後,乾府的事宜處理該如何安排,他需得與眾人商議妥當。以前一直乾顧在一旁協助乾宇,但此時乾府的形勢相當特殊,無法將所有事交給乾顧,讓乾顧擔負重任。
於是,眾人達成的一致意見時,乾顧依舊著手府中瑣事。至於一切與逆法則相關的事情,毫無懸念的由祖宅各位長輩決定,由他們肩扛守護乾府,看顧乾柱的責任。
商議在一條緊接一條的進行中,這兩天為此煩心的人還有乾九小姐乾嵐。乾嵐完全不清楚自己的人生,下一步該走向何處。
起初,她聽從祖宅長輩們的吩咐,接受坤家的提親。乾嵐將嫁到坤家,與坤家四少爺坤揚喜結連理。而後,混入坤家的乾嵐,需要想方設法的打探到坤柱的真實情況。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意外不斷,時至今日乾府面臨的情況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乾家基本上已經明白坤家對乾家改變態度的原因,也大致清楚坤柱問題的根源,這極有可能是逆法則的崛起導致地之力逆轉。
既然如此,乾嵐是否仍然嫁到坤家,這是諸位祖宅長輩爭執的話題。
按照乾嵐本人的意願,她肯定極其不願前往坤家。可假如家族仍然需要她混入坤府內打聽消息,乾嵐絕對不會遲疑分毫。
乾家長輩們的安排與乾嵐的去留均不在徐天玄考慮的範疇。儘管徐天玄如今的身份已是乾大少爺的伴侶,但徐天玄仍未涉入乾家的各種商議之中。這是乾大少爺與祖宅長輩們達成的共識。
乾宇認為,徐天玄年齡太小,僅僅十六歲而已,徐天玄對乾家的情況,對六界的實力以及對逆法則的了解甚少。徐天玄嫁入乾家,無論時間之力對乾家能產生多少作用,乾宇已是將徐天玄長久的捆在了乾家,所以,乾宇不忍再讓徐天玄面對更多的困難和無盡的風險。
乾家長輩們的想法則和乾宇不同,他們考慮得遠比乾宇簡單。一句話,他們不信任徐天玄,他們不許徐天玄融入乾家的核心討論。
所幸徐天玄向來不在意這些,眾人不讓徐天玄介入其中,他正好樂得清閑。
這不,徐天玄有了充裕的時間琢磨小錢袋。在徐天玄眼裡,坐在艮院樂呵呵的數著小錢袋裡的寶物數量,遠比面對乾家的一堆老爺爺老婆婆們有意思得多。
徐天玄伸出手,從一個小錢袋內取出一支渾身漆黑的戰矛。他嘗試著掂了掂戰矛的重量,戰矛極沉,不知道是何材質。戰矛不但是通體漆黑的色彩相對罕見,而且它還散發出一股斬破山河的氣勢。
自從整理小錢袋以來,徐天玄見過太多稀奇古怪的玩意。他緊盯戰矛多看了幾眼,實在看不出一個所以然,只在戰矛上尋得了篆刻的「黑光」二字。
雖然不了解戰矛的來歷,但徐天玄絲毫不感糾結,他直接在記錄本記下戰矛對應的錢袋數字,隨即他標註了簡單一句,全黑的沉重長矛,黑光。
很快,徐天玄在同個小錢袋繼續翻找,尋找另外的值錢物品。徐天玄不關心戰矛不是他覺得戰矛不好,從戰矛散發出的無以倫比的氣勢,徐天玄很清楚這一把難得的武器。
奈何乾大少爺習慣使用天之力,無需其它武器協助,徐天玄則力量有限,揮舞不動如此沉甸甸的戰矛。況且,小錢袋裡的收藏,徐天玄從不曾有賣了賺錢的心思,以至於戰矛唯有繼續留在小錢袋中。
正因這樣,徐天玄頗是感慨。他收拾小錢袋,最愛的存在莫過於金銀珠寶,聽起來是俗氣了一點,可架不住金銀珠寶著實管用。論起適用,一心養媳婦的徐天玄的期待里永遠留了位置給金銀珠寶。
徐天玄耐心地翻看小錢袋,忽然發覺一旁的灰毛雞猛地抬起腦袋。它的肉翅膀一下子搭在白蛋上,守護白十一的架勢顯而易見。
不論何時何地,徐天玄都深信不疑,灰毛雞定會努力的護著白十一。
灰毛雞的動作引起了徐天玄的注意,他的動作隨之緩了緩,抬頭望向艮院的入口處。
徐天玄與乾宇的婚宴后,艮院的來客數量極其稀少。由於徐天玄的身份發生了顯著的改變,很少有人隨意進入艮院。
從那時開始,徐天玄跑到兌院找人玩十分容易,可其他人幾乎不在艮院出現。大伙兒不再擅自邁入艮院的大門,就像他們不會擅自進入主院一樣,使得艮院冷清了許多。
當徐天玄看清入口處的來客是誰,他揚起了沒奈何的笑容。
徐天玄早就知道,來者絕對不是乾宇,若是乾宇,灰毛雞不可能這般護著白蛋。灰毛雞有限的意識里,徐天玄和乾宇同屬於無需防備的人。除此以外,其他人必須小心提防,不許他們接近未孵化的白十一。
灰毛雞的護蛋令徐天玄頗哭笑不得,例如這會兒,來到艮院的人是溫文爾雅的乾二少爺,灰毛雞壓根不該如此大驚小怪。
「二少爺。」徐天玄微笑著喊了一聲。
雖說徐天玄已經和乾大少爺結為伴侶,可他一時半會依舊沒能習慣改變彼此之間的稱呼。乾家人可以親切的喚他一聲天玄,徐天玄卻喊不出那一分親切來。
比如眼前的乾二少爺,徐天玄以身份而言,理應喊乾顧一聲二弟,偏偏徐天玄窘迫的嘗試數次皆已失敗告終。另外,與此類似的還有昵稱,小顧或者顧弟之類,同樣讓徐天玄嘗盡了失敗的滋味。
徐天玄的年齡比乾顧小太多,兩者的年齡相差絕非十年百年。乾二少爺看似二十齣頭的相貌,實際年齡遠遠不止這麼些,反觀徐天玄則是實實在在的十六歲少年。
強制更換稱呼,別說徐天玄不適應,乾二少爺他們同樣不太習慣。於是,他們默認了徐天玄繼續原來的稱呼,徐天玄樂意怎麼喊就怎麼喊。反正不會因此改變徐天玄是乾宇伴侶的本質,大家也不可能再把徐天玄當作當初的那個乾府小家僕。
乾顧面向徐天玄,回應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他徑直朝前走了幾步,視線輕輕掃過全黑的戰矛。他笑道:「忙著整理東西呢。」
「是啊,簡直太多了。」徐天玄如實的點點頭,覺得沒有隱瞞乾顧的必要。徐天玄掌管了乾大少爺的小錢袋,從來不是秘密。
乾顧想了想,拿起那一支長矛。武器入手,冰冷刺骨的殺氣與歷經滄桑的沉重感蜂擁而來。乾顧手中稍稍用力,鋒刃劃過半空,撕裂空氣的裂空聲響與幽幽的黑色光芒一閃而逝。
儘管戰矛展示的強勢與乾顧自身的儒雅並不那麼協調,可這絲毫不減戰矛的威力。
乾顧自顧自地嘆了句:「這麼多年了,想不到大哥還留著黑光。」
「這支長矛很特別嗎?」聽聞乾顧的話語,徐天玄立即問道。任何了解乾大少爺過往的機會他都得竭力抓住。
見狀,乾顧笑了笑:「它是大哥曾經使用過的武器。」它的存在更是記錄了乾宇一段充滿了失敗挫折的過往。
這些話,乾顧當然不能全部告訴徐天玄,除非乾宇自己願意說給徐天玄聽。無論如何,乾大少爺的艱辛歷程不該由他這個二弟告訴徐天玄。
乾二少爺話題一轉:「大哥去過許多地方,收集了大量珍品,真是讓人羨慕啊。」
說是收集,其實並不貼切,真正意義而言,乾宇不過是隨手拾取了諸多物品隨意塞進小錢袋。乾宇很少認真的整理過,估計他也沒有那麼多時間精力逐一清點。這些物品不像乾宇的戰利品,而像乾宇去過某處所留的記號,一個留作紀念用於回憶的存在罷了。
假如不是把小錢袋交給徐天玄,恐怕它們將永遠層層疊疊的堆放在數不勝數的小錢袋裡,被乾大少爺遺忘。
「大少爺去主宅了,與長輩們談事,不知何時能回來。你要不在這兒休息一會兒等他?」徐天玄回過神來,立即補了一句。徐天玄相信乾顧來艮院的目的不是專門來見他,乾顧有事找乾宇的可能遠高於有事找徐天玄。
聞言,乾顧笑了,他的笑容溫柔至極:「我不是來找大哥的。我剛才恰好路過外面,見你在院內,所以進來瞧瞧。」
徐天玄應了聲,他並不認為乾顧在說假話。乾顧在主院見乾宇十分方便,確實沒理由專程到艮院。更何況,放眼整個艮院,也就徐天玄,灰毛雞與白蛋在這兒,其中似乎沒有特別吸引乾顧注意的存在。
乾顧站立原處,目光不自覺的飄向某處,那兒什麼都沒有。準確說來,那裡之前曾有一處住宅,但是隨著居住者的離開,住處隨之消失不見。
真是自由,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完全不受約束。
乾顧暗自感嘆了一句后,默默地垂下眼帘。
徐天玄不經意間捕捉到乾二少爺的視線,他不禁愣了愣。如果沒記錯的話,徐天玄記得那裡好像住了夜血魔君。
對此,他倍感費解。乾二少爺對夜血魔君竟然厭惡至此?羅峙都已經走了,乾顧仍不開心?乾顧就此擺脫了對方的糾纏難道不好嗎,哪怕羅峙失憶后就再不曾纏著乾顧。
徐天玄百思不得其解,羅峙得罪二少爺究竟有多深,人走之後,二少爺依然心有不悅。
「你慢慢整理。我還有些事,先走了。」乾顧笑著留下話,在徐天玄充滿疑惑的目光里轉身離開了艮院。
徐天玄撓撓頭,他猜不透乾二少爺的心思,乾脆拋開一切不去考慮,繼續專註的在小錢袋翻找寶物。
同一時刻,乾二少爺漫無目的地走在乾府之中。他的心情遠不及他臉上的笑容,乾顧內心極度壓抑,難以言喻的壓抑。
乾德終於向乾顧提及他的終身大事。那位名為奉和的有緣人,乾顧並不討厭,換作平時,說不定他能和對方相處得非常好。
然而,當乾德要求乾顧一心一意的和這個人生活,相依相偎共度一生的時候,乾顧心裡莫名湧起了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情緒里夾雜著無奈,憂慮,煩躁,痛苦,難過,甚至於抵制。
小時候的乾顧十分順從父母的意見,他力爭讓自己成為一個聽話省心的好兒子。他敬仰大哥,為大哥分擔瑣事,他照顧弟弟妹妹,他相信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合格的乾家二少爺。
可隨著乾顧一天天長大,他方才明白事實與自己想象的天差地別。
要改變大哥對他的厭惡很難,要讓弟弟妹妹們真心的敬重他更難,要得到父親的真正認可難上加難。失去記憶的許凝月對乾顧愛護有加,乾顧也一心把她當作親生母親對待。可,夜深人靜之際,乾顧獨自站立在乾府內,總覺得心裡少了些什麼。
家庭和睦,兄友弟恭,彷彿距離乾顧很近,又彷彿遙不可及。
乾顧竭盡全力的在奮鬥,在改變。十年百年千年,他得到了許多,也失去了許多。
自己的終身大事,順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乾顧本不該議論抗拒。偏偏乾顧渴望如父親那般,執著尋找那份屬於自己的情感歸屬,一生一代一雙人。
家族為乾德促成的姻緣,沒能讓乾德幸福,沒能讓許凝月幸福,也沒能讓乾顧那麼多的兄弟姐妹幸福。乾顧將一切看在眼裡,所以他不明白,為什麼父親堅持為自己促成一樁他不想要的姻緣。
乾顧以為,父親是最理解自己想法的那個人。可惜,乾顧尚未有心思考慮自己的情感,乾德就以父親的身份為他尋來有緣人。
答應?拒絕?
乾顧不知道,他心裡很煩,卻無人傾訴。
徐天玄和乾宇出發前,收到的一個最出人意料的消息,莫過於長久窩在乾府打點府中大凡小事的乾家二少爺乾顧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