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當晚,樹七睡得安穩,徐天玄卻睡不著,白兔說的話令他十分在意。他翻來覆去想了許久,除卻雲祥城的安危,通界獸的存在同樣環繞在徐天玄的心頭。
徐天玄迄今僅使用過一次通界獸,他向商人租借了三天時間,只為前往通天六界求援。唯一這次與通界獸打交道,徐天玄意外得到了乾宇的幫助。
獃獃地望向床頂,徐天玄暗自期待著大少爺回府的時間。
第二天上午,老管家再次召集留在乾府的眾人。這一次,他帶來了穩定人心的好消息。
老管家清點了家僕下人的人數之後,他拿出一個薄薄的本子。他翻開一頁,按序念了起來,上面是尚未回府的人員記錄。首先是他們的姓名,其次是他們此刻所在的位置,最後是他們當前的情況。
徐天玄豎著耳朵仔細聽,很快,他聽到了李姨與吳小花的姓名。她倆運氣不錯,並沒出現異樣病況,儘管突遇怪物受了些驚嚇,不過她們精神還算好。
可惜,她倆不能立刻回府,暫時居住在城裡統一安排的住處。
得知她倆平安無事,徐天玄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他側頭看向吳冬,只見吳冬的神色放緩了幾分。
待到老管家念完未回府家僕的下落,吳冬又向老管家打聽了母親和妹妹的現況。老管家勸吳冬別著急,等這次的風浪過去,大夥就能回來了。
這段時間,乾府關上大門,其餘諸事一切照舊。
吳冬明白此事急不得,既然家人安全,他也不會再與徐天玄出府。見過了外面的情形,吳冬不願讓徐天玄陪同自己冒險,那些怪物實在是匪夷所思。
隨著老管家消息的送回,乾府內不安的情緒淡了些許。乾府眾人生活如常,大家偶爾抬頭望兩眼院牆外的天空,隨後又收回視線。
只是,吳冬家裡少了兩人,頓時清靜了。
徐天玄每天按時前往兌院,陪同吳冬練拳。吳冬練拳的時辰比起以往有所增加,動作也平添一股狠勁,興許是遭遇怪狗留下的陰影,深感自己不夠強大。
吳冬的變化,徐天玄並未多言,家人不在身旁,吳冬的情緒浮動在所難免。
三天後的清晨,細雪飄飄揚揚地落下。徐天玄披上白袍,懶洋洋地伸了伸胳膊,思索當天的瑣事。就在這時,他的心猛地一跳,不安湧上心頭。頃刻間天色驟暗,狂風大起,整座乾府搖晃不止!
徐天玄驚愕不已,焦急地往外跑。他站在小院內,仰頭望向天空。天色陰沉得可怕,雪花全化作了灰撲撲的顏色,大風捲起灰雪撲面而來,割得臉生疼!
徐天玄跑出房間的同時,他的鄰居,老管家一家老小也來到了小院。他們亦是一臉惶恐,不知城裡發生了何種變故。
老管家小女兒的懷裡抱著一隻白白的兔子,比起主人的驚慌,白兔明顯冷靜得多。徐天玄與白兔互望一眼,又別開目光,以免引人注意。
「楚管家,外面是不是出事了?」徐天玄心知這話問得多餘,偏偏除了這句,還是只能問這句。
出事是必然,可惜他們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巨變這般嚇人!
徐天玄話音剛落,耳邊轟的一聲巨響,他頓感胸口一悶,仿若遭到沉重一擊,險些吐出一口鮮血。徐天玄尚且如此,老管家全家更是受創嚴重,齊刷刷的口吐鮮血暈倒在地。
見狀,徐天玄趕緊上前探了探他們的呼吸,好在他們都還有氣,性命無礙。徐天玄動作一僵,他似乎記起了什麼,拔腿朝大屋跑。
屋裡的大床內尚有九隻仍在睡夢裡的人形生靈,這些年,徐天玄任勞任怨的照顧他們,千萬別在這個關頭出事!
抬腿衝進房間,徐天玄霎時愣在原地。這一震,沒把人形生靈們震得口鼻流血,卻是悉數震回了原形!
徐天玄瞪眼直盯大床。儘管以往他們也時不時的化作原形,可畢竟孩童模樣佔有多數,原形是少數,隨手藏一個,事情眨眼揭過。然而,他們此刻均是這副模樣,難道全藏起來?
正值變故之際,萬一有誰古道熱腸的一心幫助徐天玄照顧弟弟妹妹們,這事如此掩蓋得了。
徐天玄沒法,拽起狼崽幼熊一個勁的塞至床底。他一邊感慨,辛苦養了他們這麼多年,他們居然仍是幼崽。同時,他又一邊倍感欣慰,虧得是幼崽,不然再多床也塞不進去。
此時此刻,徐天玄瞅參五與玉六最順眼,沒別的理由,就是他們原形個頭小!
小鷹合攏翅膀,小狐狸蜷起尾巴,一條睡夢中的魚在床底撲騰。徐天玄小心翼翼地把小銀杏樹苗挪到床下,順便彎了彎樹頂的細枝,避免樹枝冒出頭。
整理好這些,徐天玄打量了一番兩張空蕩蕩的大床,他將枕頭胡亂堆在床中,牽過被子蓋住。
一盞茶的時間后,狂風停止,灰雪重新變回白雪,受傷的人們陸陸續續醒來,他們對上一刻的□□心有餘悸。
此刻,天依舊暗沉,令人倍感壓抑。
這一天,徐天玄沒和吳冬練拳。
白兔趁亂離開主人身邊,找通界獸問個究竟。通界獸只向白兔提及,傻病太危險,不出門可保安全,但通界獸不曾說到這病如此要命,在家同樣要遭殃。
莫不是雲祥城的智識之災變異了?
一系列突如其來的變化,乾府的巡邏反而不及前幾天密集。因為徐天玄發現,院牆看似原來的高度,實際上已經高到根本爬不上去。
無論到達何處,與牆頂的距離始終遙遠。
乾府這次是真的嚴禁外出了!
晚些時候,一名暗黑鎧甲的隱衛來到徐天玄跟前,隱衛受了傷,臉色異常蒼白。相對隱衛,他送來的人傷得更重,道袍盡染鮮血。
徐天玄仔細一瞧,這位年輕的道士竟是雲祥觀的觀主雲義常!
隱衛取出表明乾顧隨從身份的令牌,對徐天玄說:「二少爺有令,命你照顧此人。」
接著,隱衛不等徐天玄詢問半句,急匆匆地走了。
徐天玄默默地望了一眼天空,果斷的挽起袖子,半背半扛著重傷的雲義常朝裡屋走。他在乾府白吃白住,難得二少爺交待任務,徐天玄必須好好表現。
他已經照顧了九隻小的,不介意再照顧一隻大的。
徐天玄輕輕地將雲義常放在床內,他瞅著昏迷的雲義常看了又看,心有疑惑。雲義常算是修士吧,修士怎麼療傷來著,與常人相同嗎?
是不是和平時一樣敷藥就可以了?
思索之餘,徐天玄解開染血的道袍,先確定雲義常的傷情再決定如何用藥。自己若是不成,就找吳冬求援。二少爺交待徐天玄照顧雲義常,沒說徐天玄不可以找幫手。
然而,當徐天玄看清雲義常的傷勢之後,他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全部想法。
好可怕,太可怕了,雲義常上身居然有兩個血窟窿!
血窟窿差不多徐天玄的拳頭大小,直直的對穿身體。這會兒雖沒再流血,但觸目驚心的感覺不減分毫。徐天玄抹了一把冷汗,修士果然非常人,這麼重的傷居然還活著。可是,傷成這般,傷口不易縫合,怎麼敷藥?
徐天玄一邊糾結,一邊燒熱水。第一步,扒光雲義常,第二步,端來熱水替雲義常清洗血跡。
單看相貌,雲義常的年齡大概比徐天玄大三四歲,徐天玄以前為狼一他們洗頭洗澡,相信雲觀主不介意與幼崽們相同待遇。
清洗了血跡,徐天玄跑了一趟吳冬那兒,向吳冬借衣物。徐天玄的衣服尺寸,雲義常穿不了,吳冬的衣服倒是可用。
吳冬這會兒頗有些心神不寧,徐天玄告訴吳冬,自己需要照顧一位受傷的病人,缺少合身的衣物。吳冬簡單問了兩句,大方的把衣服借給了徐天玄。
不一會兒,身穿粗布衣衫的雲觀主,仙風道骨的指數陡降,增加了幾分人世間的氣韻,恰如一位家族沒落的俊秀青年。
徐天玄坐在床邊,他的手裡拿著染有血跡的錦囊。錦囊花紋素雅,沒有封口,徐天玄可以看見裡面裝有何物。
可惜,他看得見,拿不到。
一隻小小的錦囊內,有道袍也有小藥瓶,是雲義常放置物品的地方。徐天玄連看了幾眼小藥瓶,猜測這是否就是修士使用的藥物。偏偏他無法取出,不能給雲義常使用。
本著認真完成二少爺交待的任務,善待病患的原則,徐天玄到鄰居老管家家中借了大量藥物,各種各樣的藥物。
止血的、止痛的、外傷的、內傷的,統統來一樣。外敷的塗抹,內服的灌進肚子。治療風寒的湯藥也得灌一大碗,這大冷天的受傷,染上風寒可就不美好了。
雲義常一直昏迷,任由徐天玄搓圓捏扁。他一條小命吊在那兒,要死死不了,要活卻不見清醒的跡象。
唯一令徐天玄開心的是,雲義常傷口的肉竟然神奇的長回來了。如此誇張的康復能力,令徐天玄忍不住想要學習白兔半途攔截邋遢老人。
老祖,我也想去雲祥觀修鍊,獲得超級無敵的恢復速度!
又過了四天,徐天玄心心念念的邋遢老人來到了徐天玄的跟前,被一位隱衛攙扶著。
這位流華老祖堅持的時間比雲義常多一些,可依然重傷在身。相比雲義常,老人身上竟有六個血窟窿!
見狀,徐天玄否決了自己前幾天的想法。感情修士的修為越高,身上的血窟窿數量越多,他還是留在乾府當一個歡樂的凡人比較好。
遍體鱗傷的邋遢老人觀察了雲義常的傷勢,長長的嘆了口氣:「不成了。」
聞言,徐天玄萬分驚恐,千萬別告訴他雲義常要死了。他養動物能養死,照顧人總該活著吧。雲義常如果在他手中不幸掉氣,徐天玄無顏面對二少爺。
「他性命無憂。」老人留下這句話,搖搖頭走了。
流華老祖返回竹屋打坐療傷。他與雲義常不同,以他的修為,退避及時,如今慢慢療傷不成問題。但是如此一來,他對於乾顧再無多少實際作用。
老人之所以感慨不成了,是指雲義常的修士之路。雲義常本就很難再進一步,此刻更是重創導致修為倒退,相當於絕了前途。除非,他有天大的奇遇。
雲祥城之北,祭壇,烏煙瘴氣。暴戾的氣息愈發失控,乾顧的臉色顯出了幾分蒼白,他微微皺了皺眉,眼角的餘光掃過不遠處的一片血海。
不確定大哥何時能夠趕回,他到底應不應該向夜血魔君求助?乾家素來與魔界關係平平,倘若與魔尊之子走的近了,怕是後患無窮。
乾顧眉宇間的愁意凝重了幾分,果然,他還是不能答應羅峙的要求。
轉眼又是五天,徐天玄睡得迷迷糊糊,忽聞耳邊響起了說話聲:「此物交給你。」
低沉的聲音分外陌生,偏偏徐天玄感到了幾分莫名的熟悉。他想要撐起眼皮看看對方是誰,奈何掙不開眼睛。
不久,他又聽得對方補充了一句:「養活。」
接下來,一切回歸了寧靜。
徐天玄醒來時,驚見自己懷中揣著一枚蛋。這枚蛋差不多巴掌大,白白的蛋殼仿若溫潤玉石,表面泛著淡淡的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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