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顏漪嵐這一笑,險些沒把那官差的魂也勾沒了。
他的一雙眼睛放肆地在顏漪嵐的身上打轉,涎笑道:「小姐生的這般好模樣,定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
「官爺好眼光。」顏漪嵐身子微微挨過去,媚眼一挑,道:「家父從商,前兩年才來的京城,只是家中管教甚嚴,難得出門一趟,不想恰巧就在這裡遇上了官爺,官爺說說,這可不就是緣分么?」
官差的目光始終落在顏漪嵐的臉上,本就聽得心不在焉,況且顏漪嵐的話里明著暗著的撩撥著他,就差沒把他的心漾出水來。聞言,官差連連點頭道:「是是是,小姐說的對。」
顏漪嵐若是存心施起媚來有多麼勾人,旁人不知曉,姜凝醉卻是一清二楚的,所以此刻將顏漪嵐的一舉一動默默看在眼裡,她偏頭冷冷看向那官差,心底不覺地生出幾分同情來。
雖說顏漪嵐天生生就一張妖艷的好皮囊,但是不代表誰人都能夠消受得起,就像是長了利刺的玫瑰,誰若是想要輕易採擷把玩,常常是要付出血一般的代價。
顏漪嵐這個人,不論誰想要得到她,必定先要自傷三分。
親自替那官差斟上一杯酒,顏漪嵐一手撐著下巴,歪頭看向他,道:「我與家父初來京城,還不太懂得這裡的規矩,不知官爺在這裡收取商家錢財,可是奉了宮中的旨意?」
那官差雖然色蒙了心,但是心思還算謹慎,他聽了顏漪嵐的話,只是含糊地笑了笑,「在這京城裡,有些事,可不只有宮裡的人有權力做主。」
「哦?」眼見那官差仰頭一口飲盡杯中的酒,顏漪嵐懶懶笑著又替他斟滿,道:「聽官爺的意思,是另有他人了?可是雖說在這京城裡從不缺有權有勢之人,但是膽敢這樣隻手遮天的卻也並不多。」
幾杯酒下了肚,那官差也有了些微醺之意,戒防心也漸漸放了下來,他聞言,挺了挺胸脯道:「那小姐來京城這些年,可有聽聞過泯南王這個人?」
泯南王?
姜凝醉眉心微微蹙起,她的視線不自覺地瞥向顏漪嵐,心裡隱隱有了些不詳的預感。
對於這個人,姜凝醉也略有所耳聞。
聽說當初顏漪嵐之所以能夠登上皇位,作為皇叔的泯南王也曾有過不可抹滅的功勞,當時朝中上下擁立吳王登基的呼聲此起彼伏,顏漪嵐初登帝位阻撓重重,若無泯南王從旁相佐,顏漪嵐怕是也難以走到今日。一年多前泯南王身體抱恙,突然向顏漪嵐提出辭官,體恤泯南王年事已高,所以顏漪嵐特地免去了他的大小事務,恩准他回到京城郊外的王府里頤養天年。
只是沒想到,這一年多來,他雖然久居郊外,但是分佈在皇宮內外的勢力卻並沒有受到減弱分毫。
「自然是知曉的。」顏漪嵐笑道:「聽聞長公主能登大基,泯南王居功至偉。」
又是一杯酒進了肚,那官差的話匣子也猶如傾倒而出,再也止不住。「什麼長公主,若沒有咱們王爺當年的扶持,那長公主算個什麼東西?不妨告訴小姐,在這京城裡,咱們王爺要做什麼,別說是長公主,就算是當初先王也不敢阻止!」
姜凝醉始終默默無言,直到這一刻,她才似是冷不丁地被嗆住,放下了手裡的酒杯,就是一陣輕咳,望向顏漪嵐的目光里卻飽含調侃之意。
在宮裡看慣了所有人對著顏漪嵐畢恭畢敬的模樣,如今聽到有人當著她的面這樣不知死活地嘲笑她,不管這話里的真實性有幾分,光是聽著,姜凝醉就覺得格外的新鮮痛快。
將姜凝醉眼神里的意味看進眼裡,顏漪嵐不怒反笑,她兀自品了一口酒,緩緩道:「本宮竟不知,王叔這般好能耐。」
顏漪嵐這句話說得很輕,大抵只有他們這一桌三個人聽得見,可惜那官差被顏漪嵐灌了一大壺酒,早已醉的有些不太清醒,所以自然沒能聽懂顏漪嵐的這一番話。看見顏漪嵐徑自坐直了身子,他仍舊不知死活地往她那邊挨去,彷彿單單嗅著她身上散著的香氣,魂就已經被勾走了大半。
「那是自然,咱們王爺當年對長公主和太子有輔佐之恩,在宮中向來一言九鼎。」官差說得振振有詞,一雙色眯眯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顏漪嵐,不僅身子越湊越近,手也忍不住想要朝著她的腰間攬去。
眼見著那官差的手有了不規矩之意,姜凝醉一直淡漠觀之的眼裡隱隱閃過一分冷意,眸色微沉。本想要出言制止,姜凝醉抬眼卻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最終笑著作罷。
「一言九鼎?」細細嚼著官差的那句話,顏漪嵐的目光瞬間如淬火的鋒刃,良久才嗤笑了一聲,道:「可惜這個天下,還輪不到皇叔做主。」
官差一直被顏漪嵐外表的妖冶所惑,不想此時竟看見她如此鋒銳模樣,一時震懾於她的冷冽目光,手仍舊往著顏漪嵐的身上伸去,忘了收回。
笑意瞬間收斂,只聽得官差慘叫一聲,顏漪嵐不知何時已經抽出桌上木桶里的筷子,在半空中逮了他想要意圖不軌的手,動作快如閃電,等到所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顏漪嵐手裡的筷子已經穿過那官差的掌心,將他狠狠釘在了桌上。
變故來得如此迅速,身後跟隨官差而來的另外幾人察覺異變,連忙拔刀想要衝過來,姜凝醉迎著那幾人偏頭側望過去,冷喝道:「誰人敢放肆!」
姜凝醉的這句話聲音並不嘹亮,卻透著冰冷的命令,讓其餘幾名官差一時猜測不出她的身份,只能拔刀守在門口處戒備著,既不能放她們離去,又不敢太過造次,擔心當真惹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緩緩站起了身,姜凝醉朝著那群官兵走去,途徑顏漪嵐的時候,她突然微微笑了起來,卻是極冷。
「忍不過就算了,不必勉強。」
顏漪嵐本還在兀自忍耐著胸口的嫌惡,如今聽到姜凝醉的話,目光凝著的寒光瞬間猶如脫韁之馬,眼角劃過一抹嗜血笑意。
將身後那名官差的求饒聲聽在耳里,姜凝醉仿若未聞,她走到那幾名拔刀官差身前,偏頭喚了門外聞訊趕來的碧鳶一聲,從她手裡取過一枚令牌,交到其中一名官差手中。
「轉告泯南王,咱們主子改日定會登門拜訪。」說著,姜凝醉淺淺一笑,眉目間自有威儀流轉,道:「還有,咱們主子此番秘密出宮,不希望太多人知曉,你們明白了么?」
那幾名官差一時間似乎還不太明白姜凝醉這番話里的意思,他們面面相覷,直到低頭看見那枚令牌上刻著的「鳳儀」二字,他們才如夢初醒,臉色紛紛轉為一片慘白,想要跪拜卻又想起剛剛姜凝醉話里的意思,只能一個勁地點著頭,不敢輕舉妄動。
封了這幾個官差的嘴,姜凝醉徑自走出酒館,她與碧鳶在酒館外等了一會兒,才看見顏漪嵐的身影走了出來。
「解恨了么?」遞給顏漪嵐一方乾淨的錦帕,姜凝醉輕聲問道。
不去接那方錦帕,顏漪嵐牽過姜凝醉,道:「我以為你會制止我。」
「我為什麼要制止你?」姜凝醉歪頭看著顏漪嵐,笑得坦然,「長公主所做的,正是我所想的。」
姜凝醉的回答惹得顏漪嵐輕笑,她牽著姜凝醉往回走去,兩人一路上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坐上了馬車,顏漪嵐這才問道:「在想什麼?」
抬眼看著顏漪嵐,姜凝醉笑道:「我在想,原來長公主並不是真心想要帶我逛集市。」
姜凝醉的話里並沒有多少責怪的意思,若真要說,不過是一些淡淡的調侃而已。顏漪嵐忍不住伸手去點姜凝醉的額頭,道:「誰說的?」
拍開顏漪嵐的手,姜凝醉道:「泯南王這些年在京城裡大肆攬財長公主不會不知道,為何又要在這時候重提舊事?」
「有的時候,若想要除掉一些人,是需要理由的。」顏漪嵐驀然笑出聲來,如墨點漆的眼裡一瞬間亮的出奇,「而這個理由,如今用起來,卻是時機恰好。」
姜凝醉微微一怔,她平靜地看著顏漪嵐,一字一句道:「長公主想要除掉泯南王?」
偎著馬車,顏漪嵐神色慵懶,眼裡卻含著一點凜冽的殺意,她笑道:「我此番敲山振虎,若是他懂得收斂,我尚可以顧忌當年恩情,不會對他趕盡殺絕。」
真正觸怒顏漪嵐,想要對她的這個王叔除而後快的理由必定不會只是他搜刮民脂民膏這麼簡單,但是看她神色懨懨,似是不願多談,姜凝醉也適時地沒有再問。雖沒有再言語,但是她的心底卻始終有些擔憂,垂眸想了片刻,她聲音平平道:「看來宮裡,又有一場腥風血雨了。」
「不論如何,我都會保你平安。」馬車這時候已經搖搖晃晃地停了下來,掀簾看著將軍府的府邸,顏漪嵐道:「你暫且在宮外等著我,等宮裡太平了,我就會接你回去。」
對於顏漪嵐的安排,姜凝醉心底並不情願,但是她終究沒有反駁,而是順著顏漪嵐的話下了馬車,站在馬車窗外,她問道:「長公主要回宮了么?」
隔著車窗用指尖撫了撫姜凝醉的臉,顏漪嵐的臉隱在馬車裡忽隱忽現,只聽得她輕笑一聲,道:「啊,在回宮之前,我還得先去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