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002
樹影依稀,萬花飄落,正是人間溫柔四月里。清風微拂,一輪明月十傾。
風月亭中,依舊身著白衣的輕讓舉袖給對面的人倒酒,她柔聲道:「不知你竟會尋我,略備了些薄酒。」對面的人輕笑出聲,輕讓頓了頓,繼續道:「這萬花釀滋味清甜,最是適合你這刁鑽的口味了。」
「師姐,許久未見,你怎的還這麼喜歡打趣我?」萬永寧咯咯地輕笑,她仔細瞧著輕讓,見她唇邊含笑,眉宇卻是濃濃的鬱結,想起之前師父所說之事,她的笑容淡了下來,「師姐,皇女是否仍未醒來?」
輕讓眼神一黯,緩緩搖了搖頭,「未曾。我昨日卻是見到了她。」
「哦?此話怎講?」
「前幾日,我感覺到了壇水玉的氣息,循著過去竟發現如今她身在異世。」
「怪不得師姐你如何想法子這皇女都長睡不醒,想來是在神魂四散前,壇水玉死死保住了她。這天地靈智也不知怎的,竟讓她投胎轉世。」
「天道註定。這冥冥之中,天道自有安排。」輕讓嘆了口氣,「這一年多我一直以為她魂魄四散,如何想法子搜尋卻是連一魄也不曾尋到。未曾想到,她竟在異世生活。」
「師姐莫急,這皇女命格清奇,自有上天庇佑,定然不會出事。」萬永寧淺嘗了一口萬花釀,讚歎道:「果然好酒。」
「這萬花釀雖清甜可口,後勁卻不小,你淺嘗即可,萬萬不可貪杯。」
「那師姐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我如今還未能夠直接去異世尋她,在尋到法子前,只能和她在幻境中相見。」
「哦?為何」萬永寧抬眼,不解。
「在她入睡的時候,我能強烈地感覺到壇水玉的氣息,能將她喚來幻境中。」
「想來也是壇水玉的緣故了。」萬永寧搖了搖頭,她年紀尚小,想不透,「這事態也是複雜。」
兩人聊到月上柳梢頭,萬永寧向師姐道別,隨後揮袖,踏雲而去。
輕讓一人獨坐在風月亭,她雙眼迷離,恍惚看見了那個身著紅衣的豆蔻少女,表情靈動,言笑晏晏地看向她。
她原是修真上界逍遙真人的首徒,被師傅派到下界歷練,護皇女順利登基,輔助她剷除異己,佑天下太平。卻未料……輕讓仰起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順著她白玉般的脖子往下流,她摔破酒杯,執長劍揮舞起來。
長劍如風,花葉紛紛搖落,落入池中碧水,驚得錦鯉不知往哪躲。
輕讓越是閉眼就越是想起了那些讓人心思緒亂的過往。
那時候的她,月貌花容,明眸皓齒,柳弱花嬌,正是裊娜少女羞,歲月無憂愁。
她怯怯地躲在宮女身後,輕聲喚道:「國相大人……」
輕讓當時心一軟,蹲下看著她,「陛下有何吩咐?」
「皇母纏綿病榻之時告訴我,她若離世,唯一能信任的只有國相大人,從今往後,由你輔佐我治理這天下,守這江山萬里,國相大人可願意?」
「陛下之意,縱臣捨命,亦當死守。」
那小小的女皇見她承諾,一時笑顏如花綻,玉音婉轉流。
輕讓從來沒想過這一句話,竟是讓她為這皇女一世牽絆。
都道修真者應平心靜氣,她想到如今皇女長卧不起,思及那該死的罪魁禍首,她怒上心頭,長劍斬風削翠岩,滿腔的憤恨。
她停下動作,站定,微喘。碧水泛波,她手緩緩撫上眉宇,心下百轉千回,萬種滋味。
遠山風乍起,輕讓鬢角微亂,她撫了撫,終是一聲長嘆息。
而此時,讓輕讓心心念念,處異世的皇女顧羨溪正準備參加自己的葬禮。這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
她剛打開電視,發現正播放關於她車禍死亡的新聞,還說葬禮在今天舉行。畫面切到了渣男和賤女的臉龐,兩人一臉悲傷,賤女在旁邊淚流滿面,口述顧羨溪生前是多麼好的人,是多麼敬業的演員,這在顧羨溪看來簡直做作到了極點。
因為這件事,他們被外界大肆褒獎,一個說是模仿好男友,一個是中國好閨蜜。
她坐在沙發上,冷哼一聲,拿自己的葬禮來炒作,這兩人是想紅想瘋了?她倒要看看,這倆人能整出什麼幺蛾子來。
顧羨溪一身黑衣,妝容精緻。來參加自己葬禮的感覺簡直難以言喻,讓她意外的是,這次來的人竟然比她想象中多。當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時,她心一暖。顧羨溪前生是孤兒,因此她比常人更加珍惜看重感情。
當她看到那個躲著角落裡的女孩后,她眼中閃過一絲沉痛,往前去給她遞了張紙巾,「節哀順變。」
蘇里蘿接過她的紙巾,拭去她臉上的淚,向她道謝后便匆匆走向衛生間,似是不願再讓別人看到她這副模樣。
顧羨溪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皺了皺眉。
蘇里蘿是特地從國外趕來參加葬禮的。她是幾天後才知道顧羨溪竟然車禍去世了,推掉其他的通過,她匆匆趕回來,還沒進來靈堂就已經淚流滿面了。
蘇里蘿在人生最黑暗的時候,是顧羨溪鼓勵她走出了困境。如今人氣只高不低,她最感謝的就是那個在地下長眠的顧離。
這個小妹妹顧羨溪一直分外照顧,除去曲宛兒,最疼愛的便是她了。真真是一場葬禮看出了每個人那張麵皮下的不同心思。
楊衫飛和曲宛兒兩人不斷向來悼念顧羨溪的人道謝,一邊保持肅穆沉重的表情。顧羨溪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她現在恨不得上去千刀萬剮那兩人。這兩人拿她當猴一樣耍。當年楊衫飛一窮二白的時候,是顧羨溪養著他,支持著他那見鬼的導演夢,甚至陪他去談投資。談投資的時候,有時候甚至要喝酒,是顧羨溪一杯一杯灌著肚子,和他將投資談下來的。
楊衫飛確實是有些導演天分的,那部文藝電影叫好不叫座,他好不容易獲得了「最佳導演」的稱號。從此一路平步青雲,投來的橄欖枝數不勝數。
而曲宛兒顧羨溪更是沒少伸出援手。曲宛兒比顧羨溪小五歲,她們認識得早,也玩得最好。在她讀大學沒錢的時候,是顧羨溪供她大學畢業,甚至在她創業的時候還進行了投資。
好啊,結果呢?兩人珠胎暗結,私底下打火熱。在她面上卻保持著合適的距離,把她一直蒙在鼓裡。更何況,顧羨溪甚至懷疑,自己的車禍他們也脫不了干係。
想到這,她的胸上下起伏,滿腔的憤恨。
他們的所作所為讓顧羨溪覺得以前的自己就像個聖母一般,難怪會被人耍得團團轉。
她握緊了拳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按捺住自己憤怒的心情。
顧羨溪盯著那兩人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模樣,冷冷嗤笑一聲,這時候裝給誰看。
輪到顧羨溪了,她取了三支香點燃,看著相片中微笑的自己,那一張照片還是楊衫飛給她拍的。她很喜歡,一直當做手機壁紙。沒想到如今竟然這般諷刺。
她鞠躬三次,將香□□鼎爐。楊衫飛和曲宛兒向她微微鞠躬,表示感謝。
楊衫飛的起色不是很好,眼眶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見。他像是疲憊不堪的樣子,卻強自撐著在這鎮場子。
「非常感謝。」楊衫飛見她年輕,盯了幾眼發現她很面生,「請問小姐是小離的朋友么?」
「嗯。」
楊衫飛抿了抿唇,「小離是孤兒,朋友本就不多。你能來看小離我代她謝謝你了。」
虛偽!噁心!
顧羨溪但笑不語。
「我和小離十幾年的感情,倒是沒見過顧小姐。」
「一面之緣罷了。」本不想在這樣的場面鬧不好看,但顧羨溪忍不住,她斜睨了曲宛兒一眼,聲音冷然,「況且,她的事你就全部都清楚了么?就像她就清楚你所有的事了么?」
楊衫飛見她別有所指,心中不解,又不方便發問,他尷尬地笑了笑,「顧小姐說的也是。」
顧羨溪別有意味地盯了曲宛兒幾秒,直到曲宛兒張嘴要說話的時候,她移開視線,轉身揮揮手,道:「楊先生,咱們還會再見的。」
報仇的事一時半刻也急不來,她有的時間慢慢和他們耗。
見她身影越走越遠,曲宛兒偷偷擰了擰楊衫飛的胳膊,慍怒道:「這人什麼意思啊?」
楊衫飛神色冷然地瞥了曲宛兒一眼,目光落在靈堂上的那一張照片,神色悲慟,不發一語。
見他這樣的反應,曲宛兒冷哼一聲,分外不滿。
試鏡的時候,導演對她的表現很滿意,顧羨溪對自己也很有信心。她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翻開一本雜誌,看了沒多久,手機就響了。
「喂?」她話還沒說完,對方就一陣狂轟亂炸,「顧羨溪你那個試鏡沒過,有人帶資進組了。」
聽到經紀人這氣急敗壞的聲音,顧羨溪皺了皺眉,「你知道是誰帶資進組了嗎?」
「好像叫什麼曲宛兒的,和監製人的關係似乎很好。」經紀人說完,立馬話鋒一轉,「哎呀你別管這個了,反正那個覺得你也沒希望了。我這邊認識一個導演,他正準備拍一部家庭倫-理劇,我約了他見面,你現在趕緊過來。」
顧羨溪嘴角揚了起來,迅速按了通話結束按鈕。
這公司永遠就只會利用一人皮肉獲得資源么?
哪怕違約賠償,這家公司也是萬萬不能呆下去了。
顧羨溪長腿搭在沙發上,雙眼微眯,眼眸深不見底。哪怕她只是這樣隨意的坐著,也散發著說不清道不明,隱隱約約的嫵媚。
曲宛兒,看來你是和我杠上了。現在搭上了監製人,輕輕鬆鬆拿到了女配的角色。這下,終於是按捺不住,想出道了?
這日子還長得很,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笑到最後,這一切還未可知。
顧羨溪撩著自己耳旁的頭髮,若有所思。
這經濟公司本就是個小公司,不懂得包裝宣發的重要性,對待藝人又刻薄,難怪留不住人。
有點紅的藝人寧願賠償違約金,也要去更好的經紀公司。於是這公司越發展,越窘迫,但卻依舊沒有改進。
她必須為自己為自己鋪路。想到這裡,她迅速打開電腦,做了一份詳細的ppt,附上自己的生活照和藝術照,發給兩家娛樂公司的工作郵箱。
這兩家娛樂公司分別是歡娛公司和天海公司,這兩家擁有的娛樂資源向來比別家公司強,對藝人的包裝和營銷也是其他公司不能相提並論的。
顧羨溪閑著沒事,摳起腳來了。
反正現在她只需要等待結果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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