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平南王世子心中哼了一聲,睥睨著跪在地上的少女暗暗冷笑,這種貨色他怎麼能看的上,可惜了……昨個一時興奮多喝了點酒,竟然把她恍惚間當做了趙文宛「疼愛」。原本也不想這般做,只是眼見趙文宛與顧景行怕是要搓成一對兒了,心中想得到趙文宛的*越發膨脹,直到趙文熙悄悄的找上自己,道是萬無一失的計策自己才……
事情敗露,沒有得到趙文宛,反而惹上趙文萱這個庶女,可謂晦氣。然而一早被請到王府的時候才算明白,他想算計別人,最後反被別人算計。當然最蠢的那個還是屬趙文熙,若是知道她所謂的天衣無縫竟是別人營造的錯覺,自己何至於淌這趟渾水。
想到那人在自己身邊插了眼線,自己一舉一動都落了別人監視還不自察,又是綁架又是媚葯,若真真碰到了趙文宛丁點,自己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一思及此,平南王世子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憶起那人掃過自己的冰冷眼神,好似自己是具屍體般,若非眼下還有用得著自己的地方,難保……
所以聽到趙文萱的指控,依著平南王世子以前的性子估計早就出聲呵責,可此時只能一言不發的聽完。
趙文宛聽到關於自個事情,順利成章的走出來,來到祖母身邊,烏眸里盛著委屈「,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趙老夫人深深的擰了眉頭,前傾身子,似乎是沒聽明白一般,又忍不住問了一遍,「你……你說什麼綁架?何人要綁架你?」
趙文萱抽抽搭搭地哭著,一腔怒氣地指控平南王世子,「他們原想綁架的人是宛姐姐呀,孫女只是當了替罪羔羊,估摸是被當時引路的侍女誤會成了宛姐姐,行到路上就被麻袋蒙了頭綁到房間的,否則,孫女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去去世子的房間,祖母您要替孫女做主,孫女這般怎麼能嫁到世子府。」
趙老夫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目光一凜,「這是怎麼回事,世子倒是來說一說。」
平南王世子略一微沉吟,誠誠懇懇的道了一句,「三小姐所說不假。」
趙文萱抹著淚偷偷的瞧了一眼世子,眸中隱著驚訝,她聽趙文宛的吩咐這般說的,沒想到世子卻是一點也不反駁,事情經過根本不是她說的那般,她不知道平南王世子葫蘆里道到底賣的什麼葯,但只要不嫁給這種怪癖之人,怎麼樣都可以。
「是小王一時糊塗,被家父斥責之後小王已經有了深刻的反省,所以才親自登門來與三小姐認錯,並提親。」
趙文宛卻道,「糊塗?你糊塗能想出這種齷蹉之事,邀約我趙家姐妹,卻是想在府中綁架與我?」
平南王徹底沒了言語,仔細思量一番,認真道:「小王原想大事化小,這事可真與小王關係不大,小王是一時鬼迷心竅,受人蠱惑。」
趙文宛冷笑,直逼問了道,「哪個蠱惑?」
平南王世子頓了頓,看著眼前愛慕的人兒,毫無猶豫地說道。「是府中二小姐。」
趙老夫人聞言先是詫異,再聯繫其中緣由,心中一揪痛,意識已清。
趙文宛立刻反駁,「無憑無據,你如何賴都行。」
「不巧,小王今日帶了與趙文熙的書信。」平南王世子從身上摸出幾封書信,說來也巧,原是想毀了的,可臨到末了竟鬼使神差地想留下來做個紀念,大抵是凡跟趙文宛有關的東西都想保存下來的念頭作祟,也是因著這幾封信箋,那人才沒有下了死手,心裡不免生了幾分慶幸,「我說的真假,一看便知,也大可叫來二小姐與我對峙。」
趙老夫人讓人將信呈遞上去,信紙上一字一句無不透露著對趙文宛的嫉恨,詳詳細細地記錄了兩人如何合謀,若非當中出了差錯,她的宛丫頭將會面臨怎樣境地……老夫人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去……去叫二小姐過來。」
趙文熙不一會兒就被請來了,一入目的便是老夫人手裡的信紙,帶著熟悉的幽幽香氣,倏然變了臉色,加上趙文宛那日信誓旦旦的說辭,她被軟禁在房間的時候就知自己敗了,狠狠得敗了。
「趙文熙,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般害我!」趙文萱聽了事情前後,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做了替死鬼,比起原先該受罪的趙文宛,她更是恨極了謀划這一切的趙文熙,見人出現,登時撲上去撕扯。
猝不及防,趙文熙被趙文萱抓出了幾道血痕,只堪堪躲著,不敢和瘋了一般的趙文萱動手。在趙老夫人呵斥讓人拉開之際,忙是跪在了祖母面前懺悔,「祖母,文熙錯了,文熙真的知道錯了,我……我太喜歡六王爺,而在看到苦戀姐姐的世子時便覺得有些同病相憐,才……才一時糊塗,祖母,文熙早就後悔了,可是……可是沒來得及。」
「喜歡就可以不擇手段地傷害他人么?」趙文宛冷冷地出了聲,眸底一片森冷。
趙文萱讓婆子壓制著,一雙眼猩紅地瞪著跪在地上賣可憐,企圖脫罪的趙文熙,啐了一口,直戳破了道,「這般周密的害人計劃,你還有臉說自己良善么,宛姐姐得六王爺厚愛,而你求而不得,只怕不害死宛姐姐是不會甘心的罷。」
老夫人聞言黯了黯眸子,當初她有所察覺時,便想著給文熙尋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好了了她不該有的心思,只是沒想到她竟如此等不及……心中失望之極,「老婆子竟沒想到你會做出如此之事……你……可對得起趙家列祖列宗,你的父母!」
想到之前種種終於是信了楊媽媽之前所說的,一氣之下只道讓趙文熙跪在這裡反省,任憑後者如何苦求,都不再理會。
趙文萱想張嘴問問自己的婚事,但瞧祖母精神不濟地被攙扶著離開,只得先歇了聲,自行站起來離開。
趙文宛一步步的慢慢挨近跪在地上的趙文熙,嘴角輕勾,「該是你還債的時候了。」
淚眼迷濛的趙文熙隱約瞧著趙文宛離開的影兒,貝齒用力咬住下唇,直到一股血腥味瀰漫開來,好似不覺得痛般,一抹了嘴邊,滿眼恨意。
之後,趙文熙在廳堂跪了一夜,受不住暈倒在地上,趙老夫人聽聞讓人抬回了凈蓮苑,顧念是二房唯一的血脈,只讓其在苑內好好反省,卻是再沒去瞧過,顯然已經是心灰意冷。
下元節過後,趙文萱的婚事還是定了下來,是長公主親自來府上提的親,道是姑娘家的被奪了清白定是要負責的,多半的緣由還是要堵了趙文萱的嘴,世子的癖好她瞞得嚴實,若是傳開了,哪兒還有好姑娘肯嫁,於是不管世子願不願意的,這回長公主鐵了心的要讓他納了趙文萱為側妃,而正妃么,自然要選個她中意的。
至於趙文萱的意願,長公主哪裡會在意,若是不聽話,她可有的是法子讓人老實。
***
趙文萱因著嫡長姐未嫁,婚期暫推在了明年開春之後商議,趙文萱倒是盼著趙文宛能遲點嫁人,可終究沒能如願,八月一過,梁帝就下了聖旨賜婚顧景行與定國公長女趙文宛。
街頭巷尾的,都道定國公府好福氣,長子作了駙馬,仍是官運亨通;而長女趙文宛讓六王爺顧景行不顧體制,一心求娶,甚至自願發下毒誓永不納妃,叫京中多少世家姑娘捶胸頓足,暗暗羨慕趙文宛的好命。
作為當事人的趙文宛先前還在氣惱顧景行不問自己就請了聖旨賜婚一事,等這傳聞散開,當下給滅了火兒,曉得那人是借著這種的方式跟自己賠罪,亦是保證,心裡不無感動。這誓言的私下能說,然顧景行昭告天下的舉動,為的什麼她再清楚不過,無法忍受與人平分感情,而顧景行的身份偏又……
對著菱花鏡,趙文宛勾了勾嘴角,自己未言,那人已知曉,這種感覺從未有過的熨帖。閨房裡堆了不少賀禮嫁妝,有顧景行送來的,也有老夫人讓人備的,光是首飾就堆滿了梳妝台,教趙文宛挑花了眼。
婚期將近,原是老夫人要親自主持的,可畢竟上了年紀,操勞不得,西平侯夫人聞訊而來,主動請了這活兒,道是給老夫人打下手,可大多的都承辦了去,不敢教老夫人累著。
與闔府上下洋溢著的喜樂氛圍不同,凈蓮苑裡,一片陰沉之氣,所有紅綢紅緞一律不準著了眼,下人送來布置屋子的東西叫綠雲收了起來,堆在不顯眼的角落,生怕刺激了自個兒主子。
趙文熙自聖旨下了之後就閉門不出,已經有好幾天了,送進去的吃食都原封不動的擺著,回回換了回回未動,把綠雲急得不行,最終沒了辦法,怕這樣下去小姐先垮了,便道要去稟報老夫人,趙文熙才有了些許反應。
嘴唇乾涸,只一個字的就扯動了乾燥嘴皮,崩了點點血色,綠雲見狀忙是倒了茶水遞了過去,「小姐您這樣為難自個兒的,您想的那人完全不知,也完全不心疼,您就放過自己,別這麼執拗了。」
茶水剛送到唇邊,就聽得綠雲這一句,趙文熙心不可抑制地抽疼了下,是啊,她即便弄成這副鬼樣子,那人也不會過來瞧一眼,他滿心滿眼裡都只有趙文宛一個人,馬上就要成親了啊……
流了好幾天的眼淚,原以為已經流幹了,卻又濕潤了眼眶,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
「小姐,小姐別哭呀。」綠雲著急忙慌地拿了帕子想替趙文熙抹淚,看著人如此也實在沒了辦法。
「今兒初幾了?」
「初……初五……。」
趙文熙雙手捧上了茶盅,緊緊捂著,神色有些恍惚,喃喃道了一句,「還剩三天了啊。」
綠雲瞧著她失了魂的模樣,心底不由得嘆了一聲,是啊,八月初八,便是皇上欽定的日子,小姐一直想要的王妃之位卻是大小姐的了。事情已定,她能做的也就是寬慰小姐想開點。
趙文熙擺了擺手,讓人出去,道是想自個兒一個人靜靜,不會再想不開了去,也無需稟報到老夫人那兒,讓祖母心煩。綠雲應下,退到了外頭,沒瞧見趙文熙一瞬陰沉下來的面孔。
這幾日她如同入了魔障,沉浸在另一世間,在那裡,趙文宛一直蠢得要命,在文萱和她的挑唆下,成了眾矢之的,而她愛慕的顧景行也對趙文宛厭惡至極,反而對自己關懷備至,像和這個世界顛倒了般,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說錯了,她才是六王妃,甚至最後貴為國母……
似夢非夢間,趙文熙嘴角上揚成一個詭異弧度,錯了,那就掰正回來。
大婚前夕,西平侯夫人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婚嫁所用,以及零碎該打點的,同管事又再確認了個遍,最後去了湘竹苑,想這孩子從小沒了娘,後來家裡又出了這麼多雜七八的事兒,到了如今婚事得由她這個姑姑出面,忍不住多疼愛了些。
「小姐,您還是早點歇了罷,明兒個可是您的大日子。」寶蟬打了個呵欠,忍不住道。
趙文宛這會兒卻是精神奕奕,拉著寶蟬下五子棋,趙文熙這幾日沒什麼動靜,總讓她覺得有些不安穩,尤其離正日子越近,她就越防。「我睡不著。」
撩了帘子進來的西平侯夫人恰好聽到這句,嘴角彎了彎,忍不住打趣道,「是一想到明兒個就睡不著罷,姑姑也是這麼過來的,不過確是要早些睡,不要像我第二天臉上腫了,讓嬤嬤碎碎念著上的妝。」
「姑姑,這陣兒辛苦您了。」趙文宛忙讓雪雁看了茶,作了真心實意的感謝,要不是西平侯夫人來得及時,又處處打點的妥當,她哪能這樣清閑。
「一家人用不得這麼見外。」西平侯夫人溫和地笑著,瞧了一眼棋譜,「這是什麼新玩法,我從沒見過。」
趙文宛簡單說了下規則,西平侯夫人頗有興緻地玩了一局,最後道是個能消磨時光的玩意兒,囑咐趙文宛別貪玩,還是要早些休息。
見她受教,伸手替她捋了垂在額前的髮絲,這姑娘家的她也是中意,可終究是遠兒沒福分,想到他臨走前時說的,更是對趙文宛覺得虧欠,幸好沒釀了錯。
「宛丫頭,你表哥年輕糊塗險些闖禍,你可還怪他?」
趙文宛聽她驟然提及賀靖遠,有些錯愕,很快反應了過來,對上西平侯夫人歉疚的眸子,抿了嘴角,頓了片刻后說道,「表哥性子耿直,沒有壞心,會衝動行事也是受了挑唆,不過最終都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情來,因為……表哥是個正人君子。」
從頭到尾,趙文宛都覺得賀靖遠是,只是太過耿直不知變通,去祁地磨練,回來該是像西平侯那樣的人物罷。
西平侯夫人因著趙文宛的話不掩感動,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清楚,想他離開時那頹喪樣子,終究還是心疼的,卻不想趙文宛會如此體貼諒解,恨不得馬上傳了話給靖遠,省得那孩子懲罰似地折騰自個兒。
「表哥有寄書信回家么,在祁地可好?」
「好,一切都好,雖說條件艱苦,你姑父明著說要歷練,實際暗裡找人看著的,苦歸苦,不會讓他亂來了去。」西平侯夫人想到前兩日收到的信件,道了賀靖遠所提的一事,「靖遠軍營那兒還有位女將軍,據聞曾是方子墨的副將,雖是女兒身,卻有大抱負,且英勇能戰,把初入軍營的一些刺頭兒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聽著意思的還蠻是厲害。」
「那可不就是花木蘭般的人物?」趙文宛挑了挑眉道。
「是啊,說得我都想見一見了。」西平侯夫人僅有幾次跟著西平侯遠征,卻也未上過前線,對於女將軍那樣的奇女子,好奇之下更是抱著幾分欣賞。
兩人正說著話兒,楊媽媽端著盤兒走了進來,臉上掛著滿滿笑意,開口道,「老夫人那兒聽聞大小姐睡不著,讓廚子做了點宵夜,安神補氣的,明兒個別壞了精神。」
等那湯湯水水擱到了桌上,西平侯夫人亦是起了身,道了一句不打擾休息就同楊媽媽一塊兒出去了。
到這會兒的確是有些餓了,趙文宛走到了桌旁,盛了一碗紅棗小米粥,裡頭似乎摻了幾味中藥,能聞出些許,有些卻是辨不出,大抵是葯膳類的。顧景行送來的兩名丫鬟侍候趙文宛洗漱后,端了少了一半兒的碗出了屋子回了下人苑兒。
今兒個留在耳室當值的是名新來的丫鬟,見主子歇下,自個兒靠著門柱的點著腦袋打起了瞌睡。
夜至三更,漆黑夜空如幕簾深沉籠罩著,蛙鳴聲回蕩,顯了寂靜,一點星火就在此時突兀燃起,定國公府一角的湘竹苑突然亮了火光,不多時,就傳出下人倉皇叫聲,大喊著走水了,腳步聲紛沓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