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翌日清晨,兩人一前一後地趕路,沒人說話。
文荊一點也不討厭君衍之天仙性冷感的個性,小時候跟在他身邊轉悠的時候,他就是這麼一副清雅出塵、飛於九天之上的模樣。不但熟悉,還很喜歡。
但是不知怎麼回事,他現在也不想跟君衍之說話。
他也不知道現在算什麼……這是冷戰?
晚上,君衍之找了一處乾淨的山洞休息,背對著文荊脫下外衫。文荊把在儲物袋裡待了一天的大龜取出來,喂它吃東西、透氣通風。大龜睡了一天的覺,精神百倍地在山洞裡亂爬。
君衍之默默地湊了過來。
「師弟……」毛茸茸的腦袋靠在文荊的肩膀上,兩條長臂自身後抱住他。
「你要做什麼?」
細碎的吻沿著頸項滑向耳垂,又親吻著他的頭髮和面頰,似有些動情。文荊本有些憋氣,被他這麼溫柔地吻著,心情卻也不爭氣地舒緩許多,慢慢將右半邊臉轉過去。
君衍之立刻自身後含住他的嘴唇。
兩人調整了姿勢,緊緊抱住對方,有些失控。
文荊只覺得面頰不住地發熱,頭腦越來越昏沉。他有點迷亂地輕輕拉開君衍之的腰帶,手指沿著他平滑的腰腹慢慢下滑,心頭猛跳:「師兄……」
突然間,君衍之抓住他的手,有些愧疚地不敢看他的雙目,輕輕把他推開:「師弟,天色不早了,你先休息。」
文荊瞬間炸了!
他冷冰冰地盯著垂著頭的君衍之,嘴唇越抿越緊:「師兄……我就算脾氣再好,也不能讓你一次一次耍著玩。下一次,你……後果自負。」
君衍之本在低頭愧疚,聽到文荊這句話卻立刻抬起頭來,頗有興味地望著他:「你說什麼?」
後果自負?
文荊被他這麼居高臨下地望著,頓時有點心虛,攥了攥拳頭道:「我也是個男人,你再敢……再敢這樣,你後果自負。」
就算他毀容了,這種事也容忍不得!
君衍之長臂一伸把他拉到懷裡,不由分說地扯開他的衣服,右手直搗黃龍,探入他的褲子中抓住撫摸,語氣卻如平常般淡然平靜:「師弟,你本性有些害羞,不適合做那種事,嗯?後果自負?什麼時候學會說這種話了?」
聲音越來越低,溫熱的氣息帶著不堪入耳的話吐在文荊的耳際,讓他瞬間紅了臉。
這個衣冠禽獸,他故意的……
君衍之的聲音沒有半絲情.欲,連衣服也整整齊齊,文荊從未聽他說過這麼直接的話,渾身炙熱發燙,使勁掙脫了急促道:「君衍之,你等著!」
一邊撂下狠話,一邊單腳跳著,急急忙忙地拉起褲子套好。
君衍之咬了咬嘴唇。文荊聽話溫順的時候叫人憐愛,如今這副想要反抗的模樣卻更加觸動人心,讓他渾身的血液都有些沸騰起來,莫名的有些期待。
他笑著說:「我等著。」
文荊抱起縮在角落不明所以的大龜,一陣風似的出了山洞。
·
兩人正式進入冷戰時期。
冷戰只不過是感情上的,該討論的事卻不能耽擱。
君衍之輕聲道:「已經趕了一天路,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不累。」文荊有些垂頭喪氣。過不了片刻就噓寒問暖一次,哪有半點冷戰的氣氛?也太沒有誠意了。
他轉口問道:「師兄,你這幾年可曾與其它師兄們見過面?」
君衍之露出一絲尷尬之色:「……見過幾次。」
「那就好。你從小與他們生活在一起,想必也十分想念他們。師兄們與你感情深厚,一定不會為難你。」
君衍之緊緊抿著嘴唇。
文荊望他一眼,只覺得君衍之有些怪異,問道:「師兄,你怎麼不說話?這幾年是否發生過什麼事?」
君衍之低頭不吭聲。
文荊問了半天,君衍之都像個河蚌似的閉著嘴巴,套不出隻字片語,便勸慰道:「不論發生過什麼,都是過去的事了,別再想了。」
君衍之的睫毛動了動,輕輕把他摟住:「總之,現在我是為你才回去的……」
文荊的眼皮一跳:「慧石峰也是你的家。」別說這種蠢話!
兩人在路上又趕了三日,終於到達洵陽山脈地界。
文荊望著一望無際的連綿群山,胸中激蕩翻滾,又似有無限懷念感慨,道:「這一次回來,希望不必再走了。」
君衍之的神色複雜,沒有說話。
「還沒有收到師父的消息?」
「沒有。」君衍之若有所思,低聲自語道,「如果現在回去,怕是正中了人的下懷。那人的目的若是《五行歸元劍法》,必定會以師父等人的性命來要挾我。」
文荊有些不安:「那人曾經陷害師父,想要你把師父誤會成滅族的仇人,也就是與他有仇恨。你說會不會已經出事了?」
「如果師父已經出事,他更應當想方設法將我引出來。」
文荊又道:「我們所懼之事,便是席放手中的誅仙塔。有沒有辦法把那座塔偷來?」
君衍之望了他一眼,抿唇道:「近幾年,席放對誅仙塔防護得極其嚴密,我已試過多次,每一次都無功而返。」
「你偷那塔做什麼……」文荊說到一半,又低頭閉上嘴巴。自己這幾年被困在誅仙塔中,想必他心急如焚,竟然幾次三番前去偷塔,想想也真是可憐。
君衍之點頭:「我所懼之人,的確只有席放一個人。只不過他現在塔不離身,無法將他制服。」
文荊嘆道:「比起趙寧天、邵均、陸長卿,席放向來對慧石峰和師父最為照顧,當年又救了你的性命……不是說那人跟師父有仇么?否則為什麼陷害師父,讓你險些殺了他?」
「我也想不通,這人當年與師父能有什麼仇恨。」
文荊若有所思道:「君師兄,有件事我覺得奇怪,但是近來一直急著找你,便沒有細想。你有沒有聽說,席宗主每年都要離開劍宗幾日,去拜祭家族?」
「聽說過。」
「哦?」
君衍之道:「剛聽說此事之時,我也曾覺得怪異,暗中跟隨過他一次。他隻身一身,沒有帶著隨從前往,的確是入了席家的墓山,三日之後便出來了,沒有什麼奇怪……」
說到這裡,他又皺了皺眉:「三日……」
文荊道:「拜祭什麼祖先,需要拜祭三日?席家的祭祀活動也只有一日吧?」
君衍之踱著步子沉思半晌,突然拉起文荊的手:「走!去看看。」
「嗯?私自進人家墓地?不是有陣法和結界守著么……」
·
席家墓地在洵陽山脈以東百里之遙,不到半日便可以到達。這裡本叫做珠連山,左邊一座大山側看如人面仰天,右面一座大山有千丈水簾,中間一顆寶珠,將兩座大山連接起來,靈山秀水,實在是難得的風水寶地。於是這地方几千年前被席家看中,設下結界,世世代代作埋葬祖先之用。
珠連山青山綠水,秀色奪人,絲毫不見陰森之氣,反叫人心胸一寬。
君衍之與文荊站在山下,指著山上一座大殿道:「那大殿四周有陣法,你我都進去不得。席家幾千年來的陵墓都建在此山上,唯有金丹修士之上才會特別打造陵園,其他的也不過是一口棺木,一個石碑。」
「這座山設下了結界,怎麼進去?」
君衍之淡淡一笑,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盒子打開。頓時,幾十個小小黑點飛在空中,迅速撲上前去,唯有一個晃晃悠悠地在空中打轉,似乎找不到北了。
文荊連忙把那隻反應慢的小黑點抓在手中:「這不是當年救了我的蚊子么?」
蚊子恐懼萬分地掙扎不已,似乎已經認不出文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被捉起來了。
「這就是當年把你放出結界的那隻。」
文荊不禁感慨:「原來你有這麼多隻蚊子。」
「當年就是它們帶著我的血,前去給人混給人喝的。」君衍之淡淡望了玄天蚊一眼,「這些小東西謹慎小心,極少犯錯。所以,莫少言、賀靈、師父出事後,我一直不明白,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文荊立刻閉上嘴巴。說著說著又說到傷心事,真是到處是雷,隨便踩一下都能炸個粉身碎骨。
許久之後,結界終於被刺破一個大洞,勉強可讓人鑽進去。
君衍之拉著文荊踏進珠連山:「我們分頭查看?」
「嗯,我去後山。」
這天風和日麗,萬里無雲,漫山遍野的翠綠被山風一吹,激蕩如海上的波浪,綠濤如怒,叫人心胸為之一寬。
小鳥落在長滿青苔荒草的墓碑之上抖著羽毛,啄了啄石碑縫隙之間生出來的一朵白色小花,唧唧叫喚。有些石碑年代久遠,早已經殘缺不全,卻不恐怖,直叫人生出一股淡淡的憂傷,有種逝者已逝之感。
彷彿那些墓碑留下的不是凄清孤獨,卻是塵歸塵、土歸土,終於與大自然相融的祥和與溫馨。
文荊在山間緩緩飛行,口中默念著石碑上的字。
「席容、席普、席少天……沒什麼奇怪的地方……」
不遠處有一個建好的陵園,四周綠樹成蔭,似乎還很新,不過幾十年的歷史。文荊望著陵園門口上的題字,心中一凜,迅速飛上前去。
「第四十八代子孫、清虛劍宗第六代宗主席放之陵墓。」
席放自己的墓地!
文荊以傳聲之術召喚君衍之:「我竟然找到席放的陵園了。把蚊子們都帶來!」
陵園裡還沒有埋葬什麼人,通常是不會設陣法的,只設一層結界,阻擋人進入。文荊小心上前探了一步,突然之間,一股洶湧的靈氣化成刀刃向他疾刺過來!
這裡竟然設了陣法!
文荊心中一驚,急忙抽出肅心劍狠狠一揮,紅光流動,幾十道靈刃頓時像著了火一樣,發出「噗」「噗」的聲音,被劍氣打散,落在地面之上。
一把靈刃卻也刺中文荊,流出鮮血。
君衍之飄然在他身後落下來:「席放設了萬刃之陣。」
文荊單手將肩膀上的靈刃□□,皺眉道:「師兄,你會不會破解?」
「破解倒也不難,只是怕被席放看出來,不如就這麼闖進去。」君衍之望著文荊,低聲道,「過來抱著我。」
文荊:「…………」抱你娘的屁。
幾十隻蚊子像一朵小黑雲撲在結界之上,忙忙碌碌地飛來飛去。不多時,結界又破了一個洞,依照君衍之的吩咐,可以容兩個緊緊相環的人進去。
君衍之道:「過來抱著我。」
文荊惱怒望著他。
現在正是與他爭奪地位的關鍵時刻,他讓自己過去,自己就過去?那將來不是還要被他吃得死死的?他也學著君衍之淡然地模樣:「你來抱著我。」
「…………」
兩人正式陷入僵局。
一時間,只聽見小鳥唧唧的叫喚聲、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
文荊本不在乎誰在上、誰在下的,但這人竟然屢次點完火就跑,叫人忍無可忍,必須要教訓他一下,讓他知道規矩。
君衍之輕聲道:「你先來抱著我,等下出來的時候,我再去抱著你。」
文荊心道兩人是來辦正事的,耽誤時間已經不應該,難道要為了面子問題鬧上一整天么?況且君衍之這句話倒也合情合理,便半信半疑地點點頭答應了:「說話算數。」
他上前幾步,緊緊抱住君衍之的腰,又囑咐道:「出來的時候,你也要這麼抱著我。」
君衍之點頭笑著:「若有必要,我自然不會食言。」
一團靈氣頓時把文荊的周身包圍。
君衍之的修為之高,的確不是文荊可以想象的。他環抱著君衍之疾速衝進陵園之中,只聽到周圍傳來猛烈的敲擊聲,卻被這一團靈氣阻擋,不能穿入。
終於,靈氣漸散,一個雅緻的庭院落入二人的視線之中。
文荊獃獃地望著院中的景象,渾身汗毛直豎,一股恐怖詭異的感覺遍布全身,啞著嗓子道:「怎麼會這樣?這分明是、分明是……」
君衍之微微一愣,臉色也頓時陰沉。
席放必然就是幕後之人無疑!
至於究竟為什麼要陷害段軒,也終於有點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