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身後的人微微抖動,李解憂緊咬著下唇,沒有一句寬慰的話,也沒有一個撫慰的動作,只不著痕迹的將兩人隔開,那寡淡的眼眸里任憑誰看了都會感到陌生「王爺您累了。」

霍允肆幾乎要被這絕情的眼神震傷,五臟六腑也跟著痛了起來,原本搭在腰間的手也頹然的垂了下來。

「你——」深嘆一口氣「算了。」

霍允肆沒有心力,那天的事情她知道是她的不對,不管怎樣她都不該傷了眼前的人「母后那裡我已經說過了,誰我都不會納進府里的。」

「你是王爺,你說的算,納與不納,與妾身無關。」

一個眼神殺向李解憂「你非得這麼傷人才罷休?」

「王爺說笑了,妾身哪有那麼大的本事。」李解憂面色如常,說話的聲音都不抖動一下,只是眉眼間那些許的憂傷將她出賣了「王爺心裡有誰愛誰,願意娶誰,那是王爺自己的事,妾身只不過是誤打誤撞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現如今在這王府里還能有一席之地,便已知足。」

這話不該在夫妻間說,霍允肆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冷漠,李解憂的性子不是一般倔強,它就如同一塊未被雕琢的璞玉,從不曲意逢迎,或許這也是吸引霍允肆的一點。

「你到底還是在意。」霍允肆眉頭緊縮,神色間有說不盡的愁苦哀怨。

「妾身從未放在心上,又何來的在意,王爺想多了。」

心口不一永遠都是李解憂堅強倔強的一中表現,越是難過,越是裝作不在乎,可惜這對霍允肆來說卻不是最好的偽裝,有情人面前一戳擊破。

「你若是不在乎又何必將那一地的花碾碎,又何必冷眼對我,又何必——這樣平靜。」

李解憂一時語塞,片刻才緩過神兒來「你以為你真的了解我嗎?」

「我不了解你,可我知道你從不是一個決絕的人。」霍允肆一邊說著話,一邊將頭扭向窗外「你是你,她是她,你們分明就是兩個人,我從沒有混為一談過。」

「呵,所以呢?我就該感謝你?感謝你沒有將我當成她的替代?」

每個人心底都有一道傷疤,誰都不能例外。

「沒有誰可以當誰的替代品,再說你跟她從來就沒有相像的地方。」霍允肆眼底的憂傷湧現,那痛苦的事情又要再一次被提起「她從來沒有說過愛我,我們從未互通心意,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可憐的女子,就算死也是糊裡糊塗的死。」

時間放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時的你我都還只是青蔥少年。

「那日我才從尚書房下學,先生講的東西都沒有怎麼聽,只記得手裡緊握著一卷畫紙,那是我背著她偷偷畫了好幾天的,雖然還沒有上色,可也已經完成了大半,憋了好幾天想著偷偷給她一個驚喜,可沒想到,她——」話到這裡便停住了,頓了好久彷彿又下了很多勇氣才又繼續開口道:「我的心思被母后發現了,那時候的我還不會隱藏,有什麼事情大多都直掛在臉上,可就是這麼一個只敢在角落裡露出的心思卻害了她的命。」

霍允肆仰起頭,眼底氤氳了一層霧氣「她是被母后賜死的,被守衛太監活活勒死,繼而又懸挂在房樑上——」話到這裡霍允肆像是突然失了力氣,那顏色不一的兩道勒痕讓人記憶猶新,連連後退了好幾步,癱坐在身後的椅子上,只聽滴答滴答的聲音墜落,那是淚。

看著自己的夫君再為別的女子傷心落淚,李解憂的心裡卻生不出妒忌,相反卻是另一種心痛,她該慶幸,現在有霍允肆護著,至少不會像韓兒那般孤立無援「別再傷心了,過去的都過去了。」李解憂扶著霍允肆的肩膀,將她的頭攬入懷裡,聲音輕柔似羽毛劃過一般「她的死與你無關,你已經儘力了,別再折磨自己了。」

「是我害了她!是我!」霍允肆兩手緊緊扣住李解憂的腰側,聲音比平日嘶啞百倍,今日的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而是一個訴說悲傷的普通人,這些事情憋在她的心裡太久了。

「你沒有害她,你只是太喜歡她了,如果她地下有知,一定也不會想你這樣為她傷心的。」李解憂知道她在流淚,她想將這悲傷止住,可又希望她能痛快的發泄,從此悲傷不再。

良久,懷中的人不再抖動,腰間也被放鬆了許多,低下頭,一雙紅腫濕潤的眼睛對了上來。

「我與她從未挑明一切,就算當初是我有意,可她卻一無所知,這是一段不為人所知的情愫,不管她心意如何,都已是過往,不管你信不信,自從那夜過後,我念的,想的只有你。」霍允肆望著李解憂略帶褐色的眼眸,微微轉過頭「至於她,你給我些時間,我會忘記,但終究她還是會留在我的心中,畢竟她是因我而死,我無法那樣絕情。」

李解憂不忍心再去逼迫她什麼,畢竟這已經是她最後的底線,

「我從不怪你心裡有她,她給你的是我沒辦法給你,只是你現在已經是我的夫君了,我不想你我之間還有別人,我要的只是這些,你答應過我,你會做到的!」

「我自然會做到!」霍允肆有些激動,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原本抱著她的人,現在被她抱在了懷裡「我不會納別人進來,你我之間不會有別人!」

李解憂心裡難過卻也安心,沒有在做掙扎,任她抱著,兩頰上卻不斷的落下淚珠「你說的,我都信。」

夜晚,倆人相擁而眠,雖閉著眼,卻是同床異夢,各懷心思。

翌日,天微亮,宮門便打開了。

「大皇子,二皇子,娘娘就在裡面。」說話的人聲音尖細但卻蒼老,此人正是一直守候在劉嬛身邊的鄭公公。

允禮允信,一前一後,撩開破舊的珠簾,上面的珠子骯髒不堪,走進了還有之後一股子異味,不用看向裡面就知道是一副什麼樣的光景。

「母,后——」這一聲不是允禮叫的,而是身後的允信叫的。

蜷縮在牆角神情獃滯,嘴邊還掛著幾株乾草,頭髮也打了結,身上的衣服全都是打了補丁的,就連手上也都是傷疤,允禮認得這是常年累月受凍形成的凍瘡,沒有膏藥久而久之就留下了去不掉的疤痕。

「母后!母后!我是允信啊!您不認得我了嗎!」

允禮聽著允信的叫喊聲,目光愕然,有那麼一絲驚慌掠過,轉過頭望著身後的鄭公公「母后,她——怎麼了?」

鄭公公是一直守在宮裡的人,事情如何他最清楚不過。

「老奴有罪!」猛地跪倒在地上「娘娘她自大皇子二皇子走後的第二年就得了失心瘋,娘娘是被這冷宮活活逼瘋的!」

最痛不過於此,允禮以為在青州的那些他早已經習慣了痛苦,可見了劉嬛,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那麼堅強,他從未想過母子相見會是這樣一幅情景。

「允信。」

「大哥!」

允禮扶著額頭,向後退了幾步,屏住呼吸,硬生生的將痛楚壓了下去「去將門口的馬車牽進來。」

「大皇子,不可啊!」

「你不必攔我,後果怎樣,我允禮一人承擔。」說完轉頭望向劉嬛,眼裡的淚水不斷溢出「母后兒子來晚了,兒子接您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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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起憂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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