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解憂在路上奔波了一個多月,剛一下了婚轎,便被眾位嬤嬤領了下去,頭上的紅紗依舊是不能摘的,透過這薄薄的紅紗,李解憂看見了一個陌生的皇宮,雖然比南楚的要華麗,但她卻沒有絲毫的羨慕,這裡不是她的家,但卻是她要留守一輩子的地方。
由著嬤嬤的帶領,垂手撩起重重的裙擺跨過了火盆。
按理說霍允肆的大婚儀式本不應該在皇宮裡舉行,她早已成年又是一身功勛,在外也有自己的王府與封地,可依照聖上的旨意,霍鄭為了表達他對霍允肆的父子之情,也為了體恤這麼多年來她為北齊打下的江山,於是便有了這麼一幕。霍允肆身著大紅色的喜袍,似笑非笑的瞧著底下的文武百官、王公貴族及皇子公主,恍惚之間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剛剛得勝歸朝的那一天。
霍允肆餘光瞄向霍鄭,父子之情?這個滿眼皇權的父親什麼時候對自己真正的用過心有過情,若不是今日她兵權在手,恐怕她都記不起自己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兒子。他今日這樣看重自己,無非是想借著今日的機會,將那些明裡暗裡恨著自己的人統統逼出來,換言之秦江王的這五十萬鐵騎,難道作為皇帝的他就不擔心嗎?!
大婚在哪裡舉行,如何舉行霍允肆根本不關心,反正這一切都是一場精心布置的棋局,她需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而已,既然他們要玩,那就奉陪到底好了,霍允肆倒要看一看,這盤棋到底誰會走得更加漂亮。
依據北齊古理,男女雙方成婚時,新郎要從媒婆手裡將新娘迎走,帶至雙親面前。
李解憂隔著紅紗,不能看清楚來人的容貌,但卻可以從輪廓上認出,眼前這人便是她日後的夫君。
霍允肆伸出手將那纖弱無骨柔夷牽住,片刻的失神,曾經年少的她以為終有一天她會娶一個名叫韓兒的女子,可現如今回首憶從前,佳人早已香消玉殞,剩的只有滿腔的仇怨。
李解憂第一次被一個男子牽手,即使這個人是她的夫君,卻也讓她心裡感到不舒服,霍允肆長年在外征戰,兩手上早已是布滿厚繭,光是這麼拉著就覺得有些疼痛,一時之間竟讓她不自覺的想起來洛湛來,純凈如水的情感,讓他們這麼多年雖有情義,但卻無逾越,他的性子那麼溫潤,想必手掌的肌膚也定是柔軟的。
一步步,一下下,跪在了霍鄭跟謝昭榮面前。
霍允肆與李解憂一人端起一杯茶,低首道:「父皇母后,請用茶。」
謝昭榮接過李解憂手中的茶,點了點頭臉上泛著假意的笑。
「好!」霍鄭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手捋這鬍子道:「你成了家,也了了朕的一樁心事。」
「多謝父皇母后!」
此話一出,先是讓李解憂驚了一下,如果說剛才她沒有聽清,那現在便是聽得一清二楚,這人的聲音怎會如此嘶啞凄厲,緩緩地吸了一口氣,迅速的將自己臉上的驚詫拂去,低聲也道:「多謝父皇母后。」
「夫妻對拜!」
「禮成!」
憑著太監一聲尖細的嗓音,這場婚宴總算是結束了。
李解憂被嬤嬤領去了霍允肆之前的宮殿里,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所有的窗門上都被貼了大大的紅色喜字,就連這裡的宮娥太監也都換上了紅色服侍,一時間竟讓李解憂也有了一種新婚大喜的錯覺。
而霍允肆則是被留在了喜宴上。
「你今日這大婚比為兄當年迎娶太子妃還要隆重。」太子允繼從自己的桌椅前站了起來,手裡拿著兩杯酒,直直的走向霍允肆「來,喝一杯!」
霍允肆正身瞧了他一眼,便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多謝四哥了!」
「哈哈哈!好!」允繼狠狠抹去嘴角邊的酒滴,自己是太子又能怎麼樣,到頭來還是什麼都算不上,允繼越想越覺得窩囊,一個用力將酒杯摔到地上,無所顧忌的看著霍允肆壓低了聲音道:「我看你能得意到什麼時候!」
酒杯擲地的響聲驚動驚擾了宴會上的所有人,霍鄭更是一聲呵斥道:「允繼!你做什麼!」
一旁的李義甫剛要起身為允繼解圍,霍允肆便先出了聲音,瞧了眼地下還在滾動的酒杯,無所謂的撣了撣自己的前襟,笑道:「四哥喝多了。」轉頭又望向李義甫。
看到霍允肆的李義甫,趕忙走到允繼身邊,將他攙著「啟稟皇上,秦王所言極是,太子殿下有些醉了。」
霍鄭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不能喝就不要喝那麼多!大喜的日子,就不能讓朕省點心嗎!」
「皇上——」
李義甫還沒有把話說出來,霍鄭便又擺手道:「行了,醉了就先退下吧!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這驅逐令以下,李義甫總是有萬般說辭也只能咽回肚子里去,拽了拽允繼的胳膊,示意他不要逞能「有什麼話咱們下去再說,別跟皇上過不去。」
允繼額上青筋全暴,兩腮也緊緊地咬著,強忍下心中的憤怒,垂首道:「兒臣先行告退。」
霍允肆看著允繼離去的背影,不禁在心裡連連搖頭,允繼這藏不住事的性子還是跟當年一樣,一點都沒有變。
回到東宮的霍允繼,一把將桌上的飾物全推到了地下,嘴裡還怒吼道:「滾!都給本太子滾出去!」
李義甫對一旁的侍女擺了擺手「都出去吧,沒有傳喚不準進來。」
「太師,您說父皇他現在眼裡還有我這個太子嗎!」允繼失魂落魄的搖著頭「她霍允肆是個什麼東西!竟能享受這種太子才能享受的殊榮,我看父皇是想廢了我,然後立她!」
李義甫轉頭向門外瞧去,又走到允繼身旁「你胡說什麼!這種話你也敢妄加揣測,當真以為你這東宮沒有其他的『眼睛』『耳朵』嗎!」
「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做,允繼這太子當的著實窩囊啊!」
李義甫伸手捋這鬍子,安慰道:「你先不要急,依老臣之見,皇上似乎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喜愛秦王。」
「怎麼可能,這麼高的殊榮可不是一般皇子就能享受的。」
「正是因為這麼高的殊榮,才正好表明皇上對秦王的疑心。」李義甫兩手背向身後,復聲道:「你且仔細想想看,霍允肆虎符在手,坐擁五十萬的鐵騎,其母又為皇后,你我都尚且憂心,皇上難道就不憂心嗎?皇上如今這麼高調,實則是在幫霍允肆樹敵,這明裡暗裡恨著她的,眼紅她的人多了去了。」
聽到這兒,允繼像是來了神采,眼眸突地眼下亮了起來「那這麼說來,父皇沒有廢我之意?」
李義甫看著允繼那沒頭腦的樣子,心裡著實來火,怎麼當年就眼拙選了他呢,眼比天高,心比針小。
「你若是日後再像今日一般沒頭沒腦,那就說不上了,畢竟聖意難測。」
允繼討好般的走到李義甫跟前,笑道:「不會的,往後允繼都聽太師的。」
喜宴上謝昭榮雖面露微笑,但卻很少言語,可奇怪的是,自從喜宴剛開始的時候碧華露了一面,再往後就一直沒有見著她。
「華姑姑?」霍允肆因為要洞房的緣故,於是在天色見黑的時候,便被霍鄭特賜離宴了,可她還沒走到自己的寢殿門口,就見到了碧華。
碧華沒有說話,只是做了個揖,又轉頭望向四周見確實沒人,便低頭從腰間摸出一包藥粉遞給霍允肆,悄聲道:「這是皇後娘娘託人奴婢給您帶的,王爺還請酌量。」
霍允肆接過藥包,放在鼻尖輕輕一嗅——蒙汗-葯。
「本王知道了,有勞姑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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