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第 129 章
唰——
像是一直掛在臉上的面具被強行剝落了下來,往日里總是笑得風輕雲淡的少年突然沒有了表情。山本毅站在那裡,漆黑的雙眼猶如兩個黑沉沉的空洞。
「能用我們的血液的話早就用了!就算是把我抽干都可以!」
再也看不下去的雲雀憐夜插入了獄寺與毅的中間。
「問題是用不了啊。」
奧西里斯看起來比憐夜要冷靜。然而只要旁人稍加註意就能看到他雙手掌心的中央已經被自己的指甲摳破,鮮血正往外溢出。
「所以說為什麼?!究竟是什麼地方不可以?!你們同樣都是A型血吧?!」
「閉嘴,大垃圾……汪汪、汪汪的,吵死人了——」
剛剛退出急救室的十年後XANXUS一副準備殺人的樣子,無奈他現在腳步虛浮,連掏出自己愛槍的動作都有些搖晃——正常的獻血量一般是抽取兩百到四百毫升的血液,夏馬爾完全沒和XANXUS客氣,直接抽了XANXUS八百毫升的血液給鈴奈。所以XANXUS才會一時無法適應急速失血后的這個身體。只不過,八百毫升的血液對鈴奈來說還是太少了。
庫洛姆和綱吉也是A型血,此時兩人正和正一一起在等著給鈴奈輸血。被召集起來的巴吉爾和風太一個人去了彭格列地下基地的出入口等著救護車送來血袋。另一個人則是去尋找彭格列的關係者里所有A型血的人。
真由美搖搖欲墜地扶著急救室的玻璃牆。先前因為擔心鈴奈,真由美和庫洛姆在鈴奈離開后也快速換了衣服後向京子、小春還有花告了辭。
庫洛姆能點燃死氣之炎,到達目的地的速度遠比真由美要快。真由美在恢復記憶之後也是有能點燃死氣之炎的可能性的。問題在於她沒有可以用的媒介。所以等她終於到達鈴奈所在的地方的時候,她看見的已經是被零地點突破封成一座冰雕的鈴奈。以及在並盛町上空與復仇者激戰的眾人。
真由美和獄寺一樣是B型血,這個時候一點忙都幫不上。她只能這樣隔著玻璃遠遠的、遠遠的看著鈴奈,看著自己一心想要拯救卻仍是落得這種悲慘下場的好友。
「BOSS——」
「煩死了,大垃圾。」
斯誇羅急忙上前,想要扶住XANXUS卻差點被XANXUS用槍托砸在腦袋上。
「獄寺——」
被獄寺甩掉了手的山本沒有斯誇羅那麼慘,但獄寺同樣沒給他什麼好臉色看。
「裕理醬她們不是不想救母親,是不可以救。」
這個時代的白蘭立在女兒的面前,為她遮住了獄寺那仇恨的目光。
「因為按照復仇者的理論來說,被身為BUG的媽媽生下的我們也是BUG啊。」
拉法埃洛是不遜於弗蘭的術士,然而他卻沒有在急救室里以纖細而精確的幻術為自己的母親製造出血液正在正常流動的幻覺。
「我們跨越時空而來,是本來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產物。也是擾亂時空的原因之一。」
憐夜解釋著。他的心裡其實並不比獄寺好受。獄寺還能向周圍的人隨性地發脾氣,一向自持自製的憐夜卻沒有這份幸運。
「我們都知道我們穿越時空,回到『過去』是不被允許的,是禁忌的行為。也知道我們在這個世界意味著會給這個世界的時空造成很大的隱患與影響。但是,」
伊凡諾向著獄寺攤開了手:「我們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獄寺颯沒有說話。就像伊凡諾說的那樣,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如果有,她現在也不會站在這個地方。
「我們的血和我們一樣,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是『不該存在』的東西。把我們的血注入到母親大人的身體就和直接在母親大人的身體里投毒沒什麼兩樣。」
六道椋諷刺地一笑。對他而言,就算因為擾亂世界的定律,擾亂空間的穩定,會被世界視為「敵人」也無所謂。可惜的是他的血型是AB型。以前椋總是想著自己沒和六道骸那個討人厭的臭老頭是一種血型真是謝天謝地,這個時候椋只恨自己和母親不是同一種血型。
「吧卟……」
六道未來還小。被椋抱著的他含著手指,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椋也刻意不讓他看到母親渾身是血的樣子,用幻術暫時封鎖了未來的部分視覺。
「爸爸、會救媽媽的,一定會救媽媽的……」
澤田七奈踮著腳趴在真由美旁邊的玻璃牆壁上。她和父母一樣都是A型血,可是她太小了,小到無法為母親提供血液。
「我們存在於這個世界本身就是母親大人擾亂了時空的證據。」
雲雀彌耶淡淡地說著,她的聲音輕而冷。
受到復仇者突襲的時候,她和伊麗莎白是除了護著弟弟的六道椋還有護著七奈的葛羅利亞以外受傷最嚴重的的兩人——復仇者的目標十分明確,那就是消滅導致了時空混亂,讓世界瀕臨重啟的根源。那根源中最大的影響因素是北條鈴奈,其次就是在「北條鈴奈存活」的前提條件下產生的、來自各個平行世界的「北條鈴奈的孩子們」。
伊麗莎白和彌耶都是外表可憐的嬌弱少女。復仇者們想從兩人身上開刀再正常不過。未來和七奈也是一樣。好在未來一直被椋保護著,七奈也在葛羅利亞的保護之下,兩人身上均是連個擦傷都沒有。只是苦了椋和葛羅利亞,兩人身上的傷口多如牛毛。沒有受重傷或是致命傷是不幸中的萬幸。
「怎麼會……」
迪諾沮喪到無以復加。他也是一身的傷口,有的傷口上的血已經風乾凝固。
「所以說你們來這個世界究竟是幹嘛的?!你們說你們要改變未來?!結果只是來搗亂的吧?!光是你們的存在就讓那傢伙陷入更不妙的境地……!那你們回到過去究竟對那傢伙來說有什麼意義?!」
獄寺出離憤怒,他的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利刃插在鈴奈孩子們的心上。
「我、我們、沒有想,讓母親大人困擾的。」
阿爾法多對著手指,他有些結巴:「我們只是、想讓母親大人、想讓最愛的母親大人能夠有更幸福的未來……」
「愛?最愛?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愛?所謂的最愛?!所謂的幸福?!」
帶血的手掌猛地拍上玻璃牆壁,嚇得七奈肩頭猛然一動的獄寺咆哮道:「那傢伙不是第一次和復仇者見面!!復仇者以前從來沒有要殺那傢伙的念頭!!!你們倒是告訴我如果不是因為你們出現在這個世界,復仇者怎麼突然就認定那傢伙是什麼『BUG』,要消滅那傢伙的存在?!」
「你們在這個世界里做了什麼?你們明明只是在這個世界害得那傢伙差點丟掉性命!!!現在還躺在那裡等著輸血!!!」
急救室內,綱吉和庫洛姆聽不到玻璃牆那邊的獄寺在說些什麼。完全隔絕了內外聲音的急救室里只有心跳監控儀發出的「嘟嘟」聲。可是就算聽不到獄寺在說些什麼,綱吉也能從獄寺的表情上看出他急切到馬上就要失控暴走的心情。
「BOSS……」
庫洛姆知道綱吉想去阻止獄寺發飆,然而庫洛姆剛抬眼去看綱吉,就見綱吉搖了搖頭。
「現在還是,專心等著為鈴奈前輩供血吧。」
平時總是大呼小叫、大驚小怪的綱吉此時此刻異常沉著。他這種冷靜的模樣要是被花或是其他的同班同學看見了,肯定會引來一大堆無情吐槽與戲謔。只有平時就和綱吉相交甚密的人才知道,這個沉靜如水的少年並不是澤田綱吉故意裝酷的產物,也不是被人為製造出來的表象。這個冷靜的澤田綱吉也是真正的澤田綱吉,而未來,這個冷靜的澤田綱吉才會是大多數人認知中的「澤田綱吉」。
「——這種事情不用你說我們都知道!!」
另一邊,颯再也忍不住,朝著自己那還十分年輕的生父怒道:「我們也知道我們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是不合理的!可是那又有什麼辦法?!還不是你們這些做父親的太人渣太糟糕才導致了我們這些兒女想要讓更加配得上媽媽的人和她在一起!!」
「我們不是沒有預想過我們回到過去會對過去的世界造成不好的影響。」
上前一步,奧西里斯將颯護在了身後,斷絕了颯和生父的爭鋒相對。因為這個時候爭鋒相對並沒有什麼意義。重要的是之後該做什麼,之後要做什麼。
「那你們還……!!」
「我們只能在這個世界存在七天。」
奧西里斯的坦白讓伊凡諾閉上了雙眼,讓葛羅利亞斂眸的同時發出了無聲的嘆息——這個秘密原本他們是打算死守到底,堅決不讓任何人、尤其是身為母親的鈴奈知道的。
因為身為鈴奈的孩子,身為最愛鈴奈的孩子,他們不希望自己最愛的母親在知道自己付出了怎樣的代價、達成了怎樣的約定后才跨越了時空,回到她還如此年輕的時代,試圖改變她未來的命運。也因為身為鈴奈的孩子,他們清楚鈴奈的內心有多麼的柔軟,又是多麼的脆弱。
早在來到這個平行世界前,孩子們已經預想到鈴奈一定會把自己從未來回到過去的原因歸結為自身的不足與身為母親的自己沒能給孩子們幸福。如果再讓母親知道了他們是用什麼代價跨越的時空……
無論是奧西里斯、伊凡諾、葛羅利亞還是裕理和伊麗莎白等人,誰都不想看著自己最愛的母親因為自己而自責不已。更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很快就會消失,在自己消失的時候感到難過,鈴奈的孩子們原本不打算說出自己只能存在七天的事實。只希望和母親度過開心快樂的七天之後在母親看不見的地方消失,讓母親以為他們這群大麻煩終於回未來去了。
「我是切爾貝羅機關製造的實驗體。是用來修正錯誤……準確的來說是用來修正這顆星球進化軌跡的『神』。所以我擁有跨越時空的力量。」
說話的裕理很平靜。
「雖然我的能力確實可以讓我穿梭在所有的平行世界之中,回到遠古的過去,但是我畢竟只是實驗體,並且只是最初的實驗體。我的力量是有限並且有殘缺之處的。」
切爾貝羅機關以為自己製造出了「神」,製造出了可以任意修改過去、按照自身的意願來重塑地球上一切生命軌跡的「神」,卻毀滅於這位「神」的手中。並且直到最後都沒有發現這位「神」的缺陷。不,應該這麼說:身為人造亞人的切爾貝羅機關根本就不具備能驗證裕理這位「神」是否完整的力量。
「跨越時空是需要代價的。為了回到這個時代,為了到達這個平行世界,我們所有人都付出了代價。」
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處,能夠感受到胸腔里自己的心臟還在跳動的裕理垂下了與白蘭神似的眸子。
「我們的代價是,『存在』。」
「七天之後,我們『存在過』的這個事實會逐漸消亡。我們連一個碳分子、一個炭基都不會在任何世界留下。」
「『存在過、的事實』……消、亡……?」
獄寺磕磕巴巴地擠出乾澀的聲音,他卻連自己重複了一遍裕理的話都不知道。
裕理點了點頭,她還是那樣的平靜:「是的。這樣我們對這個世界的影響就能降低至最小。」
「那不就是付出生命嗎?!」
迪諾愕然地轉向伊麗莎白與阿爾法多,金髮碧眸的少年少女卻是避開了他的眼神。
「說是生命也沒錯啦……」
拉法埃洛沒所謂地聳了聳肩:「但是人遲早都是要死的吧?只不過我們選擇了用這種方式來更有效地利用自己的生命而已。」
「可是……!!」
「我們不後悔於自己的決定。」
迪諾還想再說些什麼,卻是被葛羅利亞打斷了。
笑著看向難得低下了高傲頭顱的暴雨鮫,葛羅利亞走到自己父親的身旁,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父親,我很幸福。你和母親給了我一生都用不完的幸福。」
「我來到這裡只是為了再見你和母親一面。因為我,」
葛羅利亞笑著放開了不習慣擁抱,因而僵直在原地的斯誇羅。
「在原本的世界里沒有剩下多少的時間了。」
失去了你們的我,不會再有表情。
失去了你們的我,不算是還活著。
(所以我想活著再見你們一面。)
「渾身插滿管子的『活著』沒有榮耀可言,父親,你明白的吧?」
葛羅利亞輕輕地拍著斯誇羅的肩膀,就像對待一個老朋友那樣。而向來流血不流淚,即使斷了手也不見落一滴淚的暴雨鮫已經紅了眼眶。
「就是這樣。」
閉了閉眼的奧西里斯面無表情:「反正都是要死的,所以我們決定活用自己的生命。」
他沒有說第七天最早消失的人會是自己,因為自己本來就受了瀕死的重傷。是其他人的代價均分給了他,他才能站在這裡。否則他不要說是在這個世界待第七天了,哪怕七個小時、七分鐘都不可能。
「那麼接下來就是正題了。」
颯這個時候已經冷靜了下來。身為殺手的她明白就算自己和自己眼中無藥可救的生父炒破喉嚨也於事無補。真正重要的是母親的生命!是北條鈴奈的存在!
「正題?」
一天之中受得刺激太多,以至於到了這個時候迪諾的神經已經略感麻木。然而就算是神經已經變得麻木,迪諾還是察覺到了颯和裕理等人要說的一定是什麼石破天驚的話。
「七奈和大家還可以再來一次。」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接下來說話的是年僅五歲的澤田七奈。
「七奈是媽媽和爸爸的孩子,裕理姐姐不足的部分,七奈來補足。」
七奈不是話多的孩子,年紀太小的她還沒有辦法完美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但是在場的眾人還是稍微理解了七奈的意思。
「嗯。」
裕理朝著七奈堅定地頷了下首,才想開口就被毅搶去了話頭。
「還有一個方法可以救鈴奈。那就是我們再次跨越時空,改變過去。」
「當然前提條件是所有的決定都交給我們來做。」
黑沉沉的空洞里沒有眸光,說話的毅向著面前的眾人張開了手臂。
「我們在我們的世界里沒有給你們選擇的機會。我們是不是出現在這個世界里也不在你們的選擇範圍內。所以現在,我們給你們一次選擇的機會。」
「選擇吧。」
「是要我們再一次回到過去,拯救鈴奈;還是要在這裡什麼都不做、什麼都做不了的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