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犯罪者
王建軍是一個退役的特種兵,當年在部隊里時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參與過不少頂級的任務行動。退役之後,因其出色的身手,收到的條件優厚的招攬並不少。最後選擇了曲家拋出來的橄欖枝,跑到曲南希這樣一個富家少爺身邊做保鏢的原因說來也簡單,就是戰友介紹的,據說僱主待人不錯。就這麼簡單而已。
年輕時為國家奉獻,現在退役了,組建了家庭,有了不錯的工作,也有了穩定的收入,王建軍差點以為自己這一生,都可以這麼正直而自食其力地過下去。
結果,不是的。
只要與人有了羈絆,只要有了牽挂,事情又哪裡會那麼簡單呢?
……
一身黑衣的保鏢先生半摟著他的僱主小心翼翼地繞過了人群,就像是一個忠心的下屬照料著身體不適的上司似的。
另一位與他共事的保鏢被他放倒在了放映廳的死角處,而懷裡的青年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這說明他從那個人那裡得來的藥劑很有效,王建軍想。這個認知令他心裡閃過莫名的諷刺感——畢竟要是在幾天前,有人用這樣的手段對付同一個人,他一定會扭斷對方的胳膊的。
但現在,他的立場完全崩壞了。
這是個很有前途的年輕人,已經給青年做了近一年保鏢的王建軍很清楚。越是清楚,他就越為這樣卑鄙而弱小的自己感到憤怒。
「啊!對不起!」
緊張的道歉聲伴隨著一陣站立不穩的晃動,透過懷裡已然沒有意識的青年的身體傳遞到男人的手臂上。黑衣的保鏢漢子肌肉猛地繃緊,若無其事地把摟著的人的臉靠掩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鷹隼般的目光往身旁一掃,又飛快地收了回去,走動的腳步絲毫不停頓,兩三下消失在退場的人流之中。
剛才道歉的女孩子傻愣愣地留在原地,目送著被自己踉蹌著撞了一下的青年被他的同伴飛快地帶走。女孩莫名其妙地和她的男友對視一眼,有些不確定地撓頭:「我剛才應該沒有撞傷別人吧?」
「沒有吧?」女孩的男友正處於方才保鏢先生那個眼刀的餘光里,殘留在皮膚表面的不友善的雞皮疙瘩讓他依然心有餘悸。
「那……那個大叔怎麼那麼凶啊,嚇死我了。」女孩撫了撫自己的胸口,搓走手臂上涼意。
「別管了,你剛才撞到的那個人好像是那排贊助商嘉賓里的誰誰誰來著,有錢人的脾氣我們哪裡懂啊。」男友說著拉起了女孩的手,隨著退場的人流邊走邊討論方才的電影劇情,很快就將這件小事拋諸腦後了。結果沒走兩步,兩人就注意到了逆著人流前進的一個身影異常的眼熟。
「喂,喂喂,那個是不是剛才戲裡面的商無言啊?」
「好像是,演員的真名叫韓……韓冬?」
「哦,對對對!就是他……真人看起來身材真好啊……」
不知為何突然對曲南希不告而別的行動感到不安的韓冬,發現自己無法撥通對方的手機后,立刻順著觀眾席找了一圈。逆著退場的人潮一路朝著嘉賓通道前進的大個子,除了一路上差點被普通的觀眾抓住要簽名外,連曲南希的一根頭髮絲都沒有找著。
再次與一雙對他的出現頗多議論的小情侶擦肩而過後,韓冬總算在嘉賓通道看到了有可能知道曲少爺的去向的傢伙。
「孫導……蔣先生,你們有見過南希嗎?」
孫小溪對韓冬這種略帶焦躁的語氣有些驚奇,正要開口回答,誰知卻被蔣天王搶了白:「沒有。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不安逐漸擴大,化成酸液彷彿在心頭上嗞嗞地溶開了一個洞。韓冬在搏擊場上鍛鍊出來的對危機的預感一向靈驗,此刻他已經沒有心思去介意眼前這個和他抱著同樣心情的男人是自己的情敵還是什麼別的了,只希望那股不安僅僅是他多心的結果:「沒有出事……南希沒有跟我打招呼就離開了……電話打不通……有點擔心。」
孫小溪差點在內心翻了個白眼。
這種「男朋友木有立刻回窩電話不開心(=へ=)」的表達方式並沒有贏得孫大導演的感同身受。他花了幾秒鐘把吐槽吞回了肚子里,最後只盡量掩飾敷衍地說了句:「……說不定曲總他公司有急事走了,你再找找?」
就連蔣遜都覺得韓小冬這貨有花式秀恩愛的嫌疑,總覺得自己這隻單身狗(還是競爭失敗的單身狗)的膝蓋有點疼,忍不住就一臉燦爛笑容地開黑腔:「學弟他挺忙的吧,是不是中場離席了你沒有發現?」
「……我再找找吧。」
韓冬朝孫小溪點了點頭,一邊往外走一邊撥了曲南希的秘書蕊蕊的電話。
大個子倒是覺得要是真的像孫小溪和蔣遜認為的那樣就好了。
……
地下停車場,一輛毫不起眼的黑色奧迪靜靜地停靠在角落裡。從攝像頭的顯示屏上,只能看見一位衣著正式的青年貌似喝高了,被他的保鏢攙扶著,橫穿而過,消失在了攝像頭的死角里。
王建軍摟著曲南希剛走到約定好的位置,停在身旁的黑色奧迪立刻打開了車門。黑衣漢子面帶不善地望向車裡,只見一個身材曲線玲瓏的女人坐在後排座位上,翹起一條比例勻稱的長腿,鮮紅色的高跟鞋跟有意無意地微微敲擊著前座的椅背,與他對視的目光透露著滿意的神色。
「王師傅,幹得不錯嘛,要不要考慮加入我們公司好好發展?」
王建軍額角青筋綳起,真想「呸」的一聲將內心的不屑噴到女人的臉上。可惜最後他只能把那聲「呸」留給自己,咬著牙根悶聲道:「我兒子在哪裡?」
「不要心急嘛,我們是那種食言而肥的人嗎?」女人瞄了一眼王建軍懷裡的人,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后,表情就愉快了許多,「真的不考慮來我們公司發展?你應該知道的吧,你做了這樣的事……在保鏢這一行肯定是混不下去的了。」
……誰不知道你們那頭上的那個誰也是苟延殘喘而已,要不然能狗急跳牆干出這種事來?
王建軍腹誹了一句,狠狠閉了閉眼,將懷裡的青年交給了從副駕駛走出來的另一個人手裡,見那人粗魯地將青年塞進後座,不禁悶聲咒了一句:「兔崽子手腳放輕,小心點!」
「現在才來對老東家表忠心是不是太遲了一點啦?」車裡的女人笑了一聲,從車窗內扔出一張卡片,「去這裡找你的兒子吧,記得叫他下次不要亂吃東西了哦。」說著關上車門,黑色的奧迪幽靈般一溜煙揚長而去。
王建軍撿起那張卡片,忽地想起當初在飛機上他踩壞了一位女士昂貴的高跟鞋,曲南希以僱主的身份替他一力擔下全部責任的事情。男人牙齒咬得咯咯響,猛地轉身「砰砰砰」地用額頭狠狠撞了好幾下牆,最後掛著一腦門的血渣子、佝僂著背離開了地下停車場。
……
自然地,周圍的人很快發現,曲南希沒有回公司,也沒有回家。
直到收拾首映禮會場的清潔工人在後門的垃圾房裡發現了陷入昏迷狀態的曲少爺的另一位保鏢先生之前,除了之外韓冬的人,都沒有想象到,事情竟然會變得如此嚴重。
幾乎在曲南希的失蹤被最親近的人確認的同一時間,網路平台和傳統媒體已經從神秘渠道得到了相關消息。「曲南希失蹤」的事實爆炸式地在民眾中飛快地傳播,股市一開市,星環的股價就攔也攔不住地急瀉,直到曲輝及股東會成員親自召開記者會,陳述集團內部運作沒有受到影響、工作交接順利等情況,股價才算穩定下來。
曲家內部一片雞飛狗跳的不說,星環總部頂層,賀特助已經忙得兩腳不沾地了,負責公關團隊的蕊蕊為了應付媒體的圍追堵截,已經整整兩天都沒有合過眼,好不容易在同事的勸說下給自己放了半小時的休息時間,也只呆愣地站在曲少爺的辦公室里、看著他之前交代的、還沒有來得及發出去的一堆訂婚請柬發獃。
沒有人有心情注意韓冬的去向。
所以,也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看著寡言少語難接近、實質上脾氣一向溫和的男人,獨自一人回到了他和曲南希的公寓里。
聽到動靜從廚房裡撒腿子奔出來的薩摩耶順著它熟悉的氣味朝韓冬跑了兩步,忽而從男人的目光中察覺到什麼似的,尾巴和耳朵一下子耷拉了下來,低著頭退後了兩步,喉嚨里發出隱含懼怕的嗚嚕聲。
韓冬頓了一下,從廚房了拖出了一大袋,有將寵物自動餵食的裝置設置好,才轉身走進主卧室,從房間的書櫃夾層內摸出了一柄手槍塞進了背包里,便面無表情地離開,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間。
……
冰冷。
鑽入骨縫一般的冰冷。
有鎖鏈的聲音,清脆地靠近。
曲南希猛然睜開眼睛,映入瞳孔的景象讓他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來。
冰冷的微笑。
「看來你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劉忠坐在這間廢屋內唯一的椅子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被捆在地上的曲南希。
男人飽經風霜、稜角分明的臉上,露出了屠夫即將欣賞獵物的尖叫時那般氣定神閑的愉悅。
就跟當年,他將眼前這個孩子的心,一刀一刀挖出空洞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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