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舊地游
72_72704曲家大宅。
曲父到星環國際主持大局,一邊是人心浮動的集團內耗,一邊是失蹤的小兒子生死未卜了無音信,年事已高的曲輝可謂操碎了心,這幾天甚至連回家安撫一下妻兒的時間都沒有。
事實上,曲母倒是用不著丈夫柔聲細語的安慰。那麼多年了,這位夫人跟隨著曲先生大風大浪地闖過來了,從來不是什麼只能幹坐著垂淚的小婦人。在曲輝忙得頭髮都要炸起來的這幾天里,曲夫人蕭如眉一把扛起了把曲家所有用得起來的人脈資源、情報網路全部用起來的責任,帶著因為弟弟的失蹤幾近暴跳如雷的大兒子一起,幾乎將整個g市掘地三尺。
因此,當被她趕回星環集團總部民心的曲東黎帶來了公司股份正在被有心人暗地裡惡意收購的消息后,曲夫人並沒有太過於驚訝。
「集團股價仍然在下瀉,這個時候被盯上太正常了。」蕭如眉放下連線到首都b市的電話,一邊聽著保鏢彙報各個渠道的搜索進度,聽到警方方面要為近期在本市的大型文化展覽抽調警力,對他們這個失蹤案子的注意力已經懈怠時,她冷下來的臉如同大雪封山,轉過臉來面對大兒子時表情都還沒有緩過來,把鮮少見到母親這一面的曲大少嚇得一怔,「股東裡頭有搞小動作的嗎?」
「梁股東那邊……」
「又是這個愛鬧事的……讓他鬧吧,阿輝在那鎮住,集團那些元老們還是會給我們夫婦留一點臉面的。」曲夫人表情恢復平常,半餉斜眼瞥向自己那個不怎麼靠譜的大兒子,「這消息連你爸都還沒有知曉呢,倒是從你的嘴裡冒出來了。」
「家葉告訴我的。」曲東黎自然而然睇脫口而出,就好像他這個混電影圈的朋友會知道這種商業情報很平常似的。
想到陳秘書那位年紀輕輕已經算無遺策的侄子,對比一下自家曲大少的智商,曲夫人頓時覺得自己對大兒子的教育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並且同時產生了對這兩人的關係的一絲微妙的疑慮。
「多想無益,現在最重要的,還是你弟弟。」
甩開心中那點思緒,蕭如眉接起一個新的來電,對方語速飛快地說了兩句,立刻就讓曲夫人的眉頭皺了起來。
「東黎,你剛才說的那件事,除了梁股東之外,背後應該還有什麼人吧?」
「對了我正要說呢!」曲東黎語調拔高,氣得雙目圓瞪,「家葉說,梁股東私底下在和一個註冊名為三會的公司做股權交易洽談,那公司明顯是個空殼公司,名義上的註冊的出資人是一個叫做崔美的女商人,但實質上這崔美的資助人正是劉忠!不止梁股東,好幾個星環的高層都已經被她說動打算出手在握的股份了。」
「不止如此,我們和盛世建設那個項目資料泄露,現在進度被打斷了,據說是數據中心的某個員工電腦被盜……劉忠那種人,臨死之前都要扯個墊背的。」蕭如眉說著,不由得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冷笑,「當年我就知道他不是個好的,在種那地方……」
說到這裡曲夫人忽地一怔。
「沒錯!我怎麼沒有想到呢?!」蕭如眉抓住了腦海中隱約浮現的那個答案,電話恰好響起,話筒另一邊的人剛開口說了個地點,曲夫人就什麼都明白了。
「什麼?哎?媽,你要去哪裡?哎?等等……」
======================================
韓冬掛了電話,將手機隨意地塞進了口袋裡,右手指關節蹭了一下緊握著的那柄冰冷的熱武器。
帶和熱帶交界處的植被之間,幽綠色的叢林將陽光完全遮擋,漏網的光斑一道一道地打在曲折盤虯的樹根上,那被苔蘚植物一層又一層地覆蓋的木根在這陰暗的樹冠下,便成了隱藏在黑暗中起伏不定的妖物,彷彿會混雜著枝葉的腐爛味匍匐蛇行。
再次回到這片位於雲南邊境的未開發雨林,韓冬心裡除了寒意便什麼都不剩了。他一邊在茂盛地展現著兇殘一面的各種植物之間艱難穿行,一邊靠著所剩無幾的模糊記憶挖掘出深埋在腦海里的、對於前進路線的模糊印象。
第一次失敗的營救行動似乎讓大個子的腦筋清醒了很多,他覺得自己早該想到了,像劉忠那樣的人,極度自負又心狠手辣,最是擅長狠抓敵人的死穴冷血地往裡狠戳……有什麼方法會比將敵人再次投入到對方噩夢的起源之地更讓劉忠高興呢?
在意識到曲南希有可能在雲南,被困在某個充斥著血腥與不堪的鐵皮小屋裡,甚至眼前面臨著與當初同樣的選擇時,韓冬簡直無法想象青年本來就已經布滿裂痕的精神內核會發生怎樣可怕的變化……
紛至沓來的猜測超過了這位一向寡言的男人貧瘠的想象力所能承受的極限,韓冬憋著勁兒一口氣到了雲南,直到進入雨林之前,才忽而驚醒一般給曲家去了個電話,亂七八糟地將自己的猜想說了一通,也沒有想到正好與曲母的想法不謀而合。
曲家那邊在蕭如眉雷厲風行的領導下怎樣往雲南增援之類的韓冬是不知道了。大個子在這個與久遠的回憶相比近乎面目全非的叢林中兜兜轉轉。
雨林的生長速度和氣候地形的變化影響著整體環境的變遷,別說是那麼多年了,就算只是一年,這種未經開發的叢林都已然面目全非。韓冬揮起登山斧再次劈開一叢擋路的灌木,從密集糾纏的藤蔓之間穿了出來,一路沒有盡頭的綠色之間忽然出現幾片凌亂的棕褐——零散的濕土和附近明顯新近被破壞過的枝葉明晃晃地標示著有人在他之前到達過這裡。
線索!
野生的林木間人工的痕迹簡直明亮得像墨汁中滴入的牛奶。韓冬快步向前,蹲下身,泥土上不甚清晰的腳印一點一點往前方延伸。
韓冬眼神亮了起來,幾乎想要不管不顧地追隨著這絕無僅有的、似是而非的痕迹拔腿狂奔。然而從早上到傍晚將近十個小時的搜索,讓他的體力如同天邊好像比地平線吸收掉一般的霞光一樣一絲一絲抽離身體。黑夜毫無憐憫地捲走了林木間留下的任何線索,將韓冬顫巍巍浮在胸口的希望毫不留情地踐踏在地。
天黑了。
惡劣的視野狀況,使一切線索都湮滅在神秘莫測的夜的叢林里。
——不、不……等一下,再等一下!
韓冬心裡拚命祈禱,掏出照明工具射往視野前方,樹木的陰影不留情面地成為了那些若隱若現的痕迹最佳的保護色,直到最後一片有人工破壞痕迹的灌木前方漸漸隱沒在沒有經過破壞的原始林木深處,順著線索前進的韓冬再一次失去了難得的指示。
韓冬喘著氣茫然地停下來。向來不缺乏鍛煉的男人的體力本來足夠他在叢林之中行走好幾天,當緊繃的精神卻被焦慮、擔憂和恐懼的情緒增加了千噸的負重,疲倦不可阻擋地從神經末梢開始,逐漸侵蝕了他每一根血管、每一塊肌肉。他就這樣獃獃地站在四處無人的叢林之中,像一根被世界所遺棄的木樁,不知道所求的希望在何方,不懂得如何後退和放棄。
南希……
他嘴裡念叨著愛人的名字,牙床因想到曲少爺在這黑暗的某處所可能遭受的一切而咬得生疼。韓冬覺得身上的神經所產生的幻覺太痛了,靈魂的自我鞭笞和自我責備一遍又一遍地將最可怕的後果一刀一刀割在他的心尖上。他不由得想到那個眼神總是飛揚而倨傲的青年被受創的精神折磨時的每一個神態與動作,想到對方在酒店的走廊里,揪著他的領帶將舌揉進他唇間的瘋狂。
「南希,南希,曲南希,你要是不等我的話……南希,南希!!!」
韓冬瘋了一樣撕扯著聲帶,幾乎將胸腔所有的空氣壓擠到這鐵鎚砸在心頭般震撼的吶喊中。
黑暗裡,晃動的射燈忽然在遠方的樹影中掃到了一片反常龐大的陰影!
是建築物!
韓冬拔腿狂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