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S06E03
漢尼拔因為阿曼達的問題愣了一下后,隨即就微笑起來:「我能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問嗎?」
多麼好的反問啊,阿曼達想了想說:「你很了解阿曼達,以至於讓我覺得你或許比阿曼達更了解她自己,當然你也說過了你是她的心理醫生,看得出來你是個了不起的心理醫生;另外,你既然能成為阿曼達的臨時監護人,這可能說明你和我叔叔關係好,但更有可能說明阿曼達並不排斥甚至是主動接受的,根據你和我說過的,這隻能說明她對你有著超過醫患關係的依賴;再有,當我叔叔知道我要住到你家時,他的語氣很曖昧,這無疑是讓我更加懷疑了。最後,就是這間客房,它更像是一間卧室。所以,你們是嗎?」
漢尼拔笑意加深,他伸手順了順阿曼達的長發,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我覺得你已經有答案了,女孩兒。」
阿曼達瞪大眼睛,有些不滿的但更像是撒嬌的說:「心理醫生都像你這麼狡猾嗎?」
漢尼拔想了想說:「如果你這句話是對我的恭維的話,那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他說著還朝阿曼達俏皮的眨眨眼,這更為他增添了別樣的魅力。
阿曼達鼓起臉來,拒絕再說什麼了。這麼做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了很多,但又沒什麼違和感,大概是眼神過於清澈的緣故。
漢尼拔有種想伸出手戳一戳的衝動,但最後他並沒有那麼做,那樣的動作不太禮貌,不是嗎?他從善如流的結束了之前的話題,問:「我該去準備晚餐了,我想那將花費不少時間,畢竟我們得來慶祝你出院,所以在那之前好好休息下吧。」
然後,不出意料的看著他眼前的小姑娘眼睛亮起來,這無疑讓漢尼拔感到愉悅,廚師總是很希望自己的廚藝得到食客的讚賞的。
在漢尼拔下樓去準備晚餐的時間裡,阿曼達並不著急著準備行李,她圍繞著客房轉了一圈,很快就分辨出在這間屋子裡哪裡是臨時布置的,哪裡是原本殘留下來的。
分析出來的結果沒有讓阿曼達更了解原身一些,反而增加了更多的疑惑。
……氤氳的水汽縈繞著整間浴室,阿曼達任由熱水沖刷在她身上,帶走了從醫院帶回來的消毒水味和藥水味,自己沉浸在記憶宮殿里。她的記憶宮殿很恢弘,地面上的建築是如此,而地下的,有著和地上盤旋而上的階梯鏡像的反向階梯,往下走就像是步入了深淵。
而在地下巧奪天工般的宮殿里,有一個地下湖泊,地下水流過帶起了潺潺的水聲。那裡遠不如地上部分的充滿著光明,阿曼達進入后卻徑自把自己沉浸在地下宮殿的河流里,任由著蜿蜒的河流沖刷著她的身體,洗滌著她的思維。
低沉有力的聲音穿透河水傳進來:「醒來。」
阿曼達猛然間睜開眼睛,她隨手把開關關上,把頭髮捋到腦後,就那麼赤-身-裸-體的走出去,踩在溫熱的地板上,面朝著全身鏡。阿曼達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自己,她每一次都長的一模一樣,有時候她還在想,系統還真是貼心,省卻了她有著自己的靈魂卻有著不同面貌的不適感。
這不是一具完美無缺的身體,兩次車禍都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疤。一道是在心臟上,那裡有一道很淺但還是能摸出來的疤痕,就像是一條蛇一樣盤踞著。至於另外一道,則是在腹部,或許是做了除疤手術,如果不仔細看真的看不出來。
阿曼達把這兩道疤的位置和被藏在記憶宮殿里的記憶相比較后,覺得這是多麼驚人的巧合啊——她心臟上方的位置上曾經被紋上了一條蛇,她腹部的位置上曾經被她用苦肉計幻化出一道駭人的傷疤來。
阿曼達仔細看向胸前正中央的位置,在上一世里那裡有一道驅魔留下來的烙印,在鏡子里什麼都沒看到,但阿曼達伸手在那塊地方細細的摩挲著,她能感覺到那裡有什麼東西,就像是墨跡的凸起。
一個不可見紋身?紋在這樣的位置?
漢尼拔·萊克特的身影浮現在阿曼達的腦海里,關於原身和漢尼拔·萊克特的關係,必然是超出了醫患關係的範疇。他們不是男女朋友或著比這更親密的關係。但原來的阿曼達·希爾過度依賴漢尼拔·萊克特,這不容否認。如果真要再下個具體的定義,那就是原來的阿曼達·希爾單戀她的心理醫生兼臨時監護人。
「單戀」這樣的詞或許不太準確,鑒於原來的阿曼達·希爾有很複雜的心理問題,以及漢尼拔·萊克特不是等閑的心理醫生,他們的關係肯定會比阿曼達能猜想到的還要複雜的多。但有一點毋庸置疑,不管他們的關係如何,佔據著領導地位的只能是漢尼拔·萊克特,只能是他。
即便沒有通過記憶宮殿進行記憶搜索,進而搜索到漢尼拔·萊克特的資料,不清楚在他那具很有迷惑性的皮囊下存在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僅僅憑藉著這段時間的接觸,阿曼達在心裡嘆息著承認,漢尼拔·萊克特將是她接觸過的最難纏的人物之一,尤其還是在她身處迷霧,而對方已站在迷霧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的情況下。
這實在很有挑戰性,不是嗎?
阿曼達把頭髮吹乾,換上了家居服,在偌大的府邸里走了半圈,才下樓去,在開放式廚房裡找到了正關上烤箱的漢尼拔。正如阿曼達所想象過的那樣,穿著圍裙的漢尼拔有著無與倫比的優雅感,他將廚房變成了他的私人領地,而他就是領地的王。
晚餐同樣是令人愉悅的,漢尼拔不僅是個廚藝非常好的廚師,他更是一個幽默睿智的好主人,能讓客人賓至如歸,身心都會感到愉悅,當然味蕾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在吃完晚餐后,作為暫時居住在這裡的客人,阿曼達很自願的表示要幫忙收拾碗碟。漢尼拔欣然同意了,他還給阿曼達找來了另外一個圍裙,幫著她繫上後面的結。
在這時候,漢尼拔視線下移落在了阿曼達纖細的腰肢上,有那麼些感慨的說:「你太瘦了,原諒我不懂得欣賞如今流行的骨感美。」
阿曼達彷彿還能聞到之前漢尼拔做的烤蛋糕上的香味,她說:「我不認為再繼續被你這麼餵養著,我還能再瘦下去。當然,我也不覺得我能有那麼高的自制力,拒絕來自你做的美食的誘惑。」
「我的榮幸,阿曼達。」在他們整理好廚房后,漢尼拔溫和的說:「或許你願意和我展開一場不那麼正式的對話,我是說在書房裡。」
阿曼達挑了挑眉:「這算什麼?窮圖匕現嗎?我得再一次說,漢尼拔你實在是太狡猾了,你叫我根本沒辦法拒絕。」
漢尼拔故作嚴肅的說:「所以永遠不要得罪為你準備食物的人。」說完他就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阿曼達的頭,加上了一句:「作為獎勵,你現在可以想明天早餐吃什麼了。」
「你接受點單么?可我根本就沒有你的菜單,關於早餐我只記得你在三天前做過的那頓。」說真的漢尼拔是阿曼達見過最貼心的探望者了,跟他做的食物相比,醫院裡的食物簡直就是渣。
「所以?」漢尼拔幫眼前的小姑娘把話接下去。
「所以這次的獎勵可以等我儲備更多后再用嗎?我總得有參照物吧。」阿曼達說這話的時候,不自覺的帶上了期待,表現的就像是個跟長輩撒嬌的孩子,期待著長輩會答應她小小的請求。
「當然。」漢尼拔露出了一個近乎縱容的淺笑,彷彿一個寬容又有耐心的長輩,卻在阿曼達轉身時,有那麼一秒,他的面部肌肉扯動著組合成一個詭譎的神情,但轉瞬即逝,然後就恢復成了一貫的優雅從容。在控制力這方面,漢尼拔做的比誰都好,而且到現在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問題。
在稍微一頓后,漢尼拔上前伸出手臂攬住了阿曼達的肩膀,引領著她穿過廚房和餐廳,來到了他的書房。
在這期間,觸覺通過掌心精準的傳回來,在最開始觸碰到她時,她身體不自覺的僵硬,但很快就放鬆下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漢尼拔已經在慢慢的越過那道她自動劃分出的界限了。他相信,即便是艾伯特·希爾如今也仍舊在界限外,儘管他們叔侄每次通話時,都和以往無誤,氣氛溫馨又融洽,但漢尼拔對此很清楚那具體是怎麼回事。
這種「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全然主導一個人重塑」的感覺,無疑是讓漢尼拔感到愉悅的,他有時候得控制著不讓自己露出太過於愉悅的神情。但如今情況又有所不同了,即便不是作為一個盡職盡責的心理醫生,而是作為臨時監護人,漢尼拔都覺得他有義務和小姑娘談一談。
漢尼拔敏銳的注意到了阿曼達在進入他的書房后,第一時間就是觀察和審視著周圍的一切,就像是她每到一個新環境后都會做的那樣。她在迫切的想建立更多的記憶來填補原本的空白,以及還稍微有那麼些強迫症。當然了,即便記憶缺失了,但其實身體記憶還在,她以前就有強迫症。
就如同漢尼拔所說的,這確實是一場不怎麼正式的談話。他們沒有像是醫生對病人那樣展開對話,儘管他們確實是在談心理問題。
漢尼拔姿態優雅的坐在沙發的一側,用縱容的姿態等待著阿曼達觀察完整個書房,甚至還在她的視線停留的久一點后就為她開口解惑,然後話題自然而然的轉移到了「阿曼達」身上,「你有段時間在這兒也有個書桌,當時你正忙著寫論文,順便尋求下前輩的建議。」
阿曼達聽出了漢尼拔的言外之意:「所以你和阿曼達是同一所學校畢業的?」
「阿曼達!」漢尼拔口氣變得嚴肅了起來,「我們在說的是你的事,你並不是什麼第三方。」
阿曼達神情有些凝固,她僵硬的扯了扯衣擺,那雙如同被雨水洗滌過藍色天空般的眼睛漂移著,不敢和漢尼拔的對上。
漢尼拔走過來,站在阿曼達面前,定定的看著她,這使得阿曼達不得不正視著他。
就在剛才,漢尼拔只用了一句話就輕而易舉的打碎了阿曼達建立起來的屏障,畢竟她現在是試圖讓她看起來很正常,當然她也順利的騙過了很多人,如果不是真知道她其實記憶缺失的,都不會覺得她其實有問題。
阿曼達望著漢尼拔的眼睛里,屏障被打碎后的無助和脆弱一覽無遺,在單薄的身影襯托下,顯得十分可憐。「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我。」她小聲的說著,手不自覺的拽住了漢尼拔的外套下擺,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塊浮木般。
對她的小動作,漢尼拔沒有任何不悅,反而是儘力的安撫著她,把她無意識攥起來的手拉到他手中來,用他那雙藝術家般的手把她的手包裹起來,他掌心的溫度透過來,帶著源源不斷的熱量,正如他的話語一般能安撫人心一樣:「所以才想要把現在的你和過去的你分割開來嗎?」
「……那不是我,對現在的我來說,她,過去的我就像是另外一個人。我在看到任何和過去相關的人或者物品時,除非你告訴過我,不然的話,我沒辦法把他們和我聯繫起來。」
阿曼達在某種程度上說的是實話,畢竟在她的認知里,她和原身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