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善良
直到事情圓滿收場,榮禹東都還是懵的。
等兩人回到酒店時已是半夜,事前梁熙已經跟劇組那邊打過招呼,說榮禹東身體不太舒服所以要去醫院看一下,因而可能要晚點回來,沒有提綁架半字,消息封得死死的,也就只有遠在B市的周婧那邊炸開了鍋,每分每秒腦海里都會迸出榮禹東被撕票的畫面,再加上她那網路班的朋友和最後驚動的蔡宏敏,知情者範圍控制在藝天內部。
與他們同房拼住的演員和劇組人員都已經休息,為了不打擾他們,梁熙只有另開兩間單人房,但卻被告知客房已滿,只能給她辦理一間用房。
梁熙看了眼走道拐角的長沙發,問道:「那邊可以睡人嗎?」
前台小妹露出為難的神色:「這個……」
「不會睡很久的,五點我就會起來。」梁熙看著她,「我保證不會給其他客人造成困擾。」
「可是……」前台小妹見梁熙身形單薄,不由擔心道,「睡那裡恐怕不太好吧,畢竟是女孩子……」
梁熙問道:「你們這邊治安很差?晚上沒保安?」
前台小妹解釋道:「我們酒店的安保措施是整個影視城裡最好的,晚上也一直有人值班。」
「那就行了,就算出事了,責任也不用你們擔。」梁熙微微一笑,「可以幫我準備一個枕頭和一床被子嗎?」
辦理房間時榮禹東一直坐在大廳的木椅上回神,所以他是等進了房間后才知道梁熙沒有房睡,要到外面的沙發上委屈一晚。
於是當即便道:「不行,怎麼能讓你一姑娘家睡過道呢?!要睡也是我出去睡!」
梁熙悄無聲息地幫他把一些洗漱用品從原來的房間里拿了過來,輕聲道:「小聲點,房間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會吵著別人的。」
榮禹東把聲音收了點,正色道:「你睡房間,我睡外面沙發。」
「不行。」梁熙語氣堅定,「你是公眾人物,睡外面像什麼樣子?」
「公眾人物又怎麼了?!」榮禹東已經很努力地壓低音量,「沒有這個道理啊,男的舒舒服服睡房間睡軟床,讓女的冒著危險在外頭睡沙發,你讓我心裡怎麼過得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你呢!」
梁熙看了他一眼,斟酌用詞道:「嗯,你覺得是你在外面比較危險,還是我在外面比較危險?」
想起今天的綁架案,榮禹東氣勢銳減,但還是堅持道:「不是哪裡都有那種粉絲的!」
「也不是哪裡都有居心不良的色狼。」梁熙借著話反駁道,「再說了,要真遇上壞人,是你戰鬥力比較高,還是我戰鬥力比較高?」
想她梁熙穿越來已經有一年多了,對這些現代辭彙的掌握程度簡直非昔日可比。
榮禹東臉上一熱:「對了,回來路上你怕被人聽見所以不讓我開口問,我還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找到我的。」
梁熙輕描淡寫道:「小周那邊查到了給你發奇怪私信的粉絲的住址,我猜你應該在那裡,就去了。」
「那……」榮禹東覺得自己的問題用三個晚上都問不完,「你怎麼會在窗戶外面?我記得出來時看了下,她那房子在四樓。」
他這一問,梁熙倒是奇怪起來:「窗比門要方便多了,當然從窗入了。」
「……」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眼見梁熙要離開了,榮禹東趕快做最後的掙扎,起身攔住正要擰開門柄出去的梁熙,低聲道:「這樣吧,咱倆誰都別出去,就湊合一起住一晚吧。」
聞言,梁熙眼神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榮禹東忙解釋道:「你睡床,我打地鋪,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梁熙堅持道:「不,你睡床,你明天還要拍戲,需要良好的睡眠。」
榮禹東一看這事有希望,戰略性地作出讓步道:「好,那我睡床,你睡地板。」
誰料梁熙一本正經道:「可是比起地板,我覺得睡沙發更舒服。」
「……」
「就這樣吧。」梁熙打開房門,走了出去,「晚安,明早五點二十我會來叫你起床的。」
「……」
榮禹東看著房門被無情地關上,忍不住撐著門笑起來。
兩分笑梁熙,八分笑自己。
他剛才到底是在緊張個什麼勁兒啊。
*
梁熙第二天一起來就拿到了那個微博名為「榮少是我的」的粉絲的調查資料。
女生的名字叫岑筱雪,是C市本地人,今年才十七歲,本應上高二的,但從高一下學期起就輟學了,只說是身體問題。初二時父母離異,雙方都有出軌行為,離婚後很快就各自組建了新家庭,把岑筱雪像皮球一樣踢來提去,最後雖是法院把她判給了父方,但她父親除了留給她一套房子和每月定期匯生活費外,於她沒有再多照顧。
岑筱雪的父母都很有錢,母親是外企高管,現定居國外,父親是廠長,生意繁忙,每個月岑筱雪可以從父母那裡得到上萬的生活費,因此有經濟條件僱人綁架也不奇怪。
父母離婚後她的精神就有點問題了,但還不至於這麼嚴重,只是後來高一交了個男朋友,被騙了萬把塊錢不說,墮胎后立馬就被拋棄了,對方倒是乾脆,拍屁股就轉學了,什麼聯繫方式都斷了,這才加重了岑筱雪的病情。
蔡宏敏找了可靠口嚴的人把岑筱雪帶進了私立醫院診斷,然後聯繫上了女生的父母,把事態的嚴重性說了,誰知兩口子道了歉后並沒有實質性的檢討,而是一個說自己懷了二胎不方便回國,一個說自己和老婆在外地趕不回來,但會記得把住院費和賠償金打進岑筱雪卡里的。一通電話打下來簡直把蔡宏敏氣得來夠嗆,揚言要把他們告上法庭。
本就是不負責任的父母,要真那麼有良心的話,孩子又怎至於病成這樣?
看了蔡宏敏的消息后,梁熙只覺得心情沉重。
試想一個未成年少女今後都將孤零零地住在精神病院,瘋是一天,醒是一天,每天只能和醫院裡其他瘋瘋癲癲的患者相伴,明明父母健在且風光,卻等不來他們的關懷與擁抱,只有□□上數額每月在冰冷地增加。
就像被拋棄了一樣。
梁熙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便自作主張調查到了岑父雙親的信息,才知道原來老人家都不在C市。她將岑筱雪的事情跟她爺爺奶奶說了個一清二楚,其中強調岑筱雪有多麼多麼可憐,多麼多麼需要家庭的關愛。話才講了一半,電話那頭就傳來了老人家的哭聲,大嘆自家兒子造孽,說第二天就會坐飛機來把岑筱雪接到身邊照顧,拜託梁熙幫忙辦一下轉院手續。
這就是她能為岑筱雪做的所有了。
梁熙從不是什麼軟心腸的大善人,只是在新時代里做普通人做久了,同情心多了幾分,想著過去久經殺戮血孽,也是時候行點善事為自己積點福了。
但也僅限於此了。從此往後,岑筱雪過得好不好,會不會被老人家嫌棄,病情會不會改善,學業還能不能繼續完成……這些就是人各有命了,是生是死,與她無干。
方敘有時候會這樣評價她:「梁熙,你有沒有發現?你每次都是先有決定,再有善良,而不是因為善良,所以做下了決定。」
每當這時候,梁熙都會平靜地反問道:「這有什麼不好嗎?」
方敘笑了笑:「我覺得這樣很好。」
*
由於是抗戰題材的電視劇,拍攝難度自然比上一部可以後期特效撐場的仙俠劇要高。
為了場地效果,導演決定劇組將輾轉四個地方取景拍攝,這就意味著大部隊要集體轉移四次,而四個取景點有兩個都在深山老林里,沒有通高速,只有坐著車繞著公路上,一走就是六七個小時,沿著迴旋的盤山公路,山路十八彎,不暈車的都給繞暈車了。
浩浩蕩蕩的《征途》劇組上山,專業設備走自家的麵包車,演職員就坐劇組出資包下的小客車——由於山路狹窄,路上客車只限十九座。大家分開坐了好幾輛,而梁熙自然和榮禹東同車,當全車人都被抖得來七葷八素的時候,只有他們倆還在興緻勃勃地看風景。
榮禹東坐在窗邊,把窗戶大打開來,享受著撲面而來的清風,吹得來眼睛都眯起了,但還是笑道:「哇,好舒服。」
和車上大多數人相反,梁熙的心情很不錯,嘴角揚著微笑:「是啊,自然風比現在空調里吹出來的冷氣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
榮禹東偏過頭,看到風吹得梁熙的頭髮都快遮了她臉三分之二了,忍不住噗噗笑了出來:「梁小熙,你現在特別像女鬼你知道嗎?」
說著,他格外自然地伸手幫梁熙把頭髮撩到耳後,一邊道:「誒,說起來,我還真的挺想看你留長發的樣子呢,扎一個高高的馬尾,肯定就和漫畫里的女武士一樣有氣場。」
梁熙抬頭看著他的笑容,晃神了幾秒,只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榮禹東看到梁熙眼中閃過從所未有的迷茫,不由一愣,問道:「怎麼了嗎?」
「沒什麼。」梁熙垂下眼瞼,「只是有點困了而已。」
榮禹東看著她的側臉,心裡一動,似是有什麼在悄無聲息地生長著。他拍了拍自己的肩,非常大方道:「既然這樣,那我勉為其難地允許你靠著我睡吧。」
「不用了。」
「為什麼!」
梁熙瞥了他一眼,十分冷淡道:「你太高了,我枕不上。」
榮禹東失笑:「哈哈哈沒辦法,我們是最萌身高差嘛!」
「……閉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