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雙標
夜裡氣溫下降,裸|露在外的肌膚尤其能感受到這份涼意,而涼風一襲,越是令葉如月不可遏止的再次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葉如月的內心快要被這句話刷屏了,於是她快速地又做出了一個決定。
傅見深聽聞是葉如月與別的妃嬪起了衝突,便扔下身邊的其他妃嬪邁著長腿過來看熱鬧了。因著他開口讓其他人在那兒等著,是以除去皇後文書音之外並無人敢擅自跟上去。
他堪堪走到能看見葉如月的地方時,便聽到葉如月說,「地上涼,這位妹妹且先起來罷。」然而,下一瞬,傅見深卻看見她似猝不及防,不知是被人推了還是怎的,跌坐在了地上。
「妹妹若是不喜我碰你,只管說便是,何必要突然鬆手還推我一把呢?」
葉如月的話鬧得諸多圍觀的妃嬪都忍不住身子抖了抖,在她們看來,這一場鬧騰本就似笑話,不過是誰更丟臉而已。
略遠一些的傅見深嘴角則浮現了一絲玩味笑容,又很快散去,隨即他已邁步到了眾人眼前。妃嬪們與稍微些的宮人們紛紛行禮請安,而他並未免了眾人的禮,於是眾人便跪了一地。
於此時,傅見深略略掃過眾人的同時,已然走到了葉如月的面前,伸出手抓住了葉如月的胳膊,道,「地上涼,先起來罷。」
葉如月順勢道謝起了身,其他人並不敢動,而文書音因瞧著傅見深主動去扶葉如月的這舉動,又是驚嚇又是怨恨。便是今日她生辰,當著眾多妃嬪的面與陛下、太后請安之時,陛下都不曾伸手扶她……
「這是怎麼了?」傅見深收回手,背在身後,身形挺拔,微微低頭,只盯著葉如月一人問道。
恍然間四周安靜得可怕,跪在地上與葉如月起了爭執的從六品芳婉孟念語更覺心慌。陛下只問葉寶林一人,是否已打算不聽她隻言片語?
「回陛下的話,妾本是與大家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哪知下午剛跌過一跤又犯了這毛病,這回不僅是跌跤還牽累到了旁的人。妾便想著,該去扶這位妹妹起來才是,哪知沒有拿捏好力氣,倒弄疼了妹妹,害得妹妹以為妾故意掐她,倒越發惹得這位妹妹不開心。」
葉如月垂首立著,回答傅見深的問題時聲音有些低,雖則沒有兀自加一些賣慘的話語在裡頭,但確實替自己辯駁了一回。
「然後她便因為心裡有怨,故意推你,令你跌倒在地,就像朕剛剛看到、聽到的那樣。」傅見深幫葉如月將後邊的話補充完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與語氣。
葉如月識趣的不說話。皇帝都來幫她出頭了,這裡當然沒她多少事了。她只要安靜如x就行。
孟念語聽到傅見深後頭接的話,原先的心慌徹底轉變成了惶恐。孟念語不是很明白,一個身嬌體弱又從未得到陛下青眼的葉如月,如何能夠博得陛下如此的偏袒?莫不是她做錯了什麼,惹得陛下不高興,事情才會變成了這樣?
「你又是哪宮哪殿的?」傅見深將視線從葉如月身上移開,瞥了一眼孟念語,沉聲問她,與對待葉如月的態度儼然不同。
可是,孟念語過於慌亂,並未品嘗出其間的不一樣,卻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著急為自己辯論。
「回陛下的話,妾乃是怡景宮庭蘭軒的芳婉孟念語。請陛下聽妾一言,事情並非是如葉寶林所說……」
傅見深顯然沒有聽孟念語的一席辯論的耐心,他更沒有給孟念語留半分情面,而是硬生生的打斷了她的話,「鄭安,去把賢妃請過來。」
賢妃正是怡景宮的一宮之主,孟念語是怡景宮的人,找賢妃過來,便是問責了。這樣毫不掩飾又不管不聽的偏袒,令孟念語衝口而出的辯駁話語都硬生生噎在了嗓子眼,又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苦澀難堪,更是丟臉至極。
皇帝確實算是為她雙標了一回,可聽到孟念語是怡景宮的人,他便馬上讓人去將賢妃喊過來,這樣的舉動叫上升無關人員。在替她拉滿了仇恨的同時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賢妃只會記恨於她。
即便心中腹誹,葉如月都唯有受著。誰叫她被迫承了皇帝的這份情?
不過,她著實好奇,皇帝有這麼不喜歡賢妃嗎?前陣子就那樣下賢妃的臉,今天又是這樣要賢妃不好看,打壓得著實明顯。
頓時間,葉如月又覺得自己成了桿槍,被皇帝端著說打哪便打哪,容不得她反抗。在葉如月低著頭內心無限吐槽的時候,賢妃匆匆趕了過來,葉如月的餘光便瞥見了賢妃的樣貌。
先前宴席遲到了,入座后離賢妃遠著,她也沒注意過賢妃的今天的打扮。現下這麼一看,皇帝送去的那身華服,倒是與賢妃穿的這一身有七八分相似。要是她傻兮兮的真的穿著那一身衣裳赴宴,再被皇帝表揚上幾句,那可真是畫美不看。
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嗯,葉如月默默的在心裡把這句話也送給了傅見深。
賢妃趕到后先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孟念語,才略喘著氣與傅見深行禮請安。傅見深不知打的什麼心思,也不免賢妃的禮,便讓她與其他人一樣跪著。
「你身為四妃之首,又是一宮之主,宮裡頭卻出來這樣的人,平日里,到底是如何調|教的?」傅見深說這話時語速很慢,但品不出半點玩笑的意思,反而透著一股莫名的譏諷之意。
賢妃到底還是比孟念語有腦子那麼一點的,知道這茬是硬要她抗下,便只道,「臣妾沒有管教好怡景宮的妃嬪,是臣妾的過錯,請陛下責罰。」
「唔……」傅見深托著下巴不言語,似乎真的在思考要怎麼責罰。皇後文書音終於站出來說話了,「陛下,這次的事情,依臣妾看,或許只是誤會一場。既然葉寶林和孟芳婉都不是有意的,那便還是算了吧。」
「皇后便是太過心軟了。」傅見深懶理文書音的求情,輕挑眉頭,一連串兒的責罰便落了下來。
「既是賢妃教管不嚴,便罰賢妃在怡景宮反省七天,好好思過。孟芳婉心浮氣躁、一點兒小事也不肯讓人,便罰其降至柔婉,在庭蘭軒反省三月,抄佛經百遍,修養身心。」
賢妃因孟念語而受罰,皇帝又罰兩人皆禁足怡景宮內,倒是給了賢妃在孟念語身上撒氣的機會。只是,屆時究竟會是什麼景象,誰又清楚呢?
「葉寶林身子骨本就不好,如今這樣一再跌跤沒得總髒了衣裳,往後要出門便都乘轎輦罷。鄭安,你記得安排下去。」皇帝特意交代鄭安去辦這事情,卻繞過了皇后等人,文書音不覺又是抿唇。
跌了兩跤,被當了一回槍,得了出門不用走路的許可權,這買賣倒是不至於虧本得太慘了一些。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葉如月靜靜的想。
至於原先看熱鬧的眾人,已是心思百態,氣氛更是詭異無比。
「本是大好的日子,偏生鬧出這些無趣的事情擾了興緻,皇后,待會兒想要什麼補償,只管同朕慢慢的說。」
傅見深終於望向文書音,唇角帶著笑意,言語曖昧,令文書音頃刻紅了臉,又害羞的低了低頭,嬌怯無比,道了一聲不敢。
鬧過一場,終究是以這般結果收尾。
待到眾人散去,各回各宮,又不知幾人深夜無眠,輾轉反側,不得安生。
然則後宮這地方,本便難遂人願。
賢妃和孟念語皆被禁足,一時不會來找葉如月的麻煩,而其他人暫時都持著觀望態度,倒是慧妃,又命人送了回補品來,示好之意似乎十分明顯。
這般無風無浪過了三、四天,春雨綿綿的午後格外適合休息,葉如月午睡到天色漸晚才醒。待到清醒了,她便到了偏房練字,從前幾天開始她便每天都做了,暫時沒有打斷的想法。
正好她寫完一頁字帖,外邊杏兒便樂呵呵跑來了打攪她,道是有公公送了消息過來——皇帝今天翻了她的牌子。
剛剛換過一張乾淨的宣紙,便因為葉如月聽到杏兒的話,不覺被沾了墨水的毛筆點出了一團黑色印跡。她順勢幾筆勾了副簡畫,又覺得分外不痛快,丟下手中的筆將那宣紙團了一團丟在了地上。
「陛下在這兒用晚膳嗎?」
葉如月的語氣不算特別好,杏兒也發現了,她本以為這會是令自家小姐十分高興的事情……畢竟這是陛下的寵幸,多少人求都求不來。
「小姐……怎麼了?」她原本是想問葉如月為什麼不高興,可覺得不大妥當,才改了口。
與其說不高興,倒不如說是不爽不痛快。
不過杏兒的這話倒是提醒了葉如月,讓她稍微冷靜了一點。她深呼吸了一回,勉強扯出個笑容,與杏兒說,「就是有點緊張,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這還是頭一回……」
杏兒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茬,馬上安慰葉如月,「小姐別緊張,奴婢與其他宮人會將一切都準備妥當的。方才那位公公沒有特別說,想來陛下是要在別處用晚膳。」
葉如月點了點頭,示意杏兒她明白了,只是心裡的不爽快依然沒有散去。她望向窗外,春雨依舊細細綿綿,桃花散落一地,而鵝卵石的小路早已被打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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