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二

第66章 番外二

點了一根煙,在窗帘籠罩的黑洞洞的房間里,只剩下tv跳動的畫面和夾在手指尖的煙頭上明滅的星火。

文韜吐出一口煙圈,圓形薄霧一般在眼前好像給錄影畫麵糊上了一層透明紗窗,一切顯得那麼縹緲茫然。

他的記憶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冬天,一個身穿火紅色毛衣的女孩像一道風一樣吹到他身邊,笑聲爽朗,性格直率。她對自己似乎是一見鍾情,文韜不得不佩服這女孩的眼光,連他自己都厭棄的這個自己,那女孩卻看出了自己身上的魅力……

後來他問過她為什麼喜歡自己,她很認真地說:「被你的顏值誘惑了唄,然後上了賊船就不捨得下來了。」

文韜問過自己是否當時跟她在一起只是出於利用,而絲毫沒有對她動心?若換到已經經歷過那些失去之痛,在透悟人生不過與一知心人牽手過一生之後,他的答案或許會有不同。然而當時,沉浸在陳年往事發酸腐朽記憶里的他堅定地以為:他們倆的結合只是為了利用。

並且在其後漫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都一邊抗拒著與她親近,卻又控制不住地想抱住她。記得那時一個雨夜,她渾身濕透得像一隻走失的狗狗,敲開了他家的門,掛著雨珠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說:「你收留我好不好,就今天晚上別趕我走……」

他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男友,在女朋友生日的那天,他竟然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他不知道這孩子今天有多少次言里言外地提醒他今天是什麼日子,他竟然都沒有放半絲的注意去思考。最後她哭著跑了一路,淋著雨灑了淚來到他面前求收留,她再一次妥協,沒有蠟燭沒關係,沒有鮮花也沒關係,生日每年都有,過不過都只是個日子。她最想的是能天天跟他在一起……

她哭著說這些,向文韜要了點酒,讓他陪著一起喝。

文韜不知道該說什麼,為了化解某種情緒,他也沉醉在酒里。

微醺半醉之際,他聽見她試探性地喊自己的名字,她似乎以為他醉了,因此把唇悄悄地貼住,然後濕潤的小舌生澀地舔唇、親吻,她的手顫抖地攀上文韜的肩頭……

文韜的酒量遠不止這些,那一刻他是清醒地看著她沉淪,看著她像偷食禁果一樣變成他的一根肋骨。那一刻他完全可以把她推開,然後大可以和她講說沒有結婚前不能欺負她,有大把大把的理由可以把她打發回家……可他沒有,鬼使神差地裝醉,順應著她的節奏讓一切就那們發生。

當時禁·欲多年的他把這一次的意外定性為下半身惹的禍,與感情無關。

可不管是出於愧疚還是某種自欺欺人,他都開始變得不同。偶爾會在陪著她逛街的時候注意到她好看的側顏,偶爾在握她手的時候覺得心臟暖暖的,偶爾見不到她的時候會擔心到無心工作。

終於一切端倪在一次短暫的離別中清晰。那次她被爸媽拉著去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手機剛好沒電,到的地方也找不到充電的地方,而在此之前她正在和文韜生氣冷戰,一切的消息斷在她將要忍不住主動去找他求和的時間點。

一天一夜,文韜做什麼都不對勁。他借著公事給她打電話,關機、關機……那千篇一律的提示聲終於耗盡了他的耐心,他給未來岳父岳母打電話,確認他們地點之後,開著車一路狂飆。遠遠地看到她在溪水中笑得燦爛,窩了一整天的火也消弭於無形。

接了人開車回去的路上,他很沉默,她的氣早已經過了,拉著他甜蜜地問想不想她……

他其實想說:想得都快報警了!

如果按照一般套路發展下去,他或許總有一日會發現自己的心。然而事情總會出現轉折——她看到那張照片了,她直率卻不愚蠢,她的內心也是敏感的,她那麼輕易地發現了文韜和夢嵐的關係……

一個是她愛的人,一個是她最親密的朋友。這兩個人曾經在她未曾參與過的過去里有過一段她想象不到的回憶。因為愛得深,所以嫉妒來得洶湧澎湃。

他沒有解釋,想著或許讓她發現了也好,那樣她能少愛一點,也能讓他的罪惡感少背負一些。

可他想錯了,她愛得更加濃烈,同時也恨得更加鮮明。她開始和夢嵐過不去,和她介意的那段過去過不去……

而文韜沒有解釋的默認給了她致命的傷口而不自知,他一直以為她的愛像糖果,偶爾嘗到自己這一款覺得好吃就習慣了一直吃,可後來商場里說斷貨了的話,她也許又會看中其他款式的。

他一直這麼自以為是,直到那天得知她拿著刀子衝去夢嵐家。

他聽到消息是震驚的,第一反應夢嵐有沒有受傷,然而他更怕的是如果夢嵐受傷了,她能逃脫得了罪責嗎?好在虛驚一場,他竟然有些慶幸。

當時的他還把這些當成對別人的關懷,而不是對她的。

但他醒悟過來不能再讓她陷入他的泥沼中了,他選擇遠離她,而她就算在被家人看管在家裡的時候,還想盡一切辦法,逃出來找他。

當時他記得自己罵哭了她,打電話給她家,讓爸媽領著她回去。她離開前扭頭流著眼淚看他的樣子,他現在才反應過來是一輩子都不能遺忘的畫面。

可這個姑娘從來就不知道失敗是什麼,放棄是什麼。她一次又一次地逃出來,惡狠狠地威脅他如果再敢把自己趕走,她就一輩子都賴定了他。

那幾夜,他們倆也不知道是誰先抱了誰,就那麼纏在一起,好像一輩子的時間都濃縮在幾晚里,抵死纏綿。

分別的那個早晨,她哭著跟文韜說:「你要敢忘了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文韜從沒想到竟然會一語成箴。

還沒有從喪子之痛中恢復過來她選擇在他面前自盡。她慘笑的失望的畫面成了此後無數夜晚里文韜沒有結局的夢。

是他親手一步步把愛情逼入懸崖。

tv里一幕一幕繼續播放著她熱戀時期記錄的畫面,還有她的聲音。文韜滿眼空洞地看著看著……

這一段怎麼也過不去的過去。

門上傳來敲門聲,一個清脆的女聲在喊:「文大哥,爐子生不起來了,你來幫我看看好不啦。」

吳儂軟語,嬌俏可人。門外的女孩叫林靜秋,確切的說文韜撿到她的時候她只知道自己姓林,她抱著他的大腿讓他給自己起一個名字。

他說:就叫靜秋吧。

神似的臉,神似的眼,和眼裡神似的情義。

靜秋、靜秋……

從前的他是不相信靈魂不相信平行世界的。

他關了tv,打開門,笑容溫柔寵溺,牽起靜秋的手,幫她開了火,倚在廚房玻璃門外看著她的側臉,沉迷於那神似的弧度。

飯菜做好了,靜秋的手藝很好,她勸文韜多吃一點,他就勉強多吃了幾口。早已病入沉痾的他其實吃不吃都沒什麼用,兩隻手上的每天增加的針眼在提示著他時日無多。

他忽然說起後面的安排:「靜秋,我給你留了點錢,自己去做點生意或者其他,以後離開我,也要好好的。」

他說的平靜,林靜秋聽得悲從中來,怒視著他,說:「什麼離開不離開,你這輩子都別想甩掉我自從那天你把我撿回來開始我就賴定你了!」

文韜沉靜無波的臉上顯出一抹迷惑,虛影重重的眼眸里他彷彿看到了她叉腰怒目地跟他說「我賴定你了」。

他出神地伸出手,撫摸著她的臉,聲音顫抖:「靜秋,你回來了。」

他用力地把女人摟進懷裡,好像把這輩子還剩下的力量都用到兩人的擁抱里。

最大的幸福或許是這樣在沉醉在夢裡。

靜秋哭了,朝夕相處的待她如妹的那個好心的救命恩人也是她愛著的那個人,他快死了。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得病的已經不知道了,她只知道當時他在風雪裡救下凍得只剩下一口氣的自己的時候,他就一直在咳嗽,他說是感冒,卻從來不吃藥也不見他好好吃飯。

他經常會偷偷去一座墓碑前放上一束小白花,然後在寒風中站很久,回來之後他的病會一天天加重。

可她不知道,她誒天想著法子逗他,她變了花樣做好吃的菜給他,但他的心裡就好像有一個窟窿,一直在流失生命力。

他似乎一直都在沉靜地等待死亡。

靜秋趴在他身上,哭著說:「是之前畫展上看到的姐姐嗎,因為她結婚了嗎,我去幫你把她搶過來好不好?」

文韜有點反應了,他動了動逐漸冰涼的指尖,留給她最後一個笑一句話:「你這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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