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冷情

第一百三十章 冷情

皇后寧氏去了身上發間所有的珠寶釵環,去了滿身的錦衣華服,只著一襲素色袍服裹身,不施粉黛,一時間,整個人看起來不像是後宮之主,皇后之尊,反而像是個待罪在身的普通婦人一般。

「皇後娘娘,您這是要做什麼」

「即便有些什麼不對,您是皇后的位分,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身邊的人還不能夠明白寧氏究竟是怎麼了。

寧氏自己卻是清楚的很:「麽麽,你去看看,外面是不是多了些生面孔」

寧麽麽面色一變,不敢再怠慢,良久,她跑了回來:「怎麼會」

只是這麼一句,便說明了,外面確實是有些變化,甚至是她想要逃避卻逃避不開的將要到來的罪責。

「麽麽,你還記得,前皇后是怎麼死的嗎?」

幽幽的,這聲音宛若地底陰暗處傳來,讓人生生的打了個寒戰。

「是,是宮中突然起了大火,沒有及時救出,所以才沒了的」

「麽麽,我不想自己也這麼沒有及時救出,死於意外」

「娘娘,您多想了,不會的」

「我錯了,麽麽,我剛剛才想明白,我錯在什麼地方,陛下對我,可真是連一點兒情意都沒有呢,只希望,我等會兒去,還有挽救的機會」

寧氏所說的最後一搏,所說的挽救的機會,便是當著御書房眾位大臣的面,自請罪責,言自己未曾盡到國母的職責,不曾為皇室開枝散葉,導致皇帝膝下至今沒有一子,今日帶來皇后鳳印寶冊,請求皇帝收回,請罪之言儘是愧疚,即便是三年來對皇后霸佔皇帝一人,卻始終未曾育下皇子的皇后心中有不滿的人,聽到寧氏如此這般聲情並茂,滿心愧疚的請罪聲,也是對她稍微多了些好印象。

畢竟,若是真的只是做做樣子,也不至於將皇后的鳳印與寶冊也給拿過來了。

那金光閃閃的寶冊和放在玉盒中的鳳印相映成輝,映照著寧氏身上素色單薄的衣裳,顯得格外的可憐。

秦落笙始終都是不動聲色的,一直端坐在那裡聽著寧氏一條條念著她自己是如何的不賢,不德,請求他收回鳳印與寶冊,真真是個好皇后。

「說完了?」

待到寧氏終於住了聲,秦落笙抬眸,終於開口,卻是這樣一句有些意味不明的話。

他望著寧氏,任由對方跪在地上,不曾上前攙扶。

「陛下?」

寧氏有些愕然秦落笙的冷淡,雖然先前便已經做好的準備,對方心中從未曾有過自己,自己只是個擺設,這樁樁件件的事情,她早已經在心底告訴過自己多少次了,不要再留存希望,可是,真的直面秦落笙的冷漠,她卻覺得自心底,散發出一陣陣難以壓抑的寒意。

「臣妾懇請陛下收回鳳印,臣妾懇請陛下緊閉鳳儀宮,以懲臣妾不賢,臣妾懇請陛下,明旨,選秀!」

這三個請求出口,人人望向寧氏的眼神都變了色,若是說方才還有些人猜測寧氏是做戲,現如今,卻是對寧氏的印象大好。

選秀,這可是選秀,秦落笙繼位三年,宮中除了一個皇后,再也沒有其他任何一個妃嬪存在,更加沒有一子半女誕下。

不論是為公為私,此刻,沒有人會反對這個提議。

為了公,年輕的皇帝早日有自己的血脈留下,會讓許多人安心,會讓大慶朝的江山社稷更加穩固,會有太子可以追隨,為了私,不知多少人家適齡的女兒,可還沒有成婚許配人呢。

秦落笙,可還是年華正茂的時候呢。

「皇后的提議」

秦落笙望著跪伏在地上,深深將自己的腦袋按在地板上,看起來有一瞬間卑微的很的皇后:「朕准了」

明明是寧氏自己專門挑著這個時候來見秦落笙的,明明是寧氏自己還準備了許多後手,讓秦落笙不得不選秀的,可是,此刻聽著秦落笙痛快至極的一聲准了,莫名的,覺得想哭。

她陪伴了他三年呀,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便是一塊寒冰也給捂化了去,怎麼,可以如此!

准了選秀,也准了她自請入鳳儀宮緊閉的請求。

皇后的位子沒有丟,她先發制人,拋出了這麼大的犧牲,只要不是想要弄的朝野紛紛的皇帝,都不會無緣無故的再廢了她的位子,只要她還在皇后的位子上。

「娘娘,您,這又是何苦呢?」

麽麽在耳邊慘淡的聲音道。

自請罪責,自請緊閉,甚至請求選秀,這些個事情做下來,她皇后的位子即便還保得住,也是失去了大半的顏面與權威。

在寧麽麽看來,寧氏的選擇,雖然是為了保全,卻到底太過委屈求全了,這道旨意一下,以後,誰還知道,誰還在意皇后呢?

「麽麽,你應該慶幸我去的及時,若是不然,現如今,我們可不一定還能夠站在這裡好好說話呢」

寧氏突然說,她身上還穿著那身單薄的素色衣服,身子微微抖動,似乎是外面的冷風,更似乎是心裡的冷,讓她有些抑制不住這樣的反應:「我不該,輕易派人過去那邊,更不該在沒有必殺的把握時,沒有沉住氣,陛下,一直在等我沉不住氣,他一直在等待那張遺旨上的東西,我若是不那樣做的話,便真的是要一無所有了,別說皇后的空名,這條命,那樣冷情的陛下,他也是不會在乎順手取走的。」

寧氏雙眼中的神色黑沉沉的,像是在哭,更加像是在恨,寧麽麽與她的雙眼對視上的一刻,感覺心裡發冷發沉。

——

「陛下您真的要選秀?」

季博文覺得不可置信,雖然前段時間一度覺得秦落笙變得自己都有些不認識了,可是,這都堅持了三年的人,居然就要放棄了,要公開選秀了,一時間,他心裡的滋味兒自己都說不上來。

「陛下,你真的不喜歡那小傢伙了嗎?我們不是都已經跟著寧家人的蹤跡找到了那處所在了嗎?只要陛下你發話,微臣一定將人完完整整的帶回到陛下您的面前!」

秦落笙正在作畫,很認真很認真的作畫,揮毫潑墨,細筆勾勒,濃淡相宜,線條粗細之間,畫紙被細細鋪滿。

陽光灑在了那紙上的人髮絲間,眼角眉梢,唇間鼻端,秦落笙的呼吸微微重了些。

「陛下,陛下你在聽我說話嗎?」

季博文不滿,上前一步,也就是他這樣的跟在秦落笙身邊十年以上的舊人,現如今還敢這樣不太遵守一些禮儀了,下一刻,他的眼睛瞪大,望向了紙張上的人影。

那人唇角輕勾,似是諷刺,似是溫柔,一雙綠眸之中,沉澱的是明明滅滅的光輝,宛若莫測的心思。

明明是秀麗無雙的容顏,可是,當你與那雙眼睛對上時,感受到的,只會是無比的凜冽與寒意。

沒有第二個人,會像是秦莫言一般,擁有一雙這樣獨特的綠色眼睛,不是沒有見過其他更西邊過來的各種顏色眼睛的人,可是,不管見了多少個人,季博文一直覺得,還是秦莫言這雙綠色的眼睛最好看。

非關顏色,只是為了作畫的人,眼中心中的獨一無二。

「你」

季博文抬眸,望進了一雙冷情淡漠的雙眼中,裡面,還是沒有絲毫的情意,可是,忽然間,季博文的心臟就緊縮了一下:「原來,你從來,沒有忘記他呀」

即便看起來再冷情如何,秦落笙還是那個秦落笙,那個當年為了秦莫言瘋,為了秦莫言狂,為了秦莫言妥協的秦落笙。

秦莫言為了秦落笙幾次都差點丟掉性命,可是,秦落笙對秦莫言,何嘗不是付出了自己所有的情意作為報償。

「陛下,你就不怕他誤會?」

秦落笙又低頭作畫,這次畫的,是一株大樹,一株紫色的繁華盛放的樹,那一地的紫色喧囂,落在畫中那個男人的衣角發梢,恍惚間,卻像是在細細的溫柔的親吻他一般。

「選秀的一應適宜,朕就交給季統領了」

秦落笙終於開了口,不再是季博文一個人唱獨角戲,可是,此刻,季博文還寧願和方才一樣唱獨角戲。

什麼叫選秀的一應事宜交給他辦?他是禁軍統領,他是武將,他之負責情報工作和皇帝的安全,選秀,這樣一個吃力不討好的位置,他拿著做什麼!

「朕相信季統領選擇的人,一定會最合朕的心意」

秦落笙笑了,笑的恍惚間,帶上了他曾經笑容中溫柔的味道。

季博文嘴角抽搐:「不,陛下,我不知道你的心意,我什麼都不知道!」

轉身就走,他就是個傻子,人家夫夫兩個人如何是人家的事情,人家自己心裡如果放下了,他多說什麼無益,人家如果心裡沒放下,他在這邊廢話這麼多是做什麼?

這不就是純粹的討事兒嗎!

當季博文被打包出京城的一刻,遙遙的望著那高聳的城牆,大開的城門,只覺得,自己可憐的想要掉淚。

陛下,你自己出不來抽不開身子,也別把這樣一個要人命的差事派發給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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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顏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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