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別無所求
那支隱秘隊伍自然是無法與整個大慶.與皇帝對抗的.可是.他們的命令只是斬殺一切前朝餘孽.此令.寫在祖宗家法之中.每一代帝王都不得干涉.
而掌握著隱秘隊伍的那個功臣.便是周家的祖上.周家嫡系不知何人.手中拿著能夠號令那支隱秘隊伍的令牌.而大慶的宗室.從來不多問朝中是非的宗室們.他們決定著是否要動用周家的令牌.
很不幸.秦落笙的母親便是前朝的人.更甚至.追溯血統.他的母親.算得上是前朝皇室中人.若是前朝延續至今.也是一位公主了.
更加不幸的.是景元帝這個當朝的帝王愛上了前朝的公主.卻無法保護她.
景元帝能夠做的.便是運用一切手段去隱藏心愛之人的身份.隱藏心愛之人生下的孩兒.自一開始.這便是一局死棋.一旦被發現.沒有人.能夠像是景元帝所期待的那樣得到什麼幸福.
因為周家的令牌.因為周家的存在.讓那些宗室有了依仗.讓景元帝無法和自己心愛的女人長相廝守.景元帝甚至想過除去周家所有嫡系.當年他會將周家嫡出的大女兒指婚給太子.其實心中何嘗沒有存了一點太子若出事.周家所有人都要受到牽連的心思.
只是.秦落笙前世從來沒有爭儲之心.景元帝至死.都不曾真的動過太子.
而今世.秦落笙存了心思.景元帝從秦落笙露出爭儲之心開始.便一直堅持讓他娶周家的嫡女.為的.不過是能夠讓周家的人忌憚或者有明白人投靠罷了.
秦落笙其實一直疑惑.他前世雖然被帝王忌憚.眾叛親離.那些手下侍妾紅顏.也許有的是為了帝王的威嚴.有的是為了更大的利益.所以選擇背叛.可是.那些宗室呢.
大慶的宗室.從來都不是擺設.雖然不至於有直接廢立帝王的威勢.卻是讓帝王也忌憚的一股力量.秦落笙自問自己不曾做過什麼天怒人怨之事.甚至.他對那些宗室叔伯們.一向恭敬有加.從來不曾缺了禮數.何以.這些不應該懼怕小皇帝的人.卻全都選擇束手.
最後.只得一個何莫言為了秦落笙.雪融雙膝.淚灑墳前.可笑.可悲.可嘆.
現在.他終是知道了原因.他的身世.若是卑下折辱了.那些宗族叔伯們不會過問.若是位極尊榮了.卻是觸犯了他們的禁忌的.
「本王.想要的是名正言順.」
秦落笙的手.輕輕地撫著桌上的一份地圖.那是邊關布防圖.從初初重生開始.秦落笙便已經開始布下的后招.只是當時不知這許多隱秘.只是留著一個後手.而現在.知曉了那些關於自己身世的隱秘.他便需要做出選擇了.
秦落笙抬頭.他的眼底.是燃燒的烈焰.
他們不願意給.那麼.他便自己去爭取.前朝.今朝.只要手中有足夠的實力.何懼任何人的威脅窺伺.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秦落笙皺眉.
「王爺.有人闖入暖室.」
這個世上.再也沒有比這句話.還要讓秦落笙害怕的了.
「莫言呢.」
他一邊問著.一邊向著外面跑去.再約顧不得什麼風度什麼身份.袍擺被門框勾破.他也沒有看到.只是徑自推開竹染.往暖室那邊趕去.
拳掌相交的聲音.漸漸入耳.秦落笙喘息著停住了腳步.望見了被擊破了半邊牆壁中露出的兩個錯手糾纏的人.
他的眼睛中.恐慌被驚喜所取代:「莫言」
秦落笙低低地喊著.那個和青衣人交手的人.那個在氣勁縱橫間睥睨的人.不是秦莫言.又是哪個.
綠眸如冰.肌膚如雪.身上寬大的袍子隨著縱掠騰飛而不斷掀起一陣陣繁花.那個人.只是一眼.便吸引了秦落笙全部的注意力.
從來沒有想過.見到秦莫言清醒.會是這樣一種無法控制的激動與狂喜.秦落笙下意識地便要舉步上前.
「王爺.不可.」
「讓開.」
秦落笙怒道:「還有.你們還不上前幫著莫言.」
他對著那些遠遠站在一邊看著的侍衛們冷聲道.在秦落笙眼中.這些人就這麼看著秦莫言與廖清泉生死相搏.居然不上前幫忙.他怎麼能夠不氣憤.
竹染攔下了秦落笙.對著秦落笙搖頭:「王爺誤會了.小公子和對方功力相當.一時不會有事.只是.兩人的功力都已經臻至化境.此時.沒有人能夠接近.」
秦落笙看到了兩個人交手后經過的地方.儘是一片碎屑.看不出原型.而伴隨著兩個人越發激烈的招式相交.一陣陣氣勁.向著周圍擴散.秦落笙有種胸口窒悶的感覺.
「元老.」
秦落笙喊了一聲.
沒有人出現.
「元老.本王命令你.現在便去幫莫言.」
「這是本王的命令.」
「王爺.」
元老終於出現在秦落笙身邊.看到秦落笙眼中的堅持后.沒有再說自己的使命是保護秦落笙.丟給竹染一個眼色.讓他隨時注意秦落笙的安全.手從袖子中揚起.一枚長長的竹管劃過一道碧光.嗚咽著.沖入了秦莫言和廖清泉交手的氣場之中.竹管一顫.顫巍巍彷彿是雛鳳點頭.猛地啄向廖清泉的身周大穴.
廖清泉的手猛地拂向元老.一道陰冷的掌力撲來.與竹管相互抵觸.一陣蓽撥聲響起.而另外一隻手.則是化掌為爪.向著秦莫言的肩井位置抓去.
同時應付兩個高手.其中一個高手還是毫不遜色於自己的秦莫言.便是以著廖清泉的應變之強.功力之高.只是短短几息之間.身上也是添了不少傷痕.
「以二敵一.慶王府好手段.」
心知今日是不能夠競功了.廖清泉長袖狠狠一揮落.一陣爆炸聲響起.煙霧瀰漫.而廖清泉已經趁機向著看好的逃走方向掠去.只是.臨走之前.他還是被不曾退避霹靂子的秦莫言.一掌狠狠地擊落胸前.
那邊.秦落笙一時間.耳朵嗡鳴.霹靂子近處爆炸.是能夠震傷人的.
「王爺.您怎麼樣了.」
竹染在一邊張嘴.秦落笙一時聽不到他說什麼.只能夠看到他的嘴張張合合.秦落笙也沒有心思去認真看竹染的口型.一把推開拉著自己的竹染.跑到了還被煙霧瀰漫著的打鬥的地方.途中被那些秦莫言和廖清泉打鬥時震碎的物件差點絆倒.
「莫言.莫言.」
秦落笙喊著.直到手碰觸到了一隻冰涼涼的手.
每日里為這隻手的主人按摩擦身.再也沒有比秦落笙還要熟悉秦莫言的人了.
那一瞬間.秦落笙的眼角有些酸澀.
「莫言.你終於醒了.」
他說.猛地抱住了已經長得比自己略微高些的男人.還像是小時候一般.揉著對方的腦袋:「莫言.你嚇死我了你知道嗎.」
「你倒是一場好睡.一年了.你當時怎麼忍心.」
煙霧散去.秦落笙看到綠色眸子眨了眨.然後.秦莫言對著他開口說了什麼.他耳朵嗡嗡的.還是聽不太清.
「莫言你說什麼.」
秦落笙大聲問.
「......」
秦落笙滿面茫然.然後.隔著那一抹冰鑄的神情.他聽到.綠色眸子的男人.張開說出的話:「你是誰.」
你是誰.你是誰.
再也沒有比這三個字.還讓秦落笙覺得茫然無措.覺得不知如何是好的.
「莫言.這一招已經不新鮮了.你以前不是玩過這一招嗎.別再和我慪氣了好嗎.」
他拉著秦莫言的手.笑的溫柔.卻又含著懇求.只是.這一次.秦莫言的眸子中.映出的不是深沉的難以分辨的情緒.而是碧空如洗的茫然.
「你是誰.」
「莫言是誰.」
秦莫言歪著腦袋.很是好奇的問道.而被秦落笙拉著的手.卻下意識地想要抽回.
秦落笙抽了抽嘴角.手.緊緊地攥住.眼角的酸澀終於控制不住.一滴淚水滾落.滾落在兩個人相互交握的手背上.秦莫言的手動了動.覺得燙的慌.
秦落笙緊緊地攥著秦莫言的手.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秦莫言是你.你是秦莫言.你這個混蛋.」
怎麼能夠忘記.
「你罵人.」
秦莫言這邊沒有體會到秦落笙那想要殺人的心情.反而是抓著他罵人的話語.頗為新奇地喊道:「你也是個混蛋.」
然後.他笑了.碧綠的眸子笑的彎彎的.宛若一輪月牙.清冷的眸子中.染上了點點愉悅的色彩:「混蛋.」
重複著罵人的詞.卻那麼開心的樣子.
望著這樣笑著的秦莫言.秦落笙心底又是痛.又是有些欣喜.他的手撫上男人的臉頰.撫著那冰冷的蒼白的肌膚:「混蛋就混蛋吧.小混蛋終於睡夠了.醒過來就好.」
不管秦莫言是如何了.不管秦莫言還記不記得曾經的一切.這一刻.望著這個能夠張開眼睛.能夠開口說話.即使是說些氣人的話.能夠歪著頭笑的男人.秦落笙已經覺得.滿足了.
世間一切愛恨.都敵不過一個生死相隔.
只要活著.只要秦莫言活生生地站在秦落笙面前.秦落笙便別無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