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追憶之三

軒轅聞言只是淡然一笑：「我今日單刀赴會，本以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你說我若死了便會太平，我是否可以理解為我的死可以令我的族人免於戰火？」

蚩尤點點頭：「不錯。」

「好。」軒轅朗聲笑道，「希望你能夠信守諾言。」

蚩尤沉聲道：「你放心，我言出必行，只不過你的死並非是尋常的生命消亡，我在這一片迷霧之中設下了一個血祭，我要徹底封印你的靈體。」

「封印靈體？」

「不錯。」看著軒轅不解的神色，蚩尤解釋道，「所謂封印靈體，是指將你的靈魂徹底封印，你再無法進入六道輪迴，轉世為人，換言之，你的所有都將被抹殺，你還願意為你的族人而死么？」

本以為對方會食言的蚩尤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卻不曾想軒轅只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聽來似乎有些殘酷啊，但是我接受，只不過……」軒轅的面色緩緩轉為了令人不寒而慄的猙獰，「如若我的死並未換回我族人的安寧，那麼即便我去了阿鼻地獄，也必定回來取你狗命。」

蚩尤聞言也是倒抽了一口涼氣，若果封入血祭的是軒轅，他的確有能力衝出封印，再退一萬步來說，今日若非是他自願，自己也絕無可能將他捉來逼他就範。

「你放心，我自知罪孽深重，將你封入血祭之後，我也會自我了斷的，到時候，我的族人也沒有能力再去找貴族的麻煩。」

「好，我信你。」軒轅站直了身子，鬆開了右手，那隻黑色的長劍從手上掉落，插在了軒轅的腳下，「來吧。」直到這一刻，軒轅的臉上還是帶著一抹笑容。

「得罪了。」蚩尤咬破了右手食指，豎立在自己面前，隨著蚩尤口中的喃喃自語，他二人周遭的迷霧竟慢慢變成了血紅色。

血霧瀰漫，霧氣中，軒轅感覺自己腳下的泥土開始鬆動，開裂，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因為失去了立足地而瞬間掉落進黑洞里，而是彷彿有一股力量懸吊著他慢慢向下降落。

軒轅看著四周，大笑著道了句：「有趣。」

頃刻間便是永世不得翻身的局面，他居然還說著有趣，這樣的無所畏懼讓施著法術的蚩尤也是感到一陣汗顏。

蚩尤只是閉上了眼，在這關鍵時刻，他並沒有因為那一絲動容而稍有懈怠，因為他知道，目下已然是成敗的關鍵所在，此刻的他不能受到一點滋擾，無論是外界，還是自己。

只是這滋擾卻還是發生了。

蚩尤萬萬沒有料到，這世上居然還有人能夠進入他所設下的能夠隔絕神魔的迷陣。

看著馨月不顧一切地沖向自己，蚩尤向後退了一步，一支金色利箭已然向那不速之客飛了過去。

一道血箭過後，馨月帶著一絲凄美的笑容落在了軒轅身旁，她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了，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說一些讓軒轅銘記一輩子的話。

「不好。」這一變數蚩尤始料不及，立即收起心神念動咒語，想要將一切重新控制在自己手中，只是控制這樣的局面已不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了。

目視著馨月的屍體，軒轅竟有些目瞪口呆，但只是轉瞬，隨著他的一聲怒吼，便輕易掙脫了蚩尤的控制，睜開赤紅的雙眼，軒轅冷聲道：「蚩尤，你答應過我什麼？」

蚩尤無言以對，他的那一支金箭所射的是馨月的肩膀，目的只是減緩馨月衝擊過來的速度，這樣的結果他自己都未預料到，可是事實是，他的確在答應不傷害軒轅族人之後短短的時間內便殺了軒轅這一生的至愛。

感覺到軒轅力量的瞬間爆棚，蚩尤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完成他費盡一生而策劃的血祭，既然無法將其徹底封印，那麼先殺了他以解一時之危，或許在他轉世之前，能想出其他的辦法也未可知。

腦中迅速思索著對策，蚩尤的手中沒有閑著，他只是撥了撥手中的弓弦，無數支利箭便在軒轅面前化作了一片箭雨。

只是那一片箭雨對於現在的軒轅來說，卻真的只如雨點一般，打在身上別說洞穿，便連一點痕迹也沒有留下。

冷峻的臉上閃現了一絲怒火，插在地面之中的黑色長劍再次被軒轅握緊，沒有衝擊，沒有穿刺，軒轅只是雙手握劍對著虛空怒劈，一道巨大的劍光便帶著風聲鶴唳般的威力向著蚩尤直飛過去，與蚩尤擦身而過的瞬間，在他的肩上留下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傷口。

然而這一切，半空之中的軒轅卻視若無睹，他只是冷然看著，任由身邊憑空形成的劍氣好似流星一般狂怒著砸著自己腳下的土地，兩道劍氣竟然插進了馨月的屍體，隨之散開的金色光芒將馨月瞬間吞噬在無邊的黑暗裡。

「這便是滅世之力么？」蚩尤跌坐在一塊大石邊，無力地看著已然失去人性的軒轅，但他卻沒有放棄，「狐狸，殺了我。」

「什麼？」驚恐之中的凌夜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只因他實在沒有見過如此駭人的力量。

「殺了我，或許還能喚醒他。」蚩尤咳出了一口鮮血，「殺了我，然後守護著他，必要的時候，殺了他，這麼做或許還能拯救人界。」

時間太短，蚩尤根本來不及傳授凌夜血祭之法，在這最後一刻能做的，也只能是教他最簡單最直接的法子來控制軒轅的力量。

看著蚩尤的視死如歸，凌夜似乎有些明白他為何要追著軒轅不放，甚至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想著如何限制軒轅。

凌夜點點頭，只一個轉身，右手如刀刃一般切斷了蚩尤的脖子，將他的頭顱高高舉起：「大王，我殺了蚩尤了，蚩尤已經死了！」

看到蚩尤那怒目圓睜的首級還在不斷滴著鮮血，空中的軒轅仰天長嘯，然後吐出了一口黑血，閉上眼，身子如墮天的隕石，砸進了早已是一片狼藉的血紅霧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