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憂桑的長大

第二章

待吳悠與馮君毅一道回到主宅時，已經是雪崩的第二天了，然而，吳悠回來后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將行李交給僕人后，便立即去了馮老爺的書房。

「請老爺責罰。」寬大的書房內，吳悠低著頭站在書桌前，表情滿是認真與自責。

被稱為「老爺」的男人不耐煩地抬眼看了看他，隨後繼續處理著手頭上的文件：「說說看，你哪裡做錯了。」

「我身為馮家的管家，卻沒有及時保護到少爺，實在有愧於馮家的照顧……」說罷，吳悠緩緩的彎下了腰，對著坐在書桌后的男人深深地鞠躬，「還請老爺責罰。」

然而，馮老爺卻沒有給出任何的答覆，他依舊將視線放在文件上，不時的翻閱著，但眉間卻越皺越緊，就連翻頁的動靜也越來越大，異常暴躁，一臉煩躁難忍的樣子。吳悠用餘光看著男人有點精神渙散的眼睛，腦海里突然閃過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年輕，意氣風發，和現在滄桑的樣子差太遠了。

馮老爺是主角的父親，馮家目前的主人。十年前，他娶了馮家原主人的女兒，隨後在病死的岳父手中繼承了家產。他的妻子是獨生女，後來因為意外死亡，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的兒女。為了讓這個龐大的家產後繼有人，馮老爺四年前從孤兒院里接回了自己的親生兒子馮君毅……

「啪！」巨大的聲音打斷了吳悠的回憶，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馮老爺突然將剛剛合上的文件猛地扔在地上，暴躁的喘著氣。突的，只見他粗魯的翻開書桌的抽屜，從裡面掏出一瓶藥瓶，擰開，倒出藥片，就水吞下。

吳悠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瞭然。

吃過葯后的馮老爺深深吸了口氣，似乎在壓抑什麼，隨後，他將視線轉移到了吳悠身上，眼睛里的血絲多得有點可怕。

「這點小事你自己決定就好了！去小黑屋反省也好回房面壁也好！別來煩我！」

「我明白了，打擾了，」頓了一會，吳悠又再次開口「還請老爺保重身體，切勿過於勞累。」

再次輕輕地鞠了個躬，吳悠倒退著向後走了幾步，隨後才直起腰退出書房。

順手將房門關上，吳悠面向著門板鬆了口氣。為了扮演一個忠誠的管家，讓馮老爺完全的信任他，像「讓少爺遭遇雪崩」這樣的大事，就算吳悠再不情願，也不得以學著印象中的管家形象，自覺的去找罰。

不過他該慶幸的是，馮老爺今天精神狀態有點不好，沒空管他的事，不然哪能讓他自己挑懲罰啊。

得，回房間「面壁」去……至於是反省還是睡覺，誰知道呢。

吳悠無賴般的咧嘴一笑，轉身往自己房間走去，只是他剛走一步，又想到什麼似得換了個方向，轉而去了趟管家室。向自己的下屬交代了些今天的事，吳悠又轉身往馮君毅的房間走去。只是，就在他正慢悠悠地挪步時……

——今晚先暫時稍微減輕劑量。

腦海深處兀然響起了蘇言之的聲音，使得吳悠腳步一頓。假裝停下來整理袖子，待經過的僕人走遠后，吳悠重新邁開步子。

——為了不讓他察覺出什麼？

他隨口在心裡問了句。

——嗯，不急於一時。

——你還真沉得住氣……

然，蘇言之並沒有搭話，見此，吳悠也不再說什麼了，他隨意的答應了一聲，在依舊沒有聽到動靜后，這才無聲的撇嘴。

誰也沒有發現發生在管家身上的小插曲，主宅里眾人的步調依舊。吳悠漫不經心的走在光滑的地板上，彷彿只是在自家庭院散步，等他再次停下來時，卻是在馮君毅的房門前。

「少爺，我是蘇言之。」恰到力度的敲擊著門板，既不會嚇到房間里的人，也不會讓人聽不見，長期的演戲讓吳悠養成了完美的禮儀習慣。

估計是聽見察覺到吳悠的存在了，房間里的人開始走動，吳悠甚至能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咔噠——」，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下一秒，馮君毅頂著一頭仍在滴水的頭髮出現，臉上依舊是無波無瀾的表情，如往常一樣。

吳悠微笑的表情一僵，只見他突然加快了語速，聲音裡帶了點擔心：「能否讓我先進少爺的房間拿條毛巾？」

馮君毅聞言看了眼吳悠，隨後側開身體讓他進去。

「失禮了。」

大步的從馮君毅身邊經過，吳悠直徑去了趟浴室，待他再次出來時，手上已拿了條幹燥的毛巾。馮君毅大概料到了吳悠的舉動是為何，早已自覺地坐在了椅子上，他背靠在椅背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吳悠。

嗯……這傢伙貌似心情很好？

看著全身放鬆的主角，吳悠愣了一下，隨後認真的靠近：「請讓我幫你擦乾頭髮，現在的天氣頂著濕發的話很容易感冒。」

「嗯。」馮君毅隨意的回答著，深邃的眼睛始終緊盯著吳悠，看不出情緒。

熟練的將毛巾搭在馮君毅的頭髮上，輕輕擦拭，彷彿手中的頭髮是上等的珍寶一樣。只是這些都僅是表面，在沒有人知道的內心深處，吳悠正怨念萬分。

這熊孩子總是會想辦法增加我的工作量，就不能讓人省心一下嗎……

然，這些負面的話語並沒有傳進到馮君毅的耳里，那熟悉的氣息以及大手的溫度，讓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像極了饜足的黑豹：「來找我有什麼事……」

手上動作一頓，反應過來的吳悠看了眼已經閉上眼睛的主角，隨後緩緩的開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來告訴少爺，今天下午我有點事，不過我已經安排人暫時代替我的工作，並隨時聽從少爺的吩咐，請不必擔心。」

「你去哪？」

猛地睜開眼睛，一瞬間清醒過來的馮君毅犀利的瞪著吳悠，彷彿他是個不聽話的獵物。強烈的控制欲讓吳悠心跳漏了一拍，但隨之而來的是淡淡的同情感——如原著所說的，主角實在是太沒安全感了。

原著中，馮老爺原本和主角的母親是對夫妻，然而，在馮君毅八歲那年，不滿平淡生活的馮老爺在現任妻子的追求下，毅然的拋棄了母子倆，娶了現任妻子。馮君毅的母親忍受不了這樣的恥辱自殺了，將馮君毅留給了孤兒院，直到他十四那年，馮老爺這才從孤兒院接回了主角。

將阻擋了兩人視線的毛巾拿開，吳悠安撫性的看著馮君毅，微笑的幅度亦如兩人初次見面時一樣：「真的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老爺懲罰我回房間面壁思過罷了。」

「因為什麼？」

「……雪崩。」

馮君毅突然沒有了話語，那雙漆黑的眼睛彷彿能看透人心般，直視著吳悠，讓他內心有點發毛。許久后，馮君毅終於再次開口。

「為什麼這樣折騰自己？」

吳悠一聽便知主角已經知道了懲罰的由來，果然太聰明就是麻煩，他本來還想著瞞著對方的來著。心裡無奈的嘆了口氣，表面上吳悠依舊保持著微笑。

「因為我答應過會保護你的，結果我食言了。」

當然，那只是演戲需要。吳悠默默的在心裡不上一句。

聞言，馮君毅似乎愣了一會，漸漸的，他垂下了眼瞼，隨後放鬆全身，原本挺直的腰慵懶的靠在椅子上，周身警惕的氣息瞬間收斂。馮君毅抬手拽起吳悠的手，將它再次壓在自己頭髮上，卻什麼都不說。

吳悠瞭然的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暗自揉了揉已經有點酸的手，隨後認命的再次揉搓起對方的頭髮。

室內因為兩人的沉默而變得寂靜。

吳悠漫不經心的打理著馮君毅的頭髮，視線不經意地遊離到他的臉上，腦海里卻閃過一瘦小的影子，一時間，他忍不住一陣感慨。

相比起四年前，馮君毅看上去剛毅了不少，原本柔和的面部線條越發稜角分明，身高更是直接竄到了186，就連身上的肌肉也結實了不少，只是性子卻越發沉默了。

也更加不可愛了，吳悠暗地裡默默的吐槽道。

吳悠可忘不了第一次見到馮君毅時的場景，那時馮君毅14歲，吳悠18歲。

大概是營養不良，馮君毅的個子瘦小得可憐，整個人卻如一隻隨時會咬人的小野獸，讓人不敢靠近。為了取得馮老爺的信任，吳悠在蘇言之的強迫下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才漸漸的讓他卸下了對自己的防備心。

那時的主角雖然不愛說話，卻很喜歡黏著吳悠。無論他在做什麼，總會習慣性的不時回頭看看身後的吳悠，在見到他還在後，這才放心的繼續手頭上的事，這讓吳悠既自豪又同情——他根本無法想象，這樣可憐兮兮的小傢伙，竟然是原文中那個冷漠的主角。

不過他現在相信是真的了……

看著沉默不語的馮君毅，吳悠忍不住悄悄翻了個白眼。而就在這時，馮君毅卻突然站了起來，嚇得吳悠趕緊調整臉上的表情，但也因為過於緊張，嘴角的微笑怎麼看怎麼僵硬。

「少，少爺？」

然而馮君毅並沒有直接的回答他，只見他走到床頭櫃前掏出個什麼東西后，又回到了吳悠的身前：「手。」

下意識的伸出手來，還沒等吳悠有所反應，一帶著些許溫度的石質物體便躺在了他的手心——是一塊色澤漂亮的玉。

「這是？」

「生日禮物。」

一愣，隨後有點訝異的瞪大了眼睛，吳悠一瞬間懷疑自己在做夢。實際上，今天並不是吳悠的生日，但卻是蘇言之的。而且，這還是在認識的四年間，馮君毅這還是第一次給他過生日，吳悠總感覺有點不太真實。

這，這是玉耶！？那麼貴重的東西送給我！？

原著中，這是個資源極度缺乏的世界，別說玉這類奢侈品，就連食物都難以供應，雖然馮家物資豐富，但玉這東西還是不容易弄到的。一想到在這個世界中玉的價值，吳悠頓時覺得手中的東西重了不少，整個人都忍不住僵住了。

「少爺，謝謝你的好意，但這個恕我不能收下！」將玉塞回馮君毅手裡，吳悠此刻的表情非常嚴肅。

開玩笑，收下還得了！在這個治安混亂的世界，拿著這個根本就是告訴大家「快來搶我」嘛！而且我又用不上這些奢侈品！

豈料在聽到吳悠的拒絕後，馮君毅的臉色一沉，他也不說話，直接掰開了吳悠的手塞回去，再次坐回椅子上。

「少爺！這……」

還沒等吳悠說些什麼，馮君毅突然抬頭，眼睛里深沉的可怕。吳悠直視著對方不容拒絕的眼神，僵持了一會後，最終妥協地嘆了口氣：「我明白了……」

算了，等會回房間將它藏起來好了。

想到此，吳悠釋然的一笑，眼角彎彎的，讓本來就英氣的軀殼增色不少：「謝謝你的禮物，實際上，我很高興。」

馮君毅眼睛閃了一下，原本黑下來的臉色漸漸的恢復了過來，他看著吳悠嘴角處的弧度，暗地裡捏了捏手心，隨後低頭閉眼。

吳悠握了握手心的玉，然後塞進褲袋裡，心情比之前好了不少。

收回前言，這傢伙其實還是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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