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可卡丨因10
突然,一道聲音打破了她的思緒:「程姜姐——」
一車的人齊齊向後望,一直靠在後座不發一言的程姜,臉色如紙般蒼白,突然捂住喉嚨口。
顧晉立刻喝道:「停車!」
程姜被助理攙扶著,衝下車嘔吐。
葉喬透過車窗,程姜的身影站在綠水青山間,痛苦地彎腰。前座一聲甩門聲,顧晉迅速下車扶住程姜,輕拍她的背。葉喬幾乎能想象得出來,他安慰人的語調多麼溫柔動聽,讓人產生像父親一般的依賴感,想要放鬆戒備埋在他肩上大哭一場。
然而程姜不是她。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之後,她接過顧晉遞過去的水,漱了下口,虛弱卻從容地,用紙帕擦凈了唇,然後慢慢離開顧晉的懷抱,在外人面前道一聲:「謝謝。」
優雅得無懈可擊。
最前面的這輛車停下,後面的車一一停了,陸陸續續有人下來慰問:「程姜姐怎麼了?」「程姜姐沒事吧?」
還有人也暈車,下來休息。
一行人因為程姜休整了十分鐘,才重新出發。
程姜再上車時,扶她的又成了助理,好像顧晉剛剛的緊張都是出於一個導演對女主演的關懷。
許殷姍搭了一把手,妝容濃重的臉上現出憂切神色:「程姜姐,沒事吧?」
程姜擺了擺手,和葉喬擦肩而過。
許殷姍對葉喬的不言不語頗有微詞,冷冷一記眼刀睇她:「程姜姐坐在後面,顛得厲害,不舒服一早上了。你沒病沒災的,都不願意跟她換一下么?」
葉喬還沒開口,就被她打了個「不願意」的標籤,這時候動身反而像是悻悻應允。
她沒有動靜,連程姜都轉頭看她。葉喬對上那雙眼睛,不禁錯愕。程姜看她的那一眼,寫滿了「何必」,眸間的黑白濃淡與顧晉別無二致。情侶之間一個眼神,一句口頭禪的相似,都會透露他們的恩愛。這個熟悉的眼神,傳達著比「何必」深刻得多的寓意。
葉喬自嘲般一笑,起身攙扶她:「程姜姐,你坐過來吧。」
她自始至終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許殷姍,安靜地挪到了最後。申婷敢怒不敢言,把葉喬本來就不多的東西收走,向葉喬撅了個不服氣的表情,葉喬心臟不好,這麼一路顛過來臉色也發白。葉喬用眼神安撫她,說「不要緊」。
顧晉隔著大半截車廂道:「委屈大家了,還有半個小時就能到岷村,大家堅持一下。」
許殷姍又是一番客套。葉喬靠在軟座上,聽憑困意佔據身體,耳邊的話不再聽得清。
她早年也加過不少拍攝條件很惡劣的劇組,倒是抗摔打,這一下睡過去直到抵達目的地才醒來。
劇組人員搬著拍攝器材去租下的農家院落,車上的人已經走光,只剩下一個許殷姍,撲著粉餅在補妝。她透過小鏡子發現葉喬醒來,冷笑一聲,也款款下車。
申婷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整得快崩潰,捧著腦袋吐槽:「她究竟在神氣什麼啊……宮斗劇演多了吧。」
葉喬想起身,才發現呼吸阻塞,臉色慘白,想出聲討葯,喉嚨里只擠出一個沙啞的音節就說不出話。
幸好申婷警覺,看她嘴唇一絲血色都沒了,連忙扶她,驚慌道:「喬姐你怎麼樣?要不要叫醫生!」說完更加驚慌失措,這人煙罕至的地方,村裡據說只有一個衛生所還得去幾裡外的鎮上,如果遇上心肌梗塞這樣的大病就更加無從著手了。這是人命關天的事!
葉喬聲音發飄:「……葯。」
「葯,葯……對……」申婷手忙腳亂的,連放在前邊的葯都找不著了,還是葉喬動了手指給她指的方向。她撲過去一通亂倒,擰礦泉水瓶子的手都在劇烈地發抖,潑了一些在葉喬的鞋子上,顧不上道歉,急忙把葯遞過去。
葉喬和水吞了,躺在軟座上休息了會兒,臉色才微微恢復。
她剛剛重獲說話的能力,虛弱地對申婷笑:「你急什麼啊,看你這眼睛,都紅了。我又不是要死了。」
申婷擦擦蓄了淚水的眼睛,又哭又笑:「我這不是緊張么。喬姐你心地好,會有好報的。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好人反而多病多災,惡人都活得逍遙自在。」
「老天爺公平得很。你不就活得挺好的么?」葉喬聲音正常些許,開她玩笑。心裡卻似在說,公平得很,自己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申婷被逗地臉紅:「這不算。我是說……」
「好了好了。」葉喬看著底下來往的工作人員,問,「今天有拍攝任務么?」
申婷進入工作狀態倒是快,脫口而出:「有的。今天拍跟陸影帝的對手戲!」
說是要拍,其實真正等到道具架設完畢,已經接近黃昏。
葉喬的狀態很好,陸卿更是穩定發揮的老戲骨,兩人從第一條就頗有默契。陸卿在間隙里誇她:「你很有靈性。」
「過獎了。」葉喬淡笑著喝一口水,「您在戲外是我從小就迷的男神,戲里是陸知瑤暗戀的人,演起來很容易。」
陸卿剛出道那會兒演諜戰劇,能把主旋律題材詮釋到大眾認可。葉喬上小學的時候就迷他,後來休學住院,幾年沒有關注,他已經一躍成為國內國際大獎拿到手軟的影帝。和他合作一直是她的夙願,也是她當初接拍這部戲的原因之一。
陸卿早已習慣小姑娘的當眾表白,謙然地笑。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陸卿關懷道:「在這裡拍戲還習慣么?」
「還好。我拍《眠風》那會兒也去過山裡。」
「嗯。這部戲是真人真事改編,所以要來原型人物生活過的地方取景。有拐賣婦女的地方都比較閉塞,條件艱苦也是沒辦法。」
葉喬倒不知陸卿平時是個多話的人,只覺得他很親切,像鄰家哥哥,自己的話也比平時多:「據說有政府支持。有公益價值是好事,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在這裡遇到真正的被拐賣婦女。」
陸卿愕然,說:「就算遇到了也不能去救,這裡頭的事很複雜。」
葉喬苦笑著道別,回去休息。
楊城的某個角落,周霆深也在跟人討論「被拐婦女」。
伍子看見不打一聲招呼就大駕光臨的周霆深,從按摩榻上蹦起來迎接。周霆深從車上下來,面無表情卻教人挪不開眼,大廳里坐著的幾個女侍應都用露骨的眼神打量他。伍子搓搓手說:「深哥你怎麼來了,你看那群小丫頭片子,眼睛都直了。」
「我不能來?」周霆深從後座上把ophelia和德薩抱下來。
「沒有的事!我這不是最近新討了個媳婦,怕您一來給我拐跑了!」伍子滿嘴跑火車,突然喲了一聲,「怎麼還帶著貓貓狗狗?現在都興給寵物紋身啦?」
德薩認識他,友好地沖他嗷了聲,伍子拍拍它的頭,說:「乖哈,哥等會兒賞你口肉吃。跟著深哥天天吃草吧?」
不知道是哪兩個字刺激到了周霆深,他臉色陡然一黑。
伍子當他面癱,又去抱那隻貓。沒想到小傢伙氣性挺大,對陌生人上來就是一爪。伍子險險躲開,罵:「這誰家養的貓啊!長這麼娘炮,脾氣還挺大。」
周霆深聲冷如冰:「行了,進去說話。」
伍子幫周霆深把簡裝的行李放好,周霆深倒只關心那一貓一狗,喂上水了才管顧自己。伍子店裡沒有合適的寵物盆,一個女侍應湊上去,紅著臉給他遞了兩隻給客人用的淺口大果盤,盛水正合適。周霆深說一聲「謝謝」,那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笑得跟朵花一樣。
伍子啐罵:「胳膊肘都往哪拐!拿勞資的東西獻佛呢?」
一群小姑娘嘻嘻哈哈沒個正經,都圍在ophelia和德薩旁邊。德薩看著凶,小姑娘們躲得遠遠的,就喜歡貓,一人一隻手摸它,把ophelia摸得有點抑鬱。
周霆深淡淡看了會兒,點上根煙,說:「別碰它。」
他聲音不大也不凶,但凝眉的樣子讓人心裡沒底,小姑娘們一個個面面相覷地退下。
伍子嘖嘖兩聲,瞧她們那沒出息的樣子,還盯著人家看,真是越碰釘子越不死心。
他領著周霆深回他的那間vip客房,屋裡暗,伍子摁亮壁燈,說:「深哥你儘管住,要什麼就跟兄弟說。」他認識周霆深也有四五年,深知他的背景底細,也知道他只有心裡不痛快的時候,才往這邊跑,權當散心。
周霆深從包里取了個紅包出來,遞給他:「你結婚的時候沒趕上,補你的禮金。」
伍子接過去一掂量,這數目,他拿著都不安穩:「不就結個婚嘛……深哥您千萬別跟我這麼客氣,我這輩子還不知道要結幾次呢!」他笑得沒心沒肺的,但周霆深偏偏不領他這個情,他笑著笑著也僵了。
周霆深沒明說,只道:「你一個休閑會所招那麼多漂亮小姑娘,現在做的是正經生意?」
「唉哪裡的服務員都是年輕漂亮的好啊!」伍子扯了一段,看周霆深油鹽不進的那張臉,終於蔫了,「最近行業是有點不景氣,我……」
周霆深抬手打斷他,用眼神指了指紅包:「拿著吧。」
伍子把錢收了,怪不好意思,訕訕道:「我這都是新招的一批,剛培訓好……要不先給深哥您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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