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夜

第8章 一夜

許哲沒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

都說安靜是種強大的力量,趙惜月今天算是感受到了。平日里湊在一起的全是來去如風拚命三郎的傢伙,很少有像他這樣平靜如水的人。

可他這個樣子,比那些扯著嗓子張牙舞爪的,更加震懾人心。

她就站在那裡沒動,突然聽見對方問她:「可以把錢包還給我嗎?」

趙惜月把錢包往身後一藏:「能說說什麼款式嗎?」

「黑色,長方形。」

「還有呢?」

「沒有了。」

確實沒有了,這錢包樣式非常簡單。

「那說說裡面有些什麼吧。」

「人民幣,還有美金,加兩張□□,一黑一銀。」

明知道錢包就是他的,趙惜月只是忍不住想和他打打擂台,彷彿這樣可以化解一絲尷尬。

問到這裡已經沒什麼再問下去的必要了,趙惜月上前一步,把錢包遞了回去。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她畫蛇添足地補了一句:「我本來就想找找聯繫方式,把錢包還給你的。」

許哲收了錢包,平靜回她一句:「我沒說你是小偷。」

「我當然不是。」

「我也沒說你想要據為己有。」

這一下趙惜月沒立馬反駁,因為這話戳中了她的痛處。她剛剛確實有那麼點意思來著,只不過犯罪未遂。

既是未遂就不算有罪,當她把錢包交還回去后,心裡的那點負罪感立馬煙消雲散。

有時候當個良心太旺的人並不好,她這麼想著。

安靜的樓梯間里,只有她和許哲兩人的呼吸聲。對方拿了錢包沒有馬上走,想了想又開口:「謝謝你替我找回它。我想要謝謝你,你喜歡什麼樣的方式。直接給你錢,你會不會覺得是冒犯?」

一般人都會這麼想,但顯然趙惜月不是一般人。

她是個被醫療費逼瘋了的窮人。

於是她立馬接嘴:「不會,我這人喜歡直接。」

於是許哲也很直接,打開錢包把裡面的現金都抽了出來,遞到趙惜月面前。

本來挺豪氣想著多一塊也是好事兒的趙惜月,看對方比自己更豪氣,一下子有點懵了。她的原意也不過拿人一兩百塊錢,補貼一下這幾天的花費而已。沒想到碰上了土豪,一下子把她來香港的費用全都包了,而且還有得剩。

對方太大方,她反倒猶豫了。

許哲在這方面沒什麼耐心,也不喜歡跟人扯皮。他是個表面淡漠內心堅毅的人,決定了的事情輕易不會改變。

他看得出來,趙惜月剛才想把錢包佔為己有。

本就是丟了的東西,找回來算幸運,錢什麼的就給她吧。這世上總有一些人,比他更需要金錢。

於是他把那疊人民幣和美金塞進趙惜月手裡,這個過程兩人的手難免碰到一起。兩個人都有點尷尬,默默收回手。而那錢也在這個過程中順利完成了「交接儀式」。

錢包被偷事件就此告一段落,兩人各自回酒店休息。只是他們都沒想到,會那麼快又有機會見面。

趙惜月在回旅館的路上找了家茶餐廳吃了點東西,然後回去拿了房卡等齊娜回來。大概傍晚時分一身脂粉氣的齊娜帶著濃濃的酒味兒回來了,走路東倒西歪,說話大著舌頭,看起來跟快要升天似的。

趙惜月已經習慣了她這樣,趕緊扶她坐下,拿了濃茶給她解酒,齊娜雖有點頭疼,但還記著正事兒,從包里拿出份資料來遞她手裡,喃喃道:「親愛的,生意來了。大、大買賣,有人開口十萬,買你一晚上。」

趙惜月心裡咯噔一下,既難過又開心。難過的是要陪人睡覺,開心的則是或許只需要陪一個就行了。

她就問:「點名要我?」

「當然不是。人家要個雛兒,要沒經驗的,純得跟水仙花似的。我敢保證,把咱們這裡掘地三尺找出來的女人擺在一起,也沒一個有你一半的純。這樁買賣就是你的。」

「對方是什麼人?」

「不清楚,說是大財團的小開,年輕有為英俊帥氣,獨一無二的人才。親愛的,你可真是走運啊,頭一回就碰上條件這麼好的,不用去侍候老頭子。」

趙惜月不由苦笑。聽起來條件確實不錯,但難保是什麼貨色。要是正經人也不會花錢玩這個。

她又問:「在哪裡,什麼時間?」

「明天晚上麗晶酒店,頂樓總統套房。知道那房間睡一晚多少錢嗎?你是賺到了,姐姐我干這行這麼多年,都沒碰上過這樣的。說實話要不是對方點名要處,我早自己上了。不說那點錢,去那房間睡一晚也好啊。」

說完她敲敲那份資料:「趕緊背背,對方要求的東西,到時候別說錯了。你的照片我給人看過了,他們挺滿意。就是有一個要求。」

「什麼?」

齊娜沖她壞笑一下:「到時候……浪一點。」

趙惜月沒來由有點反胃,沒接她的話茬翻開資料看:姓名,孫月瑩。年齡24歲。父親孫晉揚母親連翹楚……怎麼這麼詳細,祖宗十八代都有啊。」

齊娜也有點好奇,湊過來翻了翻:「五歲前就讀s市聖安娜私立幼兒園,小學在第一小學。六歲和父母分開,之後的記憶沒有,請自行發揮。什麼玩意兒啊。」

看到最後,齊娜也傻了:「這是約/炮啊還是寫小說啊,怎麼分開的,被綁架還是拐賣,也不說清楚。之後的記憶怎麼沒有了,要怎麼發揮啊。簡直神經病啊。」

「親愛的,這人是電影導演吧。他真的要女人嗎,還是在招女演員?你是不是拿錯劇本了?」

齊娜翻個白眼:「肯定沒拿錯。當時中間人就說這個有點意思,想不到這麼個有意思法兒。惜月啊,你就擔待一些吧。這年頭錢不好掙,沒辦法,這其實也不算什麼。我有一回碰到個神經病,非讓我假扮成莞嬪娘娘,他要當皇帝。一口一個莞莞的,沒把我噁心透。你這個名字目前看起來還算正常。」

也就名字正常吧。

許先生。

趙惜月忍不住皺眉,巧合的事情可一不可再,沒這種事兒吧,一個多月里碰見三個姓許的。什麼時候「許」也成了中國的大姓?

「這人幹什麼的?」

「不清楚,富二代吧,要不也不能這麼胡來。一晚上十萬,不是自己掙的到底不心疼。」

趙惜月一晚上沒睡好,滿腦袋都是這個事兒,越想越覺得不靠譜。可人都在船上了,只得奮勇向前划,搞不好能有條出路也說不準。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再說後悔也遲了。

第二天她哪兒也沒去,把那資料通篇背了遍。上面要求務必真實,要把假話說得跟真的一樣。齊娜在邊上看著不由吐槽:「這年頭,賣/春還得先做功課,看來咱們這一行,錢也是越來越難掙。」

趙惜月花了大半天背了好幾遍,眼看時間快到了這才打扮一番,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既嬌艷又美麗,然後換上齊娜給她準備的小禮服,搭車前往一街之隔的麗晶大酒店。

憑著對方給的一張「入場券」,她順利到達頂樓,敲響了總統套房的門。

那個時候,許哲剛洗完澡,身上只圍了一條浴巾。

聽見人敲門他轉身進房,找了身衣服換上,只是頭髮來不及吹,有幾綹濕漉漉地掛在那裡,和平時穩重斯文的他有些不同。

他去開了門,走廊的光線不甚明亮,趙惜月又化了濃妝,他一時竟沒認出來,只知道是個女的。

於是他問:「請問你找誰?」

趙惜月卻是一眼認出了他,心臟幾乎瞬間停跳。她沒說話兒,退後一步看了看門牌號,問:「這是頂樓a座?」

「是。」

「許先生?」

「是。」

聽他承認,趙惜月鬆了口氣,不免又有些失望。本以為他是正人君子,想不到竟也道貌岸然,私底下和花花公子沒什麼兩樣。

到了這會兒許哲才聽出她的聲音來,他的心裡也滿是震驚,盯著面前這個打扮得如假人一般的美艷女子看了很久,才開口道:「趙小姐……」

然後他竟說不下去了。

許哲不是傻瓜,他雖從不亂搞男女關係,卻對這個圈子裡盛行的東西很清楚。畢竟看得多聽得多。可他當真沒想到,趙惜月也是干這個的。

放著好好的學不上,跑來出賣*換錢,她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那一刻許哲覺得有點噁心也有點惱火,一抬手就要關門:「對不起趙小姐,我不需要這種服務。」

趙惜月見他認出自己,心跳得跟擂鼓似的,大腦來不及思考,下意識伸手去推門。結果許哲太用力,門縫夾了她的手。

她立馬把手抽回,只聽門砰地一聲關上,那聲音就跟打雷似的。

一點猶豫都沒有,彷彿她就是堆垃圾,急於想要扔出門去。

趙惜月站在那裡,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了深深的侮辱。她摸著被夾到的右手,心想真他媽疼啊。

可不知為什麼,最疼的竟不是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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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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