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番外5

番外5

下午六點，慕亦麒收拾公事包，穿上外套準備下班。

高秘書見他走出辦公室，沉穩說：「總經理，明天周末，別忘了去展會。票我放在您桌面，您帶了嗎？」

慕亦麒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開玩笑說：「又是我哥的吩咐？你到底是我的秘書還是我哥的秘書？」

要是一般秘書，早被慕亦麒這句話嚇著了。拿著一個人的工資聽另一個人的吩咐，絕對是不妥當的。

但高秘書眼皮不撩一下，嚴肅說：「熙少說小少爺一不在，您就成山頂洞人了。不盯著你不行。」

慕亦麒無奈又暖心。

慕亦熙和封濰明出國后一去十年，回來的次數不多，但慕亦熙始終留著一隻眼盯著慕太太和慕亦麒慕亦璇。慕久榮自從出過意外，差點死在徐清麗手上后，對事業的執著比以前減輕了一些。近年見慕亦麒漸漸能獨當一面，他開始逐步對慕氏的一些事務放手，時不時帶著慕太太外出旅遊度假。慕亦璇蕙質蘭心，和秦赫結婚後牢牢把丈夫攥在手心，夫妻倆好得蜜裡調油，生了一兒一女，過得幸福美滿，完全不需要別人為她操心。唯有慕亦麒，和白穎結婚七年，因為私底下有協議，婚後兩人各過各的生活，互不干擾，只有需要配合的時候才會走在一塊。連生孩子，夫妻倆都沒有身體接觸，雙方分別出jing子和luan子，運用科學手段結合，通過代孕獲得。養孩子兩人也沒有逃避責任，一人一半時間分開照顧。直到一年前白穎遇到真愛，提出離婚，慕亦麒欣然同意，還反過來幫白穎抵住不少來自白家的壓力。

慕亦麒恢復單身後一點都沒有急著找第二春，彷彿有子萬事足，除了工作就是照顧兒子，事無巨細，親力親為。兒子慕啟駿對他也十分親近。

但旁人有些見不得他單身。慕家男人娶妻，少有離婚的。這是慕家清正家風遠揚的原因之一。慕亦麒執意同意和白穎離婚已經惹怒不少人。但慕亦麒的父祖是上一任和現任族長，他的大哥慕亦熙在海外慕氏影響力非凡，全力為他護航，他本身又出眾，必將成為下一任的慕家族長，如此分量，家族裡敢和他叫板的人確實不多，最多是仗著輩分倚老賣老念叨幾句。離婚後，有些人又打起再讓他和別家千金聯婚，再次為家族帶來利益的算盤。可是這一次，慕亦麒不再奉陪。而對他有影響力的人，比如慕太太，不想勉強他，還為他擋去來自慕久榮的壓力。

慕亦熙則對他過於清心寡谷欠的生活有些看不過眼，覺得他離婚後簡直過上了和尚一般的生活，所以時不時留意周邊有什麼合適的活動，吩咐高秘書盯著他，提醒他外出活動。

慕亦熙的話是：「結婚你愛結不結，但不準一直窩在家裡當宅男，要健□□活。」如果不聽話，他親自回國讓慕亦麒聽話——慕亦熙的跆拳道課程可是一直沒落下，黑帶八段的實力不是開玩笑。

慕亦麒自小到大最聽他哥的，也習慣被他哥管著。慕亦熙發話，又是為了他好，慕亦麒只好從了。他對高秘書的抱怨是開玩笑。高秘書比他大了一截，能力沒得說，肯做他的秘書，盯著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很大程度上是看了慕亦熙的面子。

家人都不在頤漣園，慕亦麒回的是自己置辦的公寓，就像以前慕亦熙會有個只屬於他的房子，可以供他和封濰明二人世界。離婚後，慕亦麒也弄了個他和兒子的小世界。

兒子慕啟駿今年六歲，昨天開始輪到他和母親白穎一起過。慕亦麒送了他和保鏢保姆上飛機。

有孩子在時的熱鬧和孩子離開后的清冷反差明顯。慕亦麒回到公寓，看到一屋的乾淨整潔，懷念起兒子在時的凌亂。

也許他哥說得對，這一年來，他的日子過得實在有點沒意思。

第二天，慕亦麒穿上悠閑的衣服，戴上墨鏡，低調地單獨驅車前往展館。

其實高秘書給他的票一共有兩張，不過慕亦麒不想帶任何人一起去。帶男的感覺怪怪的，帶女的又怕對方誤會，畢竟以他的身份，已婚時都擋不住其他人懷著各種目的靠上來行誘惑之事，更何況是離婚後恢復單身？

展館這一次舉辦的是雕塑展，展示的大多是現代雕塑品，大小形狀各異，流暢又精細的成品令人驚艷。

慕亦麒出身世家，品味一流，心想這位叫莫行止的雕塑家能揚名中外，確實有本事。他的作品值得收藏。

他在一個名為「困惑」的作品前駐足欣賞，一個人安靜走到他身邊。

「怎麼樣，喜歡嗎？」

對方安寧恬靜的嗓音一出，慕亦麒猛地扭頭看過去——

嚴毓含著笑意的臉映入眼帘。

時光對嚴毓似乎格外厚愛。慕亦麒的臉上已經帶了隨著年歲閱歷增長而來的成熟剛強，比他大好幾歲的嚴毓卻依然是老樣子，和慕亦麒最後一次見他時沒兩樣，光看著他，就覺得放鬆恬淡，歲月靜好。

而這種淡，有時代表著漠然堅硬。

「嚴毓……」算起來，慕亦麒和他已經八年沒見。自從慕亦麒結婚後，兩人就默契地斷開了聯繫。

「好久不見了，小麒。」嚴毓輕輕說。他的態度，完全不像對一個失聯八年的朋友，自然熟稔得彷彿兩人還是多年前那種親密的朋友關係。

慕亦麒發現自己也很平靜，整個人處於一種詭異的平靜狀態。他說：「嗯，確實很久不見了。這是你的作品展？非常優秀。」完美接上話，毫無異狀，很好！

「這麼多年，總算有點成績。」嚴毓說。

慕亦麒有些驚訝嚴毓會說出這種帶了功利色彩的話，當初他學雕刻甚至上山修行，差點當了和尚，之後安心窩在一個小店裡創作，完全的不為名不為利，籍籍無名亦安然自在。哪像他現在說的，彷彿創作帶上了目的性？

「你的名字怎麼變成『莫行止』？」慕亦麒問。好好的，自己的名字不用，改成這麼個名字。如果票上印著嚴毓的名字，他才不會來。他刻意避開嚴毓的消息好多年。不然，憑著嚴毓是他妹夫秦赫的哥哥，他沒有聽到嚴毓的消息才是怪事。

「不叫這個名字，你會來嗎？」嚴毓彷彿看穿他的想法。

慕亦麒尷尬地把視線撇開，但立刻反應過來，皺起眉看著他。

什麼意思？說得好像是為了他似的？

「『莫行止』，這是我的困惑。不知道該不該行，該不該止。」嚴毓偏頭看著自己的作品。這些年，他把兩世為人經歷過的所有情緒翻出來，傾注在作品中。那些經歷，令他這輩子無論幹什麼都裹足不前。他用了「莫」，叫自己不要想，平平靜靜過日子，不要做多餘的事。但事到臨頭，他又覺得不甘心。

沒有人知道當年慕亦麒結婚帶給嚴毓多少衝擊。兩人是打小建立的感情，原本嚴毓是看在秦赫的份上和慕亦麒等人交往，可是到了後來，他和慕亦麒的交情比誰都深。慕亦麒當年對他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嚴毓想方設法打消他的念頭沒成功，最終還是挑明了，兩人的關係再不復全。

那時嚴毓覺得自己對慕亦麒或許有些特別，但不是那種感覺。可是慕亦麒疏遠他，一步步走向訂婚、結婚，他心裡又不好受，但因為曾經經歷過的種種，他理智地認清彼此間巨大的差距，沒有踏出一步，放棄。忘不掉，就逃避，遠離。

可是，心底里無法忽視的那一點不甘。活著，生活如死水。唯一一次有機會嘗試過得不同的機會，被他放棄。

如果有一天，有一個像慕亦麒的人出現，他也被打動了，是不是依然因為現實而放棄？那個人會因為他的不作為而消失？

嚴毓無法接受。

他並不真的像他表現出的那麼清心寡谷欠。否則，上一世他不會經歷那麼多波折不幸。

當他努力了，獲得成就了，有人對他示好了，嚴毓又覺得意興闌珊。他無法心動。

他一直沒有忘記過的，只有慕亦麒。

所以，慕亦麒離婚，他回來。

嚴毓想：無論結果怎麼樣，他總得為自己爭取一次。

不留遺憾。

慕亦麒說：「你一直知道自己要什麼。」當年拒絕他多麼果決利落啊。那時年紀小，真的受了很大的打擊，回想起來都是淚。但他現在也知道，當年嚴毓的決定是正確的。即使他接受了他，他們也不可能一直在一起。嚴毓消極不爭，他也不可能為了他一個全然不顧身上的責任。嚴毓做了拒絕的那個，令慕亦麒不用在未來做惡人。

「或許。」嚴毓說：「有喜歡的作品嗎？我送給你。」

慕亦麒一愣，怎麼也想不到話題會突然跳到送禮。他是有意思想買一兩個收藏，但……怎麼就送他呢？據他所知，莫行止的作品可非常值錢，一件至少要上百萬。

失聯已久的「朋友」重逢，會輕飄飄送出這麼昂貴的禮物嗎？

「你是……什麼意思？」慕亦麒探究地打量嚴毓的神情。他可不是當年那個純情的小男孩。

嚴毓彷彿有些難以啟齒。他猶豫片刻，溫柔說：「慕亦熙跟我說，如果我誠心追求，或許還有機會。小麒，我還有機會嗎？」

慕亦麒瞠目結舌！

這、這、這……慕亦熙？追求？機會？

什麼小麒？誰是你小麒？你還想要什麼機會？

嚴毓：「小麒，我喜歡你。請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轟！

慕亦麒的臉漲成豬肝色。他不敢置信地瞪著嚴毓，所有的故作平靜全部被打破。

這次，輪到他轉身就走，落荒而逃。

嚴毓看著他的背影，淡淡想：看來需要時間。

但，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