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061章
九條豬的報酬不少,沈君熙看見父親把所有的錢都交給了自己,遲疑地比劃道:「您不拿一點么?」他爹被摳門慣了,遇到機會總會偷偷藏點,其實也不過分。
「嗨!」沈東明極其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笑道:「你爹我都戒煙戒酒了,藏私房錢有啥用。」
沈君熙哭笑不得,敢情他爹藏私房錢的最大目的就是抽煙喝酒,若是不能抽煙喝酒了,連藏私房的動力都沒有了。
好吧,這樣也不錯,他心裡想。
鎮上的集市裡啥都有,沈君熙按照單子上的,一一購進來。有臘肉臘肉,還有臘魚乾,臘鴨等。素的有芋頭紅薯,有花生土豆,買了滿滿一牛車。
沈東明呵呵地看著滿車的食物笑道:「有了這車傢伙,再加上山裡的糧食,咱們夠吃一年半載的了。」
沈君熙笑著點點頭,他媳婦說了,這次就是要準備一年半載的,少了不行。
倆人回到家裡,第二天就把這些東西送進山裡去。
盧家人見狀,也連忙準備自己家的食物。不需要太麻煩沈家大房,喬朗兄弟倆能幹著呢。他們借了牛車,就自己去了鎮上,買了一車食物回來。
沈東明又幫他們聯繫了有糧食要賣的幾戶人家,多多少少也湊到了數目,這個冬天到明年四月都不用愁了。
「真希望咱們準備的這些東西都用不著。」人人都這麼祈禱道。
「是啊,眼下什麼都準備妥當了,這等待的日子卻更煎熬。」因為不知道太平的日子還有多久,過完一天就開始擔心明天。有些比較憂慮的人家,全家都憂心忡忡地。
沈家大房這邊倒是還好,都是心寬的人,過得跟平時沒兩樣。
若要沈君熙來回答的話,他倒是覺得這陣子的日子才是他過得最快樂的。因為與宋景微的感情好了,不再是以往那般,心裡沒著沒落。至少現在,他心裡有什麼不愉快的時候,還能大大方方說出來。
也不是說以前不可以,但是以前說了也沒用,宋景微根本不將他放心裡。
現在不一樣,現在宋景微把他放心裡了,只要他說了,對方就會認真對待,一點都不會令他失望。
這樣的日子是很好的,每天面對面看著心悅的人。你對他笑,他也對你笑,你說一句話話,他便關心慰藉你。
幸福的日子,大抵就是這樣了。
沈君熙抱著日漸重手的寶貝兒子,坐在院子里陪著媳婦排排坐,一同享受冬日的陽光。
院子的另一頭,楊氏和林氏在處理酸白菜。她們身邊已經腌好了好幾罈子,眼看著還要繼續腌下去的架勢。
宋景微低聲說道:「一想到要吃幾個月的酸白菜,我的牙就發酸。」也不說酸白菜不好吃,但是一種菜吃上幾個月,再好吃也吃吐了。
「……」沈君熙低低地笑起來,看著他比劃道:「不會讓你天天吃酸白菜。」他們家準備的不止酸白菜呢,也還有其他的呀。
「不管怎麼樣,還是家裡舒服。」他說道。
「嗯。」沈君熙點頭道,這是自然的。山上的環境再好,住處弄得再舒適,也比不上家裡。但是他心裡沒有所謂,只要有媳婦孩子親人的地方,就是他安心的地方,其他的都沒所謂。他這樣想,也這樣對宋景微比劃道。
宋景微把啃著拳頭的胖兒子抱過來,親了親他的臉頰,才與青年說道:「知足常樂是好事,但是做人不能沒有追求,懂嗎?」
他是笑著的,所以沈君熙也沒有太往心裡去,他比劃道:「我有追求,我的追求就是你。」還有家人,就像他爹沈東明說的,大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長久久,就很好。
「嗤……」宋景微固然嘲笑他,不過也不討厭青年的所謂追求。
沈君熙看了看四周,大夥都在忙碌沒空注意他們,於是側首飛快地吻了一下媳婦的臉。
「……」這對他來說已經很大膽了,實在是情難自禁,但是做完之後又很開心,很滿足。末了用心地觀察對方的表現,發現宋景微若無其事,根本沒有反應,他才有點無奈。
好像這類在他心中已經十分出格的舉動,在對方看來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沈君熙有這樣的感覺,但不知道自己的感覺是錯誤的還是對的,他也不好發問。
身為現代的成年人,宋景微當然不把當眾親吻臉頰當回事,更何況還沒人看見呢。
無奈了一會兒,沈君熙給他比劃道:「今晚上,把笨笨送到爹娘屋裡。」
宋景微側首瞧了青年一眼,說道:「笨笨懂事了會恨你的。」
沈君熙笑著比劃道:「他還小,沒人告訴他就不會的。」除非以後宋景微特意跟笨笨說,但是這種事怎麼能跟孩子說。他用譴責的眼神看著宋景微,這個不成。
宋景微看在眼裡,但沒有理會他。
晚上,楊氏見兒子主動把大孫子抱過來,笑問道:「這是要留在娘屋裡過夜?」她的大胖孫子哎,好久沒在她屋裡待了,眼下接過懷裡好好親熱一會兒。
笨笨經常被奶奶帶慣了,雖然平時喜歡粘著宋景微和沈君熙,但是楊氏帶他也行,不是個多麼折騰人的孩子,很乖巧。
「嗯。」沈君熙笑著對母親比劃道:「讓他睡您屋裡。」
近日來兒子的笑容總是這麼燦爛,楊氏咋會不知道,她老早就知道了。不過還是希望聽見沈君熙親口承認,她低聲問道:「老實跟娘說,你跟你媳婦到底是咋樣?」
沈君熙就知道他娘會問,也斟酌好了回答,比劃道:「媳婦說,等打完仗了,再給笨笨生個弟弟。」
楊氏瞪大眼,驚訝道:「兒媳婦真這麼說啊?真的要給咱家生個二小子呀?」
「嗯。」沈君熙笑眯眯地點頭,肯定了這個答案。
「那那那那,你跟你媳婦現在是……」楊氏一時激動,就想問問他們的房裡事,但是及時打住了,這多不好意思。
「我倆感情好了,他也願意親近我。」沈君熙比劃道。
「……」楊氏看著他,緩緩點頭,實在是峰迴路轉,結果出乎意料地好。得知道這個結果,她的第一反應不是笑,而是嘆息感概,說道:「那你就不必再擔心,你媳婦很快就是你的了。」她還記得自己跟兒子說過的媳婦論,好像還沒過去多久呢,真是沒想到。
「娘,我們好著,別擔心。」沈君熙比劃道,面露出踏實的微笑。
「哎,那就好。」楊氏欣慰地笑道,拍拍沈君熙的肩膀,「那你早點回屋去,笨笨我和你爹會照看,不用擔心,啊。」
「嗯。」沈君熙最後逗了逗兒子,就謝過母親跟他們道別了。
走在家中的院子里,他懷著輕鬆和期待的心情,因心中的急切和想念,他加快了腳步。
今夜是個纏綿的夜,再冷酷的寒風也吹不散心中的火熱。
「我愛你,很愛你……」沈君熙伏在愛人的身上,在心裡不住地呢喃道,若是他有一把健康的嗓子那該多好,他很想這樣對媳婦吶喊呢。
不過沒有也沒關係,他眼下擁有的已經足夠他感激一輩子。
「……」宋景微抱著青年的背部,放開自己,跟隨著青年的動作在慾海中飄搖沉浮。他如今已經越來越習慣,跟這個人毫無距離地接觸。好像對方已經成為了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已經不分彼此。不管他是好是壞,是優秀是差勁,都沒關係。
快樂的最後,躺在青年的懷抱里喘息。他無意中想起自己以前的擇偶條件,然後拿來跟青年一對比,他就笑了。
其實在遇到對的人之前,擇偶條件看起來很重要,但是遇到那個人之後,擇偶條件就是個卵。有多少人最終的伴侶是符合當初的條件的?
至少宋景微要求的家世學歷和情商,沈君熙一樣都沒有,他只有與生俱來的天賦。
這個天賦是什麼,不好用具體的詞句形容出來。但是相處過親密之後就會知道,他最適合。
宋景微突然扭頭親親同樣在喘息的青年,再次讓對方的呼吸平靜不下來。
「……」沈君熙甜蜜地接受這樣的美好,噙住對方的唇舌,盡情纏綿嬉戲,追逐啃咬。
他真的很喜歡這樣的親密,很喜歡很喜歡。夜裡躲進被窩裡,倆人肆無忌憚地做著任何事情,沒有別人知道,也沒有人來打擾,這就是最幸福的時光。
一想到這個世界上,有一個這樣的伴侶,自己愛著他,他也愛這自己。不管發生什麼都在身邊陪著,不管生氣或吵架依然不離開彼此,互相愛護疼惜,你懂我我懂你,這是多麼美好多麼珍貴的感情。
沈君熙心頭火熱,翻身覆上對方的身/體,倆人親密無間地緊貼在一塊,廝磨著彼此的肌膚。
吻著吻著,宋景微又環上了青年的腰/胯。青年托起他的腰/身,開始下一輪的熱情。
一夜激蕩過後,來到懶洋洋的冬日早晨。倆人縮在溫暖的被窩裡,沒人願意起床。難得今天笨笨不在,他們不必早早起來伺候那個小傢伙。
「……」沈君熙安靜地把下巴擱在媳婦肩窩上,手掌溫柔地在媳婦腰背上來回撫/摸,這是一種至高無上的享受,他很喜歡這樣做。
過了很久之後,他親親那人的脖子和臉頰,手掌在腰間輕輕推了推,催促對方起床的意思。
「困,你先起吧。」宋景微眯著眼說道,他眨了兩下又睡過去。
「……」沈君熙笑著親親他,然後小心翼翼地起床,一點都沒有讓冰冷的空氣侵襲到身邊的人。
他起來穿上一件件厚實的衣服,穿上襪子和棉鞋,出去洗漱。
走到外面一看,到處都染上了一層雪白,原來昨晚下雪了嗎?他看著滿世界的白色,笑了笑,回頭去看他們的房門,很想回去告訴媳婦,下雪了。
他也是這樣做的,掉頭走回去,在床邊用微涼的手指戳戳宋景微的臉頰,迫使對方張開眼睛看他。
宋景微看到青年比劃,外面下雪了的意思,低沉著聲音道:「正好睡懶覺。」他們昨天親熱了兩次,渾身酸軟。
「……」沈君熙笑彎了眼睛,覺得這樣的媳婦真可愛,他點點頭,讓宋景微繼續睡,外面的事情他會處理的。
心情很好地再次跟媳婦親親熱熱地告別,他出了屋裡。
到廚房端點熱水洗漱,然後幫楊氏一起做早飯。
「起得真早,咋不陪你媳婦多睡會兒呢?」楊氏說道,她也是剛剛過來。之前寶寶很早就醒來,在屋裡鬧騰了好一會兒,現在是沈君熙的爹在照看。
「嗯。」沈君熙便幹活便比劃道:「您這麼辛苦,媳婦讓我來幫您。」家裡現在不是人口多嗎,這些瑣事也很費神費力。
「喲,敢情你媳婦不叫你,你就不來了?」楊氏打趣道,與說著玩笑話。
「……」沈君熙笑了笑,哪會呢,就算宋景微不說,他也很勤快好嗎。
沒多久的,林氏也來了。作為家裡唯一能幹活的年輕婦人,她這些天都幫著楊氏忙裡忙外。
楊氏總在眾人面前笑道:「孟陽媳婦是個能幹的,做事比我還利索呢,不服老都不行了呀。」
大夥們都哈哈笑,對林氏的能幹也看在眼裡,都豎起大拇指。
林氏得了表現的機會,得了承認,不但給自己長臉,還給自己的丈夫孩子以及夫家長臉,這是榮譽的事情。她的付出夫家很領情啊,跟丈夫的感情更好,跟家人更融洽,一家人的感情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密。
其實凡事都是這樣的,良性循環,越是願意去付出,就越有收穫。與家人和愛人之間也是一樣,不妨去做那個先踏出第一步的人,縱然吃虧,也是福氣。
三人核心合力做好了早飯之後,就去喚各自的親人去。
沈君熙用木盤端著熱水,快速地回到他們自己的院子里,打開門踏進屋裡。眼睛看著那人休息的床,見還是拱起一團,還沒起呢。他到凈房放下熱水,來到輕輕地推推,或是用微涼的手指碰碰那人的臉頰。
「總是用涼水來冰我。」宋景微抓住青年的手指,在嘴裡懲罰性地咬了一口。不輕不重地,卻讓青年低低笑出來,繼續用手指挑釁他的舌尖。
似乎在屋裡沒人的時候,沈君熙更大膽,會做很多沒下限的事情。比如現在,玩他的嘴唇玩兒上癮似的。
「滾。」宋景微拍掉他的手,爬起來穿衣服。
因為天氣冷,沈君熙趕緊收起玩心,幫他收拾衣服,一件件遞給他穿。甚至自己動手,給他穿上,系好。
期間看見白皙的皮膚上,那些曖昧的淺紅痕迹,他很想停下來欣賞的,但是又怕宋景微著涼,於是只能快點用衣服蓋上。
穿好之後耙了耙對方凌亂的頭髮,溫柔地催促他快點去洗漱,熱水要涼了就不好了。
「嗯。」宋景微也耙了耙自己的頭髮,一團亂,許是昨天晚上太過激烈?「腿酸……」他站起來走了兩步,得出這個結論。
「……」沈君熙又甜蜜又心疼他,要不等媳婦出來,給他按按腿。
時間不早了,宋景微從凈房出來就拉著青年出去,別讓大夥們等他們倆個。
一夜沒見爸爸,笨笨一看見宋景微就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抱抱。宋景微趕緊把寶貝兒子抱過來,大大地香一個。
「趴趴……」教過笨笨很多次爸爸,但他只會說趴趴。
宋景微已經很滿意了,低頭地再香他一口,說道:「好乖,給你一顆糖吃。」
「糖!糖!」笨笨聽見糖字好激動,他分明就知道這是啥。
大家都笑了,楊氏無奈又寵溺地道:「吃飽了在吃糖,來,奶奶喂你吃飯飯。」
看見楊氏這麼想孫子,宋景微順勢給她了,讓她喂笨笨吃早飯。
早晨的時光溫馨地溜去,大夥們在桌上漫談輕笑,說的是昨夜那場小雪。
「我瞧見是快天亮才下的呢,不然哪會那麼少?」而且天亮就停了,真是可惜。
「既然下雪了,說明今年還是會冷。」有可能下大雪呢,不過也不怕,眼下都快過了十二月,就算會下大雪也是那麼幾場。
「哎呀,這仗啥時候打呢,咱們過的日子太舒坦了,都不想打仗。」
大夥們紛紛說道:「你這不是屁話嗎?誰樂意打仗啊?」說罷大家一起笑起來,要說心裡不緊張呢,是假的。但是過了這麼久,心情好像沉澱下來。似乎就算要打仗了,也能平靜地去接受。
這是一種對生活的態度轉變,一種升華。等經過了這次劫難,他們的人生會更加有自己的理解,更加完美幸福。
十二月中旬,下過一場小雪之後,連著幾天也紛紛揚揚地下起雪來。有時候大點,有時候只是零星幾片雪花。
天氣就是這樣越來越冷,宋景微不由地擔心起獨居在小涼山那邊的原老爺子。那邊雖然條件很多,宅子里什麼都有,但是自己一個人過冬難免冷清。而是快要過年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開戰,所以他心中有個想法。
與沈君熙商量了過後,他們又去了拜訪原老爺子。
原縉雲聽說他們要接自己到那邊去住,便心裡惆悵地想,年關快到了,原冠霖那小子眼看著是不會來陪他,而大孫子原清隨又身兼要職,不能回來。
若是這個年只有自己的話,確實清冷了些。
當天里,宋景微和沈君熙幫原老爺子收拾了東西,一道回家去。於是家裡又添了一口人,更加熱鬧了。在面對即將會到來的危險時,似乎人越多心裡就越踏實。總之住在沈家大房的盧家人,心裡是很踏實的,總覺得有大夥們在,互相幫扶支持,就什麼不怕。
原老爺子很久沒有見過笨笨了,他來了之後就成了照看笨笨的主力軍,又為楊氏省了不少功夫。
於是剩下的就天天在絞盡腦汁地想,他們還有啥沒準備?還有啥能準備的呢?
糧食有了,各種臘肉和腌菜有了。傢具啊被褥啊衣服啊,也都搬進了山裡。水缸啊,鍋碗瓢盆啊,似乎也準備了不少。
「還有啥呢?」這句話成了家裡每個人的口頭禪,不是你問我就是我問你。
就這樣,順順利利地熬到了十二月十九號的晚上,沈家大房從下午開始就熱火朝天的準備殺豬。
沈東明笑呵呵道:「今年早點殺,咱們晚上吃頓好的。」
每年的廟神做壽,慣例是每家都殺一條豬,但是村裡也有些人家沒有豬的。裴鴻軒和吳喜家就是,他們倆漢子,根本什麼家畜都沒養。
沈家大房老早就去通知他們,讓他們過來一起吃晚飯。
於是裴鴻軒和吳喜早早就抱著娃過來了,此刻跟那些沒有去幫忙的大老爺們坐在一起閑嘮嗑。
閑著的也之後宋景微和盧家那些長輩,年輕的漢子們都去幫忙殺豬,連沈君熙也幫忙去了。
「你家漢子殺豬的動作真熟練。」裴鴻軒因為腳的緣故,沒有去幫忙,而且他也不喜歡殺豬。他就坐在宋景微附近跟人閑嘮嗑,偶爾望一下門外的熱火朝天。
「比你強。」宋景微介面說道。
「……」裴鴻軒瞄著他,倒是有點意外,他以為宋景微這種人,應該是很不屑這些的。
殊不知宋景微老早就見過沈君熙幫忙殺豬的樣子了,當時並不覺得有啥反感。這不是一件很男人的事情嗎,總比那些看見血就尖叫的人好。
經過大夥們一下午的努力,豬殺好了,豬血也弄好了,晚上就可以吃。
這是一頓很豐盛的晚飯,每個人都吃得很滿足,很高興。
沈東明就說道:「大家這麼高興,是不是弄點酒來喝喝呀?」
楊氏立馬道:「想得美!你若是今晚喝了酒,明天的頭柱香就是別人家的了!」
是啊,他們家明早還要去掙頭柱香呢!
第二天天還沒亮,沈家父子起得很早,一早就擔著豬頭出門去了。
今天早上的早飯,是經典的豬血粥。大夥們人手捧著一個大海碗,吃得滿足可意。吃的過程中,身上暖乎乎地,胃裡也暖乎乎地。冬日的早晨喝上這樣一碗熱騰騰的豬血粥,再舒服沒有了。
今年又是第一的沈家父子回來后,高興得哈哈大笑道:「今年咱們也是第一,明年又是個順順心心地一年呀。」
大夥們也高興,都笑道:「今年也要順利呀,你們看,還有十天不到了,祝願咱們能順順利利地過完年。」
「這個能行,肯定能。」
他們心想,這麼天都熬過來了,沒道理還有那十天八天就過不去。所以大夥們都安心地等待過年,至於過完年後的事,就年後再想。
就在人們放鬆心情,準備過個好年的時候,戰爭的消息在寧靜中,有所準備地來到茶山村的村民們心中。
也就是十二月二十四的樣子,一個平靜的中午,沈家大房正在吃午飯。突然院子里的小黑和大黃齊齊吠叫起來。
沈東明走出來一天,有人在猛力地拍打自家大門。他心中想道,這麼著急干撒?幸虧他家門板結實,若不然還不給拍出個窟窿來。
「來啦來啦!」他邊喊著邊上前打開門。
「你家是姓沈的嗎?」一個有點面熟的漢子,看見沈東明就說道:「對對,我認得你,我在碼頭上見過你!」他是原冠霖收下船工,來傳口信來的。
「哎,你是?」沈東明看他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只知道他是船上的人。
漢子急忙道:「你好好聽清楚了,我家二當家的讓我來傳口信,告訴你們讓你們趕緊走,東邊的水軍打過來了!」
沈東明嚇得愣了,張著嘴巴開開合合,結巴問道:「打過來了?在哪呢?」
「用不著多久,反正你們趕緊躲!還有照顧好咱們二當家的老爺子。」漢子說道,顯見是剛才跑得很急,他沒空多留:「我們的船馬上就要走,沒空多說,你趕緊回去告訴你家裡人!」他說罷就
沈東明的心涼了一下,趕緊關上大門,蹬蹬地跑回去。
眾人看他臉色青白,齊齊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咽了咽口水,才說道:「大夥們聽了不要慌張。」他看了看原老爺子,繼續道:「剛才是原二當家的收下來著,他告訴我敵軍的水軍打過來了,要不了多久就會打到這裡。」
緊接著第二天上午,沈家大房收到一封寫著宋景微親啟的信。這是一封緊急信,是張本卿派人直接快馬加鞭送過來了的。
宋景微拆開一看,臉色凝重起來。
張本卿說,兩國在十二月十九號已經正式開戰。朝廷駐紮在邊境的將士有不敵之跡,某些邊城小鎮已放棄鎮守,軍/隊退回境內嚴防死守,但勝負難測。
而被放棄的邊城小鎮,已經被敵軍侵佔,裡面還未來得及逃跑的平民百姓……被屠盡。
「景微,怎麼樣?」沈氏夫婦知道兒媳婦有個做官的好友,這信里有消息,但是恐怕不是什麼好消息。
果然聽宋景微說道:「這個年咱們沒法安生地過了。」他默哀了片刻,把信交給他其人分看,同時與沈氏夫婦說明信中的內容。
每個人看完信的人,都是一副哀傷的模樣。他們把內容低聲告訴自己的親人,很快住在這裡的每個人都知道了。
屋裡沉靜了很久,才有人開口道:「去通知鄉親們吧,叫他們做好準備,看看那時間咱們一起上山。」
「好。」
每個人的心頭就像壓著一塊巨石,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卻又不能把巨石放去,去享受片刻的安寧。他們為死去的人們悲哀,也為戰爭的殘酷而憤怒。
沈君熙握緊宋景微的手,感到他的手是冰涼的。他不由更加用自己溫暖的手去感染,去帶給對方溫熱。他知道自己的媳婦,一直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其實心裡很善良很柔軟的。
宋景微很領他的情,回握著青年的手,接受了這份安慰。
然後他打起精神來,條理清晰地開始安排,哪些人去通知哪裡,哪些人去做什麼準備,大伙兒們都動作起來。
一個下午的時間不到,茶山村的每個村民們都知道,已經開始打仗了,邊城的有些小鎮已經淪為戰爭的犧牲品。
他們惶恐的有,悲哀的有,但是全部都打起精神,一刻不停地開始收拾東西。
經過和大家的商量,他們準備明天一早在山腳下集合。在進山之前,宋景微有一些話想和他們說,有一些規矩不得不跟大家定下。
在這種時刻,沒有人會挑出來招惹是非,他們緊跟著大夥們的腳步,大家怎麼樣就怎麼樣。
第二天一早,全部人家都是天還沒亮就起來準備的。有些人甚至整夜都沒有睡下,他們擔心得睡不著覺,也擔心錯過第二天的活動。
沈家大房一家人來到山腳下,看見一片人山人海,幾乎是全部人都集合了。有些是平常經常見面的,有些是陌生的,但他們都是茶山村的村民。
宋景微他們一家的到來,引起了人群的騷動。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宋景微都在這裡隱隱養成了大家的一個習慣。茶山村的村民,已經習慣看他的發言和舉動來行事。他們從漠視,到隱隱佩服,到默默跟隨,其中有很多一言難盡的心理變化。而且就算到了今天,他們之間也還是有不少人碎碎念,但是不妨礙他們跟隨宋景微腳步去行事。
這大概就是人的天性,宋景微不是不知道的,但是無傷大雅,沒關係。就如同他開公司一樣,公司里誰不看著他的臉色行事,誰不佩服他的能力。但是這也不影響職員們經常在一起吐槽他啊,他就算聽見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小事情任他們吐槽,關鍵是大事上不要含糊,不要和他對著干就成。
大家騷動了片刻,看見宋景微站在一塊石頭上,抬起手來。這個無聲的動作,令他們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紛紛看向同一個方向。
宋景微開口說道:「經過昨天下午的通知,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就不再多說。現在咱們馬上就要進山,在這裡我要說幾點希望大家遵守的規矩。」
這句話帶著硬性的意味,但是卻沒有人發出反對的聲音,大夥們繼續安靜地聆聽。
「第一,我希望大家明白,現在是生死存亡的關頭,一旦咱們進了山,就是去逃命。不管之前大家有什麼恩恩怨怨,我希望你們暫時放下,平和相處,不要惹是生非,一切等這次劫難過去了再說。第二,進山的路線只有咱們村的人知道,希望你們把大家的性命放在第一位,不要做出吃裡扒外的事情。第三,進去之後不要隨意離開或回村,如果你一定要出來,請馬上和我聯繫。」宋景微說道:「以上無論犯了哪一條,後果自負。若是因此危害到他人的利益,輕則傷筋動骨,重則挫骨揚灰,自己沒命是小事,請想想你的家人。」
說完這些后,人群寂靜無聲了好一會兒,然後才紛紛議論起來,都說這個規矩很對。他們擔心的事情,宋景微都想到了。
「有沒有問題?如果有的話及時提出,我不想進去之後再來處理你們的各種問題。」
很快就有人喊道:「宋少爺,這樣就很好了,我們都聽你的,說得對!」
有一就有二,接著人們紛紛喊道:「沒錯,你說的好,咱們都聽你的!」他們從昨天下午接到消息之後就惶恐不安,現在有人站出來組織,他們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當然也有人家不說話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麼態度來。這其中就包括了沈家本家人,以及一小部分的村民。
看到昔日在村裡不起眼的兄弟家,如今成了人人馬首是瞻的領頭人,沈家本家人的內心不無複雜。
宋景微環視一周,最後一次問道:「我再問一次,有問題現在提出來。要是進去了你們再說,我是不會聽的。」
這次回答更熱烈地了一點,連周圍不出聲地也被人推搡著應了聲。
「好。你們支持我,配合我,我就會想辦法讓大家渡過難關。」宋景微從懷裡掏出一份名單,說道:「這裡有一份名單,是我挑選出來做維護小隊的人員,等一下我念道名字的,請你們站到我面前這塊空地來,讓大家看到你們。」
接著,宋景微逐個念出紙上的名字。
每念一個,就有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或者是正值壯年的大漢,從人群里走出來。他們雖然不知道這是要幹什麼,但是聽起來無疑是一種榮譽,選上總比選不上有面子。
一共選出了三十個人,根據大家平時的觀察和相處,這些都是身體強壯,人品正直的農家漢子。
宋景微把名單放進懷裡,對大家說道:「維護小隊顧名思義,就是維護咱們在山裡的安全和秩序。嚴格來講,他們暫時就是咱們這裡的執行者,若是發生了什麼爭執和危險,你們要聽從他們的安排,尊重他們工作。」頓了頓,他繼續說道:「這份工作本來應該是義務工作,不過看在大家配合的份上,我願意拿出每月每人一兩銀子,來補貼給維護小隊的人員。」
底下聽見是這麼份有面子的工作,還有銀子拿,都惋惜自個沒選上。而選上的人家則是很開心,他們都知道啥叫執行者,那可是跟官兵差不多的存在,最要緊是有錢拿呀。
這會兒,大夥們的心神都鬆了,被這件事給影響了。而且對宋景微的態度更加折服,已經慢慢形成了聽從他的一種潛意思,一種服從心理。他們不知道也不去思考這種服從心理是哪兒來的,反正就是自然而然地覺得,人家說得就是對。
有些個大膽的甚至開口喊道:「宋少爺,維護小組就只要三十個人嗎?咱家大牛強壯著呢,也可以參呀!」他說著就把自家兒子大牛推出去。
是個憨厚的漢子,宋景微掃了一眼就說道:「這個不行,我需要精明能幹的人,你家大牛若是做維護小組,誰還願意聽他的?」主要是大牛看起來太老實憨厚,身上透著一股子傻勁兒。
「哈哈哈哈!」大夥們聽見宋景微的話都笑了,對那人說道:「宋少爺說得對,你家大牛可不就是太傻了嗎?趕緊把他帶回去吧!」若是維護小隊人人都進得,他們家也不少人呢。
「好了。」看著地下鬧哄哄地,宋景微趕緊說道:「拿起你們的東西,咱們一會兒準備進山。」說罷跟那三十個漢子,開個短暫的小會。
「你們圍過來,我有話跟你說。」宋景微嚴肅地對那些漢子們說道。
大夥們都挺緊張的,也挺興奮的。他們有些是宋景微的長工,本來就對宋景微很熟悉,所以表現得很淡定。而有些是第一次接觸宋景微,緊張的就是他們。
宋景微環視了他們每個人的臉,負手說道:「之所以選擇你們,是因為信任你們的人品,我覺得你們每個人都值得託付的人。因此,請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不會的。」大夥們都紛紛搖頭道,連忙表態自己可以對得起這份信任。
「很好。」宋景微要的就是這種保證,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會錯,這些都是心思純澈的正直漢子。接著他三言兩語地跟他們交流了自己的要求,以及一些關鍵的問題,都是在躲難的過程中很可能會遇到的事情。
漢子們認真聆聽,不住地點頭,看著宋景微的眼神里綻放出佩服的光芒,臉上透著興奮熱血,以及年輕人特有的那份衝勁兒。
他們都相信,有了這麼盡心儘力的領頭人,這一次的行動他們不會輸,一定會平安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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