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歷史歪了
「母親大人，為何城裡有許多的士兵大哥走來走去？」
「噓——孩子，你少多問！沒瞧見那些官兵在瞪你么？你不要命啦？」
「嗚嗚……」
「莫哭，莫哭——不怕，不怕——」
馬車行駛進了鄴城，華雲掀過車簾，一眼就見一扇紙窗的裡面，有一個年紀不大的男童手指那群時不時地走過他家窗前的巡邏士兵，被他的母親氣急敗壞地重打了手心。那男童「哇」地一聲，被嚇哭了，他的母親看罷，又生氣又心疼，一邊賣力地哄那男童，一邊快速地關上了窗戶。
這時，打瞌睡的樊阿和李當之清醒了過來。
李當之揉了揉眼，瞄見華雲盯著簾外看得出神，嘟囔道：「到了么？」
樊阿示意李當之別多話，用手指了指車外。
李當之順勢望去，但見不遠處站有一個風塵僕僕的年輕儒生，那儒生長得好生標緻：身長八尺，頭戴綸巾，面如冠玉，清秀儒雅，隱有神仙之感。他搖了搖一把羽扇，認真地作輯，正向幾名愁眉苦臉的鄴城平民打聽一些要事。
李當之瞅了瞅樊阿和華雲，挑了挑眉，仔細地聽去：
「……怎麼回事？學生遊歷，才到鄴城，就被他們盤問了好幾次！」
「瞧你這怯樣，有甚麼好怕的？」
「你是外城遊學來的的儒生自是不明了，俺偷偷地跟你們說，你們可別告訴別人！大伙兒都在盛傳曹大人要派兵打仗了！不然為啥這段時日鄴城總有城外的士兵不斷地進城去來？可不是曹大人想率兵去討伐、要徵兵——」
「俺說呢！難怪最近的粟價漲得飛快，並且俺還看見好些個一直在南方駐守的將軍也來了，莫非真的——」
「……都有誰呢？」
「還能有誰？甚麼都亭侯將軍張遼、虎威將軍于禁、平狄將軍張郃、典軍校尉夏侯淵——哎喲！人太多了，誰能記得清？」
「……要打仗了？和誰打？」
「還能是誰——八成要和南方的打了罷？你們沒瞧見曹大人在鄴城銅雀台南八公里處挖掘了一個巨大的湖泊名叫『玄武池』么？修過玄武池的工匠都說曹大人在練水軍，看來怕是要南下罷？」
「……要打南方了么？這倒也是，北方一帶已經沒人敢跟曹大人作對了。」
「你這儒生，還一口『曹大人』、『曹大人』地稱呼他？你不曉得曹大人——哦，不，是曹丞相，他迎迴文姬，廢除『三公』，恢復『丞相』，聽聞已被皇帝陛下恩准為『丞相』了！嘖嘖，要是這天下的勢力，還是咱們的丞相最大！」
「哈哈！可不是？多虧了丞相，不然俺們早餓死了！」
「咦——不對呀！俺怎麼聽說丞相要征討涼州一帶？究竟怎麼回事？」
「……甚麼？涼州？你沒弄錯罷？不打南方了？」
「大約不會錯的——數天之前，丞相派遣武始亭侯張既前往涼州，說是皇帝陛下徵召西涼將軍馬騰入朝為官，上表為衛尉，舉家遷至鄴城，馬騰將軍雖是同意，卻被他的兒子馬超強行地扣留！因而，涼州那兒顯得有些混亂，誰也說不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詳細的經過俺們不得知，但卻曉得馬超起兵於涼州——」
「甚麼？那個馬超他綁架了自家的父親？」
「……這麼說來，曹……丞相果真領兵要去打涼州么？」
「一定要打涼州——哼！這幫涼州白眼狼，皇帝陛下和丞相好心地請他們做官，他們卻如此不識抬舉！」
「馬超要反，馬騰將軍怎麼說？他又沒說要反，你可不能一棒子打死全部人啊！馬騰將軍倒為一個英雄，他北防胡寇，東備白騎，待士進賢，救民水火，那邊的平民尤其是三輔縣特別愛戴他！」
「不管他以前做出多少勞苦功高，如今他卻被自己的兒子軟禁，怎麼還能說他是為英雄呢？嚇，別說笑了！」
「你說甚麼！」
聆聽車外斷斷續續的爭執，華雲抽了抽嘴，盯了那儒生幾眼，收回視線，放下車簾，正襟危坐，面癱了一張小臉。
車內，司馬懿並未看向外頭，他眯了眯眼，支撐下巴，暗暗地打量華雲，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樊阿和李當之各自眨了眨眼，面面相覷，齊齊地盯向華雲。
鑒於司馬懿的存在，樊阿和李當之卻是不好詢問華雲——雖然華雲面無表情，可是熟知華雲習慣的兩位師兄卻敏銳地覺察到她在發獃。
她在疑惑甚麼呢？難道聽了外頭的傳言，曹大人要打仗了，她在害怕么？樊阿和李當之彼此望了對方一眼，瞭然地理解：畢竟師妹是師妹，膽小確屬正常……看來他們倒是來對了——他們幸好和她同住鄴城，可以互相地照應！
可惜，沒人猜中華雲此刻的心情——
轟！轟！轟！……
華雲只覺自己被無數雷電給劈了！
轟！第一下：曹操他們不準備南下收復荊州！而是北上平定西涼！
轟！第二下：公元二一一年才會出現的「潼關之戰」居然提前上演！
轟！第三下：要打仗了！不提她是女子，但她作為醫師，應該也會參軍罷？她是曹操的侍醫——雖說軍規不準軍隊里有女人和小孩，但在戰爭年代，規矩是用來打破的，她或許要以女扮男裝的姿態顯現……
轟！第四下：師兄們也要前去么？
轟！第五下：文姬歸漢、曹操任相，大概孔融等一干反曹的名士將要被害死了罷？……在照顧師傅的這段日子裡，她錯過了這麼多大事！果然古代的交通訊息很貧乏，過了那麼久也沒傳遍大江南北，害得她到達鄴城才聽說了這些事情！
轟！第六下：剛才她望見的儒生頗為面善——他是……？不可能是……！
轟！轟！轟！……
她被轟得頭暈眼花。
她揉了揉額頭，理了理思緒，定了定心，深呼一口氣，第一時間便是回憶歷史上「潼關之戰」——它是怎麼發生來的？
建安十三年，馬騰一來與韓遂不和，二來覺得自己年老，在張既的勸說下入朝為官，被朝廷任命為九卿之一的衛尉。馬騰的兩個兒子馬休、馬鐵也被封奉車都尉、騎都尉，唯獨長子馬超留守涼州，被封為偏將軍、都亭侯，統領馬騰的部隊，割據原來馬家勢力所在的「三輔」，屯兵於「槐里」。
建安十六年，曹操派遣鍾繇、夏侯淵率領軍隊出河東，試圖經過馬超等涼州諸侯的領地進攻漢中的張魯——以馬超、韓遂為首的涼州諸侯都懷疑曹操要攻打吞併涼州！馬超料到那是曹操的假道滅虢之計，毅然聯合涼州諸將起兵反曹，於是史稱「潼關合戰」就此爆發……
暫且不提這場潼關之戰的起因是誰對誰錯，也不說這場潼關之戰最終是以馬超敗走、曹操勝利地壓制涼州為結束，單說原本這是公元二一一年才有的大事，現在卻是公元二零八年提前地引發了——是誰扇動了蝴蝶翅膀，不僅把「赤壁之戰」扇沒了，還讓好端端的歷史……歪了？
別跟她說，是因為她救了師傅華佗，歷史才改變了——她不過是救了師傅，怎會牽扯並且改變了千里之外的涼州局勢呢？涼州的一切可與她絲毫不相關啊！
她頭痛不已，想不出所以然來。
然而，她再如何糾結，仍是坦然以對：不就是潼關之戰提前而已，又不是她惹出來的，她何必憂心重重？更何況還有曹操他們在么？……
——如果曹操想要親征，她八成也得跟去，誰讓他們將是曹操的侍醫？
作為一名女醫，從不從軍，真是一個問題。
伴隨她的苦惱，馬夫的一聲「到了」，總算讓大伙兒又來到了久違的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