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靈機一動
——風痹病！風痹病！萬惡的風痹病！倒霉全倒在風痹上！……華雲後退一步，眼皮跳了跳，默默地瞥向司馬懿：這種無力反擊的辯駁感是怎麼回事？
司馬懿的臉色頓時青紅交加，簡直是附和不得，反對不得，只得抿緊嘴唇，一言不發。當他看向那群軍士的時候，神色卻瞬間變得畏懼躲閃——但華雲敢對天發誓，他雖是害怕的模樣，骨子裡卻是一點也不怕！
司馬懿帶來的打手機敏地撤退，裝作嚇壞的酒客四下跑開，飛快地隱入人群。
華雲快速地瞥了瞥出口諷刺司馬懿的那人一眼，便見那人也不攔截逃開的人流，含笑地帶領一群軍士陸陸續續地進門，將那門口堵得水泄不通。司馬懿本人則是低下頭——估計是醞釀情緒？就見他拱起手，抬起頭，露出一張受驚的神情，諾諾地問道：「敢問軍爺是何許人？」
「老子……」一個滿臉胡腮的中年軍士剛開口，卻被一旁的同僚微微地拉了拉，司馬懿見罷，臉色微微一變，但聽那中年軍士磨牙霍霍，冷笑連連，「……某是都護將軍曹洪，奉吾家兄長大人之命，特來許都辦事！先生還記得洪某否？數年前洪聽過先生之事：聽聞兄長邀請過先生去冀州做事，可惜先生卻得了風痹病！現今先生好端端地站在這裡，想必是病好了罷？洪自以為才疏，想請先生好好地指點一番，奈何當年先生跛了腳，拄了拐，沒法指點洪！現在洪某見到了先生，先生應有空罷？便請先生自覺些——隨洪某走一趟罷！」
他作出一個邀請的手勢，眼裡堆滿了笑容，態度卻是不置否決的強硬。
司馬懿重重地哼了一聲，視線卻落在那人的身上。
那人拿眼瞅了瞅曹洪，再瞧了瞧司馬懿，許是覺得曹洪說話甚是直率，便和藹地笑了笑，拱了拱手，緩緩道：「我主孟德公大人廣召納士，盼望先生如同旱地久逢甘雨！早年聞得先生得了風痹病，起居不能動彈，此時卻是越發利落——既然病好了，也該起啟去往冀州謀事了罷？孟德公大人如今正需用人之際，先生侍奉孟德公大人，可謂『良臣擇其主』，豈不為一樁美事？」
司馬懿挑高了眉頭，直盯那人，若有所思道：「觀閣下之語，似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敢問先生又是何人？」
那人笑道：「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人物，不過是依眾人的喜好，恰巧被送了一個雅號：荀令君——在下姓荀，名彧，司馬先生有禮了。」
——那人是荀彧！華雲聽清那人的名字，瞪大了眼睛，使勁地嗅了嗅，暗暗地打量他，這才感慨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明明那人正是一名身材修長勻稱、面色清秀通雅、身染熏香香氣的文士，為何這麼明顯的標誌她卻愣是沒有記起來？
提到荀彧，她的腦中只有曹操所說的五個字評價：吾之子房也；四個字：王佐才也——總之，這位荀彧不僅幾乎是當世第一的全面能人，更是曹操統一北方的首席謀臣和功臣，並且他還推薦過許多人才，其中就包括司馬懿！
華雲悄悄地望向司馬懿，驚訝地發現司馬懿面無表情。
司馬懿道：「先生之名不敢當，荀令君請呼在下的字——『仲達』即可。」
荀彧道：「仲達。」他拱了拱手，笑如春風，毫無壓力地直呼司馬懿的字，好似他和司馬懿的交情極為親密——明明他們才見過面！
司馬懿板臉道：「荀先生。」
荀彧道：「叫彧『文若』便是。彧雖虛長仲達數歲，卻不敢以長輩居稱。你我將要同朝為官，攜手輔佐曹大人，怎能再以冷淡待之？」他抬起一張臉，用真摯的眼神看著司馬懿，看得司馬懿咽了一個口水，差點就要同意了。
許是司馬懿想起曹操的出身——宦官養子，便心生抗拒，拒絕道：「文若抬愛，仲達甚是惶恐。年前仲達還在犯病——咳咳。」他偏過頭去，努力地咳嗽幾聲，裝作病未全愈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尋找拒絕的理由：
「仲達請了數名醫師，醫師都說讓仲達平日多多注重保養，不宜辛勞——文若你想，倘若仲達真的入朝為官，怕是天天公事纏身，恐怕會越發不利索。」
荀彧道：「仲達身子不好，就該早點歇息才是——」他忙做出恭請的模樣，「快快隨文若隨入府中，文若定將好的醫師請來，為仲達調理調理，這幾日便請仲達入住府中罷，文若保證會將你治好！」
「這……」司馬懿怔住：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了！
他頭皮發麻，死撐道：「不敢有勞文若先生！文若先生乃是曹大人的『左膀右臂』，若是仲達之事連累文若，豈不是仲達之過？仲達寧可早日回府，稟明家父，調理好身體，早日拜官，就請文若先生別再為仲達折騰了！」
荀彧道：「如此，文若就派出精壯之士護送仲達罷！還請仲達莫要推辭！」
「……」司馬懿瞠目結舌。
華雲沉默地看著司馬懿與荀彧唇槍舌戰，心中明白司馬懿這是不願為曹操賣命，而荀彧則是竭力地說服司馬懿。亂世年代，誰想稱王爭霸，誰得招賢納士，或拉攏或威脅，類似司馬懿對待她一般——絕不放過她這醫術高明的小神醫。
司馬懿身為名士，是為人才，而荀彧作為北方最大諸侯曹操麾下的第一謀士，自是不會輕易地放過他……姜還是老的辣：看這情形，荀彧略佔上風。
司馬懿的心裡怕是苦笑連連，面上卻顯出極為感動的神色，拘謹道：「那仲達便不推辭了。有勞文若先生。」
荀彧向兩名軍士各遞一個眼色，那兩名軍士點了點頭，慢慢地走上前去。
華雲望著司馬懿，靈機一動，倏地想出一個該如何拯救師傅華佗的辦法了。
「司馬先生，你不想跟他們走，是不是？」華雲背對荀彧等人，用極低的唇語問司馬懿。司馬懿微微地挑高眉頭，輕聲道：「是又如何？」
華雲認真道：「雲想和你做一筆交易！」她不待司馬懿回復，徑直道：「雲讓你有機會逃走，你帶死士陪雲去一個地方救人。」
司馬懿極快地打量華雲，他並沒有問對方是怎麼知曉他有死士的。他沉吟瞬間，立即給出答覆：「好，帶懿離開。」
「說定了！呆會你記著裝作全身麻痹的模樣！」華雲忽生捉弄之心，想到一個即將發生的好笑事情，嘴角微微上揚。
她輕快地走到桌前，將椅子上的包袱打開，取出一方木箱，再將木箱打開，取出裡面的一枚又細又小的針灸。
她低頭，驚懼地從司馬懿身邊經過，手中的針灸不偏不儕，刺入司馬懿的環跳穴。
在醫學上，膻中穴能令胸部及軀幹部分麻痹，肩井穴能令上肢麻痹，環跳穴能令下肢麻痹——不過，手法輕重很重要，輕者無反應，重者可致殘致死。
華雲用針灸扎中司馬懿的臀外下部——那是環跳穴的所在之處。
司馬懿只覺一個細針刺入了他的臀部，他來不及惱怒，突覺下肢一顫，緊接著一種不陌生的感覺湧起：麻了！他下肢麻痹——如同得了風痹病一般，不便動彈。
「啊！」司馬懿直挺挺地側身倒下，嚇了眾人一跳。
荀彧道：「怎麼回事？」
一名軍士上前，碰了碰司馬懿，但見司馬的嘴角抽搐，全身卻不動，想說話卻開不了口。那軍士嚇得滿頭大汗，一時也找不出原因，只能如實地稟報荀彧。
——該我上場了！華雲心想。
曹洪卻瞪眼，不通道：「他一定是裝的？」
「都護將軍，休要胡說！」荀彧責怪地看著他，並對一名軍士說道，「快去請個醫師來瞧瞧！」
「是！」那名軍士抱拳，正要退下，便聽一個清脆的響聲：
「不知先生可否相信小子？小子略懂醫術，興許能治得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