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溜進小樓
漆黑的房間,寂靜無聲,床上被子枕頭放置的整整齊齊,本該在睡覺的小孩卻衣著完整的站在牆角,手裡寒光閃閃不知道捏的是什麼,溫子慕眯著眼睛仔細一看,低聲驚呼:他拿的竟然是一把鋒利的小刀!
「你在幹什麼呢?」溫子慕眼裡只有一瞬間的愕然,回歸平靜時低聲問道:「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到床上去睡覺?」
小孩什麼話也沒有回答,依舊是一慣的沉默不語,他的那雙冷冰冰的丹鳳眼更是一直瞪著溫子慕,風采迷人的很。望著這麼一雙漂亮的眼睛,僅管這個小孩的目光很是兇狠,溫子慕也一點不覺得害怕。
就算小孩手裡捏著刀,他從小就跟著武學師傅習武,現在身上的本領不說很強,但是對付一個瘦瘦的六歲小孩,還是足夠的。
溫子慕不覺得小孩能夠再次傷害自己,英氣勃勃的臉龐上擠出一個俊帥的笑容,卻在那高高揚起的嘴角上透出他年紀的稚氣,咽口唾沫,他小心翼翼的向著牆角的方向移動步子。
一邊移動步子,嘴裡一邊說著話企圖使小孩分心:「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呢?大半夜的不睡覺,白天又見不著你的人,對了,你為什麼都不說話?難道是怕生嗎?別怕,我不會欺負你的,我是你的新哥哥。」
總算是慢慢靠近了小孩身邊,溫子慕心裡長長的舒了口氣,彎腰望著整個臉龐都隱在暗夜裡的小孩,笑眯眯的說:「你以後就是我的弟弟了,你跟我一起玩,白天從小樓里出來,我教你很多好玩的好不好?當我的弟弟很好的,我會武功,我可以保護你,誰也不準欺負你好不好?」
剛剛從老家搬到鄂州,四圍沒有一個同齡的孩子,溫子慕太想有一個玩伴了,嘴裡不停的說著暖暖的話,也不管身下比自己矮半截的小孩是什麼反應,自顧自的將自己的手放在小孩頭上,柔柔的撫摸,一下一下,一共摸了兩下。
一直都很安靜的小孩身子突然劇烈的顫抖了兩下,猛地抬起頭,雙眼直逼眼帘上方男孩英俊的臉蛋。
一下兩下,他輕輕的摸著他的頭髮。
小孩的頭髮已經剪短了很多,在溫府精心的養了這大半個月,他的身體已經慢慢的恢復了不少,連帶頭上的髮絲也柔順了許多,柔柔的挽著髻垂著腦後。
身前男孩的手摸在上面,竟讓他想起兩年前在東宮門口送父王離開的那一刻,父王的手也是這樣放在他的頭上,溫柔的撫摸著。可是現在,他沒有了一切,父王,母妃,東宮……
小孩的目光變的越發兇狠,咬緊的唇瓣上慢慢溢出血絲,在溫子慕還來不及理解的時候,他高高的舉起了手裡的小刀,筆直朝溫子慕心臟的位置刺去。
「你!」溫子慕大吃一驚,連忙轉身躲開小刀的逼近,反手一抓就擒住小孩的手,微微一用力便逼落了小刀,一把將小孩抵在牆角大力壓住。「好啊你,小小年紀怎麼就敢用刀子扎人呢?」
他都學武六年了,師傅每次教他練武就是為了強身健體打抱不平,可沒教他要欺負人!
溫子慕決定要好好的教訓小孩一番,剛準備嚇唬嚇唬他,沒想到小孩的反應很激烈,在被他壓在身下的牆角時,他拚命的掙紮起來,嘴裡嗚嗚的發出嘶啞的低鳴,手腳並用的扑打著他,瘦弱的小身子猛地顫抖,就像害怕他會對他做什麼壞事似的。
他在害怕。
這個認知讓溫子慕並不成熟的心裡微微一顫,手裡壓制住小孩的力道就這麼鬆了,小孩一把將他推開,整個人極快的跑到另一邊的牆角蹲著,雙手抱著膝蓋,腦袋埋在膝蓋上。
房間太暗,溫子慕看不清小孩的臉,但是小孩卻一直露出一雙眼睛注視著他,狠狠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就像一隻小野貓,稍有不對便會不顧一切的撲上來跟你撕咬在一起。
溫子慕見識過這樣的小貓,他知道這種小野貓最沒有安全感了。牆角的角落裡,小孩的雙眼一片通紅,裡面全是血絲。
溫子慕撿起掉落在地的小刀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為了讓小孩不再害怕,試著放柔語氣低聲問道:「你是不是怕黑?因為怕黑,所以在夜裡才不敢睡覺?」
小孩聽了他的話血紅的大眼睛眨了眨,雖然依舊沒有回答,但是溫子慕看到他飛快的瞄了一眼漆黑的窗檯,只見外面什麼也沒有寒風直吹后雙眼似乎弱弱的顫抖了一下。
溫子慕明白了,他果然是怕黑的。怪不得每次他白天偷偷溜進來找他,他都在睡覺!任誰大晚上的都整晚整晚的站著不敢睡,到了白天也要埋在被窩裡睡個天昏地暗吧!
溫子慕覺得心裡酸酸的堵的慌,他覺得小孩很可憐,小時候他也有一段時間是很怕黑的,不敢一個人睡,硬是要擠著跟爹娘一起睡。
可是小孩沒有爹娘在身邊,他怕黑就只能自己一個人站在牆角的角落裡,兢兢戰戰的睜大了眼睛,熬過一個又一個寒風呼嘯的晚上。
「你怎麼不跟我們說呢?小孩子怕黑很正常嘛,你要是早點說我可以陪你一起睡啊。」溫子慕笑著想過去跟小孩說說話,可是小孩十分討厭他的接近,他剛一邁開腳步,小孩便全身繃緊如盛怒的小野貓。
「額,你怎麼這個樣子?」溫子慕沒轍了,他從沒見過這麼難懂又奇怪的小弟弟!
嘆口氣,他算是怕去招惹小孩了,轉身便摸摸索索的出了小孩的房間。
溫子慕的身影剛剛踏出房門,小孩便筆直的站起身,走到門邊啪的一聲把房門關的牢牢的,再用椅子板凳死死的抵住,確定沒有人能夠輕易的走進來后才放心的走到剛剛的角落裡,又蹲下去呆坐著。
他想不通剛剛那個比自己大了幾歲的男孩是要幹什麼,好幾次都跑來找他,他還以為他也是來欺負他的,就像那些押送他的士兵和衙役一樣,專門喜歡在他身上找樂子。
白天,他緊緊的縮在被窩裡裝睡,哪知好幾次他都沒有打他,也沒有用鞭子抽他。
他曾在男孩不注意時悄悄的睜開眼看過,男孩的臉長的很英俊,可是很奇怪,他的臉上乾乾淨淨的,並沒有士兵和衙役臉上的那種噁心狠毒的笑容。他只是望了望他,然後給他掖了掖被子便走了。
小孩想不明白,他覺得任何靠近他都是要打他欺負他的,為什麼這個男孩的打他?這個男孩的爹娘也對他很好,他們到底要幹什麼?就像現在,這個男孩夜裡偷偷的跑過來,又跑出去,他到底要做什麼!
小孩突然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那裡扁扁的,咕咕直叫。
明明晚上就吃了很多很多,可是正在長身體的他又餓了。在地牢里兩年,那些該死的衙役害他飽一餐餓一餐的,小孩知道自己不能餓太久,否則他的肚子右下方的位置就會很痛很痛。
想了想,小孩站起了冰涼的身體,慢慢的順著牆角摸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在那裡,他找到了一隻小老鼠。
這是一隻剛剛長大的小老鼠,身上還有淺淺的一層灰色的毛。前幾天他抓到了它並沒有把它打死,因為他記得,這種跑的很快的小東西可以在他飢餓的時候,填飽他的肚子。
小老鼠被一根細繩子綁在角落的箱子下,小孩將它摸出來捏在手掌心,房裡太黑了,他看不到小老鼠的身體,只知道它在掙扎,在唧唧嗚嗚的嘶叫。小孩想到了他自己,在地牢里的棍子鞭子和開水下,他也像這隻小老鼠一樣拚命的掙扎嘶叫。
咔嚓!小孩咧開嘴角無聲的笑著,手心一個用力,小老鼠的頭部扭過來,痙攣抽動的軀體不再動彈了。就是這樣,抓住它的口左右一扯,慢慢的把那層毛茸茸的皮剝下來,再……
小孩的動作很是熟練,以前在牢里為了防止肚子餓的太久,他經常抓這些東西藏在乾草下面,每當衙役們把他餓久了時,他便會躲著把它們翻出來吃掉。
今夜他本不必這麼做的,可是他習慣了,僅管這些東西並沒有溫府里的飯菜可口,可是他喜歡以前這種自救的方式。他還活著,在兩年多漫長的地牢里,他用他自己的方式還活著。
小孩覺得這是他的本事,這是他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樣的本事!
他不屬於這個地方,他的家不在這裡,母妃以前跟他說過越王勾踐的故事,小孩覺得他也是在卧薪藏膽,只要他能夠回去,回到他離開的地方,小孩不會介意任何方法!
狠狠的將小老鼠的頭整個扭下來,小孩陰陰的笑出了聲,那不長被人聽見的聲音里冷冷清清的,就好像窗檯外陰陰直吹的寒風。他的小手上滿是小老鼠身上溢出的鮮血,腥味逼人,他不喜歡這樣的味道,反手在抹布上擦的乾乾淨淨。
夜色中,溫子慕懷裡抱著一大堆蠟燭來的千尋樓的二層,卻發現小孩住的房間的門被死死的鎖著,那個小東西原來也會防著人啊,真是不簡單。
溫子慕彎著嘴角笑了笑,悄悄的來到前面的窗檯,輕而易舉的便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