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蜜汁排骨】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十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鄭殊果真如他所想的再也沒有回來過,而唐心也從六歲稚童長成了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白衣翩翩翩翩少年,比當年的秦公子也毫不遜色,若說這秦家三個公子,容貌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可若是論性格,卻一個個的都是截然不同,若是文學,當數三公子秦念,若是武學,當數二公子秦一,可這唐心唐公子不一樣,人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可在唐心身上卻完全沒有這回事,武可上戰殺敵,文可指點江山,小小年紀就深得皇上器重,甚至皇上斷言,若是假以時日,必然與他爹爹一樣,可成大器!
這樣的稱謂,不管其中摻沒摻水分,足可見皇上對唐心的栽培器重。
就像當年的秦公子一樣。
世人皆說,這秦家三子,到底還是這唐心與秦公子最像,簡直如出一轍,將來定然能擔大用。
十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一點都不短,期間發生的事情一言兩語完全不能說清。
先是先皇病急駕崩,舉國大喪,而後三皇子繼位,繼位之日先丞相也死於奸人所害,三皇子繼位五年,鏟盡奸佞之後卻又不知為何將皇位傳給了平王,平王年紀比三皇子還稍大些,即位以來一直穩重守己,無甚大功,也無甚大過,史書直至此時才真正平穩下來。
德興年間三月春,寒冬剛過,初春將至,正是萬物復甦的好時候。
入京城的小徑上緩緩走來一個一身黑衣的年輕人,二十五六的樣子,朗眉俊目,眉眼一派柔和,卻不知道為什麼讓人心生懼意,一舉一動似乎都是無心之舉,可你若是細看,就會發現他的虎口處有著一層厚厚的繭,而長在那個地方的繭,無疑只說明了一件事,這是個常年握劍之人,並且是個武藝極高之人。
「停下!你是什麼人!」
守城的衛兵自然眼睛也是極尖的,一眼就看出了男子的不同尋常,攔住他之後習慣的就想去翻他的行李。
男子眼睛微微露出一點不耐,不過卻還是笑眯眯的將行李攤了開來,「軍爺你看,不過是些尋常衣物,沒有什麼東西的。」
衛兵狐疑的又看了看男子,還想說些什麼,眼神卻被遠處疾馳而來的馬匹吸引了視線,全身鴉黑無一絲雜色的馬匹上坐著一個沒什麼表情的男人,男人舉了舉手上的令牌,又指了指男子,「跟我來。」
衛兵一見令牌就立馬瞪大了眼睛,跪了下去,「原來是宋校尉,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見男人看他,又連忙閉上了嘴。
「放行,放行!」
男子勾了勾嘴角,無聲的收拾好行李,欲走到男人身邊,卻見男人一拍馬,馬就驚呼一聲疾馳而去,男子瞪大了眼睛,眼看著自己被甩到身後,而後明了的輕點腳尖,身形飛快的跟上了馬匹。
衛兵只覺得就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一人一馬就都不見了蹤影,嘴巴張的更大了。
「喂!回神了!」
「你看到了么?剛剛那人的身形!」
另外一人嗤笑一聲,「能勞煩宋校尉前來迎接的人,你以為會是等閑之輩,別看了,給你一輩子你也看不透。」
這個一身黑衣的人自然就是鄭殊,而前來接他的那個宋校尉,則是宋朝。
鄭殊這些年雖然從未下山,卻半點也沒有斷了山下的消息,不知道秦公子是出於什麼目的,每隔一月就會休書一封飛鴿傳書寄到雲霧山,上面寥寥幾句,卻總是會說到唐心,讓他安心不少。
直到最近,大約又從師父那裡得到了他終於可以出山的消息,又飛鴿傳書一封,不過上面的內容倒是更少了不少。
「十五年約定已到,若是你初衷不改,三日後於京城外等候,我自有安排。」
鄭殊看的直想笑,這麼多年過去了,別人他都記不大清了,除了唐心,唐越,秦一和秦念,還有就是秦公子這永遠俾倪天下的口吻。
他對於秦公子從來就沒有什麼感情,除了他現在當真有些謝謝他當年逼他做的這個決定之外,他對秦公子沒有半點別的感情,他自始至終需要謝的,也就只有唐越而已。
十年時間,已經足夠發生太多改變,更何況他上次來這裡不過是短短几日,能記得的就更是寥寥無幾。
不過現在有個宋朝帶路,他到是一點都不擔心,反正宋朝他還有印象,為秦公子賣命的,他都有印象,所以也半點不擔心會不記得路。
馬一路飛馳,哪怕是進了鬧市,索性宋朝的技術極好,頂多是讓行人受了點驚嚇。
鄭殊就更是輕鬆了,十年前他的輕功就已經爐火純青,現在......只要還有耳朵,閉著眼睛他都能聽到宋朝去了哪裡。
「到了。」
宋朝猛地勒住馬韁,馬「咴——」了一聲停了下來。
鄭殊輕飄飄的落了地,抬起眼睛打量起這個沒什麼變化的宅子,十年了,竟然一點都沒變,他還記得他走的時候回頭看過這個牌匾,上面的水印都還在,連牌匾都是當年那個,始終未換。
宋朝抬腳走了進去,半晌回頭髮現鄭殊站在門口,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樣子。
「無需多看,少爺隨唐公子回了青州城,只有公子在府里。」
鄭殊尷尬的笑笑,好吧,算他自作多情。
可他當真還以為,這就要重逢了呢。
畢竟那時候連走都沒有在看到他一眼。
不過也好,若是他還是不願見他,他都不知道要如何若無其事的走到他身邊,畢竟這一隔就是十年。
「這邊請。」
宋朝在前面帶路,他已經不記得清心閣在哪裡,不過卻對聽風閣格外的有印象,路過的時候不由得多往那邊看了兩眼,誰知道宋朝又開口了,「少爺很久之前就已經搬出聽風閣了。」
......
就算你什麼都知道,也不用說的這麼直白吧!!誰問你了!!
鄭殊恨恨的看著宋朝以掩蓋自己心中濃濃的失落。
十年了啊,他當真關於他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走的時候他不想見他,若是現在依舊不想見他那可如何是好。
「到了。」
宋朝在清風閣不遠的書房外停下來,然後伸手敲了敲門。
「公子,人到了。」
「進來。」
聲音似乎更低沉了些還是別的什麼,鄭殊有些聽不出來,可一推開門,鄭殊方才明白過來,時間真的已經過了十年,可這十年,似乎沒有在這個人身上留下什麼痕迹,除了更深邃的看不透的眼睛,與他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不過是更穩重,更讓人不敢直視而已。
鄭殊到現在還記得他看到秦公子的第一眼,略帶著審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後就移開臉去,那時候除了看著唐越,似乎他看誰都是一樣的,不在乎不入眼。
而現在,這個人似乎也終於肯正眼看他一眼,不再是一掠而過,而是認認真真的打量,雖然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可用之人的打量,也不由得讓鄭殊有些高興,因為只有在他眼裡有用,他才有價值站在唐心身邊。
「十年了,你倒是當真沒有讓我失望。」
鄭殊笑笑,「公子謬讚。」
這話從何說起呢?雖然他的初衷並不是為了他,可這麼說也沒錯,為了十五年前那個模糊的承諾,他重複著艱苦單調的日子一復一日的生活,為的不就是不讓他失望,然後他就再也沒有走到唐心身邊的機會了么。
「你既然來了這裡,自然也明白我要你做什麼。」
鄭殊點點頭,自然是知道的,這也是他這麼多年這麼努力奮鬥的原因。
秦公子挑眉,面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
「可是你當真知道你為什麼要來這裡么?」
鄭殊又想點頭,卻又猛地愣住,看著秦公子勾起唇角笑的瞭然的樣子,他倒是有些疑惑了,他為什麼要來這裡?這樣簡單的問題何必再問......鄭殊怔住,真的簡單么?為什麼他這麼多年從未想過,他只知道要努力爬上這裡,可到底是為什麼呢?他非來這裡不可?他一次也沒有想過。
鄭殊怔忪的樣子顯然也在秦公子的意料之中,秦公子低聲笑笑,「你這樣的性子,簡直不是是幸還是不幸。」
鄭殊完全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再給你一日時間,你仔細想想吧。」
秦公子說完轉身欲走,卻被鄭殊攔住,「不必再想了......我要留下來。」
是啊,還有什麼好想的呢?他已經過去的大半年華都在為這個決定努力著,現在想不想通有什麼區別呢?他還有別的出路么?更何況,他從來就沒想過什麼別的出路。
「好。」秦公子笑笑,「既然如此,你隨宋朝去休息吧。」
鄭殊點點頭,抓起自己的行李,走出門的時候回頭問了一句。
「聽風閣......現在無人居住吧。」
秦公子一愣。
「我想住在那裡,可以么?」
秦公子回過神,微微勾起嘴角。
「自然可以。」
「著人將午膳送進鄭公子房裡。」
鄭殊笑笑,「我想吃一品樓的蜜汁排骨。」
接令的人一愣,看看秦公子,秦公子一揮手,「去吧。」
「睡一覺吧,明日心兒就回來了。」
方才還笑眯眯的鄭殊立馬僵住了嘴角,再也笑不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