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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完信息,白沉下了樓,客廳里有一位黑色長發的女子正在等他,飯桌上還擺放著熱氣騰騰早餐,女人正是立夏的媽媽,名叫美咲。
「立夏,快來吃早餐。」女人看到立夏,臉上滿是慈愛關懷的表情,「等下還要去上學,不要遲到了。」
「好的,媽媽。」白沉很清楚原來的立夏是什麼性格,不過他沒有掩飾的打算,所以他習慣性地揚起了溫柔的笑容,坐到了桌前。
美咲看到白沉臉上的笑容,有些微怔,不過她馬上恢復了過來,裝作平常的樣子問道:「立夏,快嘗嘗這個秋刀魚,這是媽媽特意為你做的,你最喜歡吃秋刀魚了吧?」
美咲說完,用熱情到近乎異常的目光,滿懷期翼的注視著白沉。
這是試探,但卻不是針對白沉的,而是針對原本的立夏本人,看似溫柔的母親卻隱藏著絕對不能被觸及的逆鱗。
是的,青柳立夏,也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曾經失憶過,他不記得十歲以前的自己,過去的他在眾人眼中是溫柔活潑的孩子,可是現在的他卻非常孤僻,難以相處,沒有任何朋友,就連母親也也常常試探他,一旦發現他和過去不同,就會折/磨打罵他,還會嘶聲力竭的尖叫,讓他把真正的立夏還回來。
悲劇的家庭,這個女人的精神明顯存在問題,但是父親為了避免麻煩和維護聲譽,懦弱的選擇視而不見,讓孩子一個人承受這種壓力和痛苦,最有趣的是立夏雖然經常被母親虐待,但他對於自己的母親卻沒有憎恨。因為如果拋棄母親的話,母親就真的是一個人了,清明不在,他必須保護母親才行。
這就是母與子之間的牽絆,哪怕扭曲,但卻比任何關係都牢固,人類真的是很有趣。
過去的立夏或許會害怕這樣的試探,因為他不知道什麼答案才是正確的,但這對於白沉來說卻不是什麼難事。
美咲想要的從來不是什麼正確的答案,而是永遠也不會被拋棄的承諾,所以面對美咲的試探,白沉只是很普通地答道:「很好吃。」
美咲聞言,臉色瞬間變了,原本溫柔的表情蒙上了一層陰影,猶如即將爆發的火山,夾雜著風雨欲來的氣息,可是還沒來得及等她動手,白沉的下一句話卻打斷了她所有醞釀的情緒。
「但我並沒有很喜歡秋刀魚,不過媽媽的手藝很好,所以沒關係。」白沉笑道:「時間不早了,我該去上學了。」
「立夏,你真的是立夏,我的立夏終於回來了!」美咲感動不已,她忍不住地落淚,她想伸出手去抓白沉,把孩子牢牢地抱緊自己的懷裡,可是她卻抓空了。
「立夏……你怎麼了?」美咲大喊道:「為什麼要拒絕媽媽?」
白沉不喜歡被人接觸,自然不可能讓美咲抱在懷裡,面對美咲的質問,他只是開口道:「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孩子了,再被媽媽抱的話,會被被人笑的。」
「怎麼會呢?不管你長得多大,你都是媽媽的孩子!」美咲立刻反駁。
白沉有些膩味了,雖然要解決美咲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但美咲畢竟是立夏的母親,立夏從未想過讓這個母親消失,只是希望母親能恢復正常,既然如此,白沉也不會為難美咲。
等他完成了任務之後,這具身體終究是要還給立夏的,他沒有欠下人情的打算,既然使用了這個孩子的身體,就該實現這個孩子的心愿,這是合理的等價交換。
「媽媽,你什麼也不需要擔心。」只要白沉願意,他可以用語言的力量蠱惑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我不會拋棄你的,不會像哥哥一樣突然就消失不見。」
「立夏……真的嗎,你真的不會拋棄我……?我、我明明對你……對你做了那麼多不好的事情……」美咲像是突然找回了那些不好的記憶一樣,她彷彿被擊潰般跪倒在地,無力地捂住臉,不斷抽泣。
「當然,因為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媽媽。」白沉走到了美咲的身邊,他伸出手,把美咲黑色的髮絲攏到了她的耳後。
明明是小孩子的聲音,但在美咲耳邊響起的時候,卻充滿了某種力量,彷彿可以直擊心靈。
「你不需要思考任何事,你只要相信我就足夠了。」
白沉的聲音就像操縱傀儡的細線,讓美咲的頭無意識地抬起,茫然又無助地注視著白沉,「相信……你……?」
「是的。」白沉的眸色逐漸轉深,臉上是溫柔到令人覺得毛骨悚然的笑容,「拋棄思想,拋棄感情,只要相信我就行了,這樣一切都會變得輕鬆起來。」
「變得輕鬆……」美咲的聲音從迷茫變得越來越堅定,「媽媽相信你……立夏,媽媽一直都相信你!不要拋棄媽媽,媽媽什麼都聽你的!」
「這樣就對了,立夏最喜歡媽媽了。」白沉掩去了唇邊嘲諷的弧度,是啊,『立夏』最喜歡媽媽了,僅僅只是立夏而已。
「那我就先去上課了,如果遲到,老師會不開心的。」白沉把椅子上的書包背到了身後,「晚上我有點想吃布丁,媽媽會給我做的吧?」
「當然,媽媽也最喜歡立夏了。」美咲就像是找到了什麼人生的目標一樣,整個人的感覺都和剛才不同了,「媽媽什麼都給你做。」
「那就拜託媽媽了。」白沉出了門,天空如同優美的畫卷,蔚藍廣闊,僅僅只是一扇門,但卻彷彿隔絕了兩個世界,可是人類往往看不到另一個世界,永遠狹隘的被禁/錮在門內。
學校離家很近,步行就能到,白沉很慶幸立夏在學校里沒什麼朋友,他也沒打算和一群小孩子好好相處。
立夏的長相其實非常不錯,剛入學那天引起了女生不小的轟動,可立夏的性格太孤僻,外加發生了一些事情,讓他把班上的女生全得罪光了,至於男生那邊,看女生對於立夏的態度就該知道男生們絕對不喜歡立夏。
「同學們,早上好。」班主任冬雲瞳走進了教室,「請大家安靜,該上課了。」
冬雲瞳是很傳統的女性教室,戴著眼鏡,看起來就是一副很老實的模樣,這點從她頭上還保留著耳朵就可見一斑。
老師的話應該已經二十幾歲了,純潔的大人嗎?白沉可想而知這位老師一定會被人再背後議論紛紛,所以說這個耳朵的設定真的是惡意滿滿,雖然倒是很有趣就對了。
白沉對小學的教課內容沒興趣,一個早上他都在睡覺,周圍沒感受到什麼異樣的氣息,班級里也沒有特別的人,估計這裡面沒有戰鬥機和獻/祭者,不過以防萬一,等放學之後還是調查一下整個學校,如果還是沒有特別的地方,他就可以休學了。
母親美咲現在對他言聽計從,想要找理由請長假對他來說太簡單了。午休的時候,有個女生來叫醒了白沉,其實白沉並沒有真的睡著,他不會在陌生的環境放鬆警惕,這已經是他的習慣了。
「立夏,中午和唯子一起吃飯吧!」來人是立夏的同學,是為發/育遠超這個年紀的女生,長相可愛,有著粉色的長發,扎了雙馬尾。
白沉從記憶中知道唯子是立夏在班上的為數不多的兩個朋友之一,雖然立夏一直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白沉很明顯的從唯子的眼中讀出了愛/慕之意,他沒有拒絕唯子的邀請,而是溫柔地笑道:「好啊,我們去哪裡吃?」
「唉?!」唯子顯然沒想到立夏會答應她,不過更讓她意外的是立夏臉上的笑容,天啊!立夏居然會笑了,而且還笑得那麼好看?她、她一定是在做夢!
唯子覺得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去休息區的長椅那邊可以嗎?」
「那我們現在走吧。」白沉站了起來,唯子見狀,生怕立夏反悔,匆匆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班級里的其他女生看到了,故意用唯子聽得到的聲音諷刺道:「切,唯子還真是有心機。」
「就是,立夏明明不願意搭理她,她還一直貼上去,真是不要臉!」
唯子的腳步頓了一下,可她很快就裝作沒聽到的樣子,繼續笑得沒心沒肺的跟在白沉身後。
休息區的人並不多,大部分學生會去食堂,又或是屋頂這種地方吃飯,而且男生們吃完了喜歡在操場上玩一會兒,休息區相對比較安靜。
吃飯的時候,唯子一直在找話題,這也正中了白沉的下懷,他雖然有立夏的全部記憶,可是有些事還是需要找唯子再確認和打聽。
例如我妻草燈以及立夏的哥哥青柳清明,白沉套話向來不著痕迹,唯子又沒什麼心機,只要是立夏的問題,她都會積極地回答。
唯子對於立夏的哥哥,也就是清明的事情是完全不知情,至於我妻草燈,唯子也只知道對方是立夏的朋友,關於戰鬥機和獻/祭者的部分,她一丁點都不清楚。
「總感覺立夏今天好溫柔啊,都有點不像立夏了。」唯子覺得自己今天實在是太幸福了,居然能和立夏一起吃飯,而且立夏還對她那麼溫柔。
「這樣不好嗎?」白沉並不討厭唯子這樣性格的人,她們總是簡單而純粹。
「不,當然不是。」唯子有些手忙腳亂,「立夏能那麼開朗是好事,但是怎麼說呢?總有點不真實的感覺,啊,不對,我到底在說些什麼?」唯子越說越混亂,她真是個笨蛋,好好的說這種事情幹什麼?萬一立夏討厭她了怎麼辦?
「或許你的感覺是對的。」白沉不得不感嘆,單細胞笨蛋們的感覺總是很敏銳。
「唉?」唯子愣了一下。
「開玩笑的。」白沉扔掉了手中的飲料罐,拋物線準確的投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午休快結束了,我們該回去了。」
「好,好的。」唯子本來就思想簡單,早就把白沉剛剛的那句話拋諸腦後了。
直到很久以後,她才明白立夏為什麼要說那句話,如果當時她就能察覺到不對勁,是不是一切都會發生改變?
放學后,白沉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學校里逛了一圈,他沒有發現任何特別的東西,看來他想找的線索並不在這裡。
戰鬥機……獻/祭者,通過語言來戰鬥的世界,看來這個世界的規則應該就隱藏在『語言』之中,看來必須通過我妻草燈入手了。
白沉打開了手機,這個手機是我妻草燈買的,理由是立夏想他的時候可以隨時用手機聯繫他,不論任何時候,他都會立刻出現在立夏的面前。
這個叫我妻草燈的還真是會撩漢,哦,不對,應該是撩小學生,對待立夏那麼小的孩子居然放那麼大的招,究竟是多害怕自己被拋棄呢?不過仔細想想,畢竟也是被拋棄過一次的人,雖然是被立夏的哥哥。
白沉在回家之前,發了條信息給我妻草燈,他盡量模仿了立夏的語氣,大意就是有點事情想找草燈商量,讓他來自己家裡一趟。
回到家,立夏的媽媽早就在等著了,她不僅做了豐盛的大餐,還準備了一個冰箱的布丁,她看白沉的眼神就如看到了自己的神明那般,眼中彷彿燃燒著連自己也會被焚/盡的狂熱和執著。
「立夏,怎麼樣?還合你口味嗎?」美咲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小心翼翼地問道。
「很好吃,謝謝媽媽。」
「太好了!」美咲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立夏能喜歡,媽媽比什麼都高興,你明天早餐想吃什麼?還有你零花錢不夠了吧?要不要媽媽再給你一些,對了,你的衣服也舊了,媽媽給你買很多很多的新衣服好不好?」
「……」雖然美咲的這個反應是白沉想要的發展,但是這撲面而來的即視感是什麼?他怎麼總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在四番隊的時候?
「謝謝媽媽,不過暫時不用了。」白沉已經習慣了腦殘粉們的存在,他毫無壓力的繼續釋放者萬丈光芒的笑容,「還有媽媽,我最近不想去學校,可以幫我請個長假嗎?」
「當然可以!」美咲生怕白沉反悔,立刻一口答應,在她看來,立夏不去學校不就意味著可以一直和她呆在家裡了嗎?她一點都不想和立夏分開。
「我有點累了,我上樓休息了,學校的事情就拜託你了。」白沉沒有忘了把我妻草燈叫來的事情。
「好的,立夏,放心交給媽媽吧。」美咲再三保證。
回到房間,白沉特意打開了窗,我妻草燈並不認識立夏的家人,所以他一定不會走正門。做完準備工作,白沉從空間里拿出了從哈迪斯那裡借來的人間讀物,坐在床頭翻閱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然而對方卻始終沒有出現,白沉看了眼牆壁上的掛鐘,離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兩個小時。
雖然這本名叫《幫助你追到老婆的365種方法》的書還挺有趣的,讓他對哈迪斯的品味又有了新的認識,不過他已經沒興趣繼續等下去了。
白沉合上了書,剛想起身去關窗,他就發現窗帘的後面出現了黑色的人影,以及……空氣這濃郁的血腥味,受傷了嗎?難怪遲到了。
「不要過來,就站在那裡聽我說話,立夏。」男人的聲音充滿了磁性,猶如在耳邊響起的低語,會讓人的心裡有些微微發癢的感覺。
「你受傷了。」白沉的語氣很肯定,而且他沒有理會草燈的話語,直接走到了窗邊。
草燈有些怔忪,反應過來的他立刻想要離開,他不該今天來這裡的,只是受到了立夏的召喚,而且經過過那場戰鬥之後,他有種特別相見立夏的沖/動,所以才來到了這裡。
或許他不該來,如果讓立夏看到了受傷的自己,這個孩子一定會擔心的吧,雖然那樣的表情也不壞。
草燈一邊這樣想,一邊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他往後退了幾步,想要跳下陽台,結束今天的會面,恐怕之後他一定會被立夏大罵騙子吧?不過這本就是他該接受的懲罰。
「不許離開。」白沉又追加了一句,「這是命令。」
是的,白沉其實自己也無法理解,在這個世界之中,明明戰鬥機才是負責戰鬥的那個人,而且也是真正擁有力量的人,但是在兩人一組的合作中,卻是獻/祭者才擁有絕對的話語權。簡單來說,戰鬥機是兵/器,而獻/祭者是操縱他們的人,戰鬥機無法違抗主人的命令,或者說大部分的戰鬥機都是聽從主人獻/祭者的命令而活。
草燈的腳步停滯了,他無法違抗立夏的命令,只能停下了動作。
「抱歉,我沒有在外面吹冷風的習慣,你進來吧。」白沉從房間里翻出了藥箱。
草燈已經隱隱意識到今天的立夏和過去有些不同,他的神情有些凝重了起來,他把受傷的手藏到了身後,雖然知道無濟於事,但他仍然那麼做了。
草燈一進房間就開始觀察立夏,白沉本來就沒有掩飾的打算,他朝草燈揚起了溫柔的笑容,「過來,我幫你包紮一下,傷口惡化就不好了。」
「……」草燈沉默了,這絕不是他認識的立夏,他的立夏不會那麼坦率,也不會那麼溫柔的對他說話,可是眼前的人確實有著和立夏完全相同的樣貌,而且他們曾一起戰鬥過,戰鬥機和獻/祭者之間彼此的感應是不會出錯的。
草燈在觀察白沉的同時,白沉也在觀察草燈,這個男人有著茶色的頭髮,皮膚蒼白,脖子上纏著繃帶,似乎是為了隱藏什麼,乍看之下很溫柔也很脆弱,但卻又隱隱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
「怎麼了?」白沉察覺到了草燈的戒心,但他並不在意,「既然不想我為你包紮的話,那就自己來,如果你的傷勢加重,我會困擾的。」
草燈猶豫了片刻,他緊盯著白沉的眼睛問道:「你……真的是立夏嗎?」
「你對我說了謊。」白沉沒有直接回答草燈的問題,而是換了另一個話題,「你說過不論我什麼時候呼喚你,你都會立刻出現在我的眼前。」
白沉說到這裡,輕輕笑了起來,「我討厭說謊的人。」
草燈的瞳孔猛地驟縮,立夏的表情明明很溫柔,可是卻讓草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