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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之月建立在非常隱蔽的地方,而且作為培養戰鬥機的學校,安全措施做得相當完善,整個學校都籠罩在強力的結界之中,非內部人員無法進入。
白沉和草燈雖然算是不速之客,但七之月的人早就派人接觸過立夏,並且有把立夏帶入七之月的意圖,外加奈津生和瑤二也算是七之月的學生,所以七之月很快就大開了方便之門。
奈津生和瑤二一進入七之月就和白沉他們分開了,他們雖然害怕看到渚老師冷漠的眼神,但他們還是踏進學校的第一時間就去見渚老師了。
至於負責接待白沉他們的是七之月的老師之一,名叫早乙女七,是個有成熟氣質的御姐。
「你就是立夏嗎?好可愛。」早乙女帶白沉參觀了整個學校,七之月的校舍分為兩個區域,一個是住宿區,一個是教學區。
「你應該不會很快離開這裡吧?」早乙女最先帶白沉去的就是住宿區,「這裡的戰鬥機大部分都和自己的獻/祭者住在一起。」
「為了培養默契嗎?」白沉可以理解這種安排方式,畢竟戰鬥機和獻/祭者需要兩人一組進行戰鬥,如果對彼此不夠了解的話,是無法發揮出百分百實力的。
「不僅如此。」早乙女輕勾起了嘴角,「作為擁有同一個名字的夥伴,命運讓他們無法離開彼此。」
命運?白沉還真是久違的又聽到了這個詞,是的,白沉之前也好奇過戰鬥機和獻/祭者的組合是如何被決定的,後來他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的人一部分是帶著某個名字出生的,例如清明的Beloved和立夏的Lovless,基本上所有人的名字在一定年齡之後,就會在身體上顯現,但立夏有些奇怪,時至今日,立夏的身上也沒有出現Loveless這個名字。
按照這個世界的理論來看,名字就是一個人本質的體現,簡單來說,清明的本質就是被所有人愛著,而立夏則是無愛之人。
然而立夏的身上根本沒有浮現出Loveless這個名字,其他人又是怎麼肯定立夏就一定是Loveless?怎麼想這其中都隱藏著巨大的秘密,偏偏立夏本人毫無所覺。
即便立夏的名字真的是Loveless,讓一個小孩子來背負『無愛之人』這種名字,不覺得這個世界還真是惡趣味嗎?
反正白沉從不相信命運這種東西,他所走的道路,他想要的東西都是自己選擇的,僅憑一個名字就想左右他的意志,這個世界未免也太天真了。
「原來是這樣。」白沉沒有反駁早乙女老師的話,這個世界的人已經習慣了這種論調,草燈也好,七之月學校的其他人也好,都是靠著名字來決定自己的半/身,他們沒有質疑這種命運,那麼白沉也不需要特意灌輸一些不同的理念。
早乙女敏感的發現白沉身上的氣息有片刻的不同,但再去觀察時,白沉臉上依然是溫柔的笑容,她只能認為剛剛是自己看錯了。
「也不錯,我還從來沒和草燈單獨住在過一起。」白沉似乎看起來非常期待,當然也僅僅只是看起來而已。
早乙女愣了一下,她看了眼草燈,掩唇笑道:「看來你和立夏相處的挺好?」
草燈無奈地笑了笑,其實才沒有早乙女想得那麼簡單,只是這種情況下,他也無法解釋些什麼。
早乙女給白沉和草燈分配了非常不錯的房間,其實七之月的學生宿舍基本都是統一規模,大小也差不多一致,但老師的宿舍總體還是比學生好上一些。立夏好歹是他們重要的客人,所以早乙女給他們分配了教師才能住的房間。
「對了,難得回來一趟,不去看看律嗎?好歹也是你曾經的老師。」早乙女的意圖很明顯,那就是想支開草燈。
草燈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看得出來『律』這個名字對他造成了很大的觸動,可他很快就用燦爛的笑容敷衍了過去,「不了,讓立夏和你這樣漂亮的女人相處,我會吃醋的。」
「你還真是老樣子啊,草燈。」早乙女沒有退讓,她針鋒相對地直視著草燈的眼睛,「可是立夏可能有很多話想問我哦?」
「……」草燈很想反駁,可他知道自己反駁不了,因為有些事情他無法告訴立夏,立夏會選擇其他人也是理所應當的。
或許是害怕從立夏口中聽到要和早乙女離開的話語,草燈自己先後退了一步,「沒辦法,如果立夏堅持的話,我只能服從命令,可是你不要太欺負立夏了。」
「這麼可愛的孩子,我才捨不得欺負。」果然,草燈還是妥協了,早乙女像是早就料到這一點地對立夏伸出了手,「走吧,去我的辦公室,我知道有多少事情你想問我。」
白沉轉頭看向了身後的草燈,這個男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只是用眼神溫柔地目送著他離開。
同情嗎?白沉掩去了唇邊的笑容,他的情緒還沒有那麼簡單就會輕易波動,他向來不會同情從一開始就自我放棄的男人。
「我會很快回來的,草燈,不用為我擔心。」白沉最後還是對草燈留下了這一句話語。當然,並不是可憐這個男人,而是為了在不經意之間增加對這個男人的掌控力。
可惜的是沒有人看穿白沉的真正用意,就連早乙女也是一樣。七之月會一直想要和立夏接觸,就是因為發現了立夏對於清明來說是很特別的存在,他們或許可以通過立夏來確定清明是不是真的死亡,以及他們想要知道立夏是個什麼樣的人?會不會和當初欺騙了他們的清明一樣,是個內心充滿著黑暗的人,不過剛剛從立夏的表現來看,立夏和清明應該是不完全不同的人。
如果是清明,根本不會在意其他人的心情,從他當初是多麼殘酷的對待草燈就知道了,在得到草燈的第一天,清明就用美術刀在草燈的脖子上刻下了自己Beloved的名字,這種近乎於恐怖的支配和暴/虐,才是清明真正的本性。
早乙女多少為草燈感到了幾分欣慰,至少立夏是關心草燈的,這樣對草燈來說也是件好事,這個時候的早乙女完全沒有料到立夏是比清明還要恐怖千萬倍的人,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為時已晚了。
早乙女的辦公室在教學區,由於是深夜,還留在校舍里的學生不多,不過一路上,還是有看到幾對戰鬥機和獻/祭者的組合,似乎是在訓練房做配合訓練,他們看到早乙女之後,都會非常禮貌的問好,看來早乙女老師在七之月的地位不低。
其實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如果早乙女只是個路人甲,七之月怕也不會讓早乙女來接待他。早乙女的辦公室隔音很好,不用擔心聊天的內容會被偷聽。
雖然早乙女說了立夏可以問她一些問題,但她也沒打算把所有的事情告訴立夏,他們才剛剛認識,彼此有所保留是很正常的事情。
「好了,立夏,你可以問你任何想問的問題,但我只會用是和否來回答你。」早乙女存著幾分考驗立夏的意思,唇角翹起了迷人的弧度,「而且我只回答三次。」
「三次嗎?足夠了。」白沉沒有拐彎抹角,而是開門見山的問題:「是七之月殺死了清明嗎?」
「是的。」早乙女沒有任何隱瞞,非常坦誠的告訴了白沉答案,不僅如此,她還緊緊盯著白沉臉上的表情,想要知道他對於這件事的反應,可是她卻失望了,因為白沉對於自己的兄長被殺並沒有類似憤怒和不甘的情緒,而是冷靜得過分了,簡直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
「七之月是一個組織,而你或者清明都是組織的一員?」白沉接著拋出了第二個問題。
早乙女愣了一下,才短短的時間裡,立夏到底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雖然內心震驚,但早乙女還是點了點頭,「是的。」
這一趟果然沒白來,清明既然是七之月的成員,但卻又被七之月所殺,這個男人要麼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要麼就是知曉了七之月的重大秘密,所以才被滅口,以他手上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還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最後一個問題。」白沉微微一笑,「你之前讓草燈去見律老師,據我推測,律老師應該曾經教導過草燈,而且對草燈來說非常重要,草燈會變成今天這樣的性格,也和律老師的教育分不開,是嗎?」
早乙女這回更是驚訝,她沒有想到立夏居然會問了一個和清明完全無關的問題,「這樣好嗎?把難得三次寶貴的機會浪費在草燈的身上?」
「不是浪費。」白沉的雙眸充滿著令人信服的力量,「我的問題並非毫無意義,好歹我也算草燈的獻/祭者,如果無法了解他,就不能讓他發揮出最強的戰力。」
早乙女的表情有些微怔,「真沒想到會從一個孩子的口中聽到這種話,你這樣可會讓很多大人無地自容的。」
「不過你既然問了這個問題,我就必須遵守承諾,是的,你猜的完全沒錯。」早乙女對立夏充滿了興趣,「我真好奇,你真的只是個孩子嗎?」
「我也很想只是一個孩子,可是只當孩子的話,什麼也守護不了。」白沉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這個世界就是那麼無奈。」
看著立夏稚氣可愛的臉龐,早乙女的心莫名地揪緊了,拜託,她又不是正太控,該死的,這兄弟倆還真是一個賽一個的知道怎麼利用自己的優勢!
「算了,看在你還算可愛的份上,多回答你一個問題也不是不行。」早乙女給了一個優待。
「不用了。」白沉可不想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欠下人情,剛剛的情報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我知道七之月懷疑哥哥是不是真的死亡了,其實我也懷疑這一點。」
「雖然不願相信哥哥是個壞人,但從你們提起他的語氣和態度來看,我恐怕無法自欺欺人了。」白沉的目光黯淡了下來,「如果他真的出現在我面前,我一定要向他問清楚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一聲不吭的消失?為什麼要背叛七之月?為什麼要拋下草燈不管?如果他沒有辦法給出讓我釋然的答案,我想我一定會狠狠揍他一頓吧。」
「噗——」早乙女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種地方倒是像個小孩子了,如果真能揍那傢伙一頓就完事的話,一切就不會那麼辛苦了。」
「看來你們也有不得不找到他的理由。」白沉笑了起來,「太好了,這樣在哥哥出現之前,我們的目標就是一致的了。」
「你這是打算結盟?」早乙女挑眉。
「不行嗎?」
「不,求之不得。」
白沉和早乙女兩人都很默契的沒有提到清明出現之後會怎麼做,七之月或許打算再殺死清明一次,而身為清明的弟弟,不管清明用怎樣的理由欺騙了立夏,至少他沒有傷害立夏這一點是事實,所以立夏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清明受傷害,正因為雙方都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才都沒有提及這之後的事情。
談判非常圓滿的結束了,為了怕草燈啰嗦,早乙女親自把立夏送回了宿舍,交到草燈的手裡。
房間里有兩張床,所以白沉和草燈不用面臨擠一張床的情況,雖然草燈本人是完全不介意,但白沉可沒打算和草燈同/床/共/枕。
夜晚,房間里的燈都關了,只有月光透過窗帘在床前灑下了朦朧的光,讓草燈的臉看上去有些晦澀難辨。
「立夏,你和早乙女談了些什麼?」
「只是問了一些關於清明的事情。」白沉故意裝出睡意倦怠的樣子,草燈聽出了白沉話語里的疲憊,沒再繼續打擾對方。
果然……立夏最在意的還是清明的事情嗎?他到底在期望些什麼?草燈自嘲地笑了起來。
另一邊,白沉也沒有睡著,這是個用語言來戰鬥的世界,可以說語言是組成這世界最重要的一部分,所以他多少對這個世界有某種期待,可事實卻讓他失望了。
這裡的每個人都輕易地相信了他,不論是源於本身的善良還是其他,事實就是依靠語言來戰鬥的他們卻無法分辨什麼是謊言。
連語言的真偽都無法分辨,卻盲目相信由『同一個名字』所締結的命運,還有什麼比這可笑的事情嗎?或許連『名字』本身就是一種欺騙人們變得軟弱的謊言,所以這裡的每一個人,包括戰鬥機本身才會那麼脆弱。
他和早乙女對峙的時候,語言中充滿了不少漏洞,可是早乙女卻完全沒有深究,甚至對那些漏洞視而不見,連戰鬥機學校的老師對謊言都如此懈怠,可想而知他們當初究竟為什麼會被清明所欺騙。
他對早乙女說,如果他見到清明,一定要質問對方為什麼要一聲不吭的消失?為什麼要背叛七之月?為什麼要拋下草燈不管?乍聽之下是完全符合情理的話語,但是早乙女卻沒有發現,在這段話中,他一次也沒有提到自己。
如果真的是感情深厚的兄弟,就算其他的都不問,至少也會質問哥哥為什麼要拋棄自己?可是他沒有,就好像清明的拋棄和消失對他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他們不過是完全的陌路人。
這是他在所有話語中破綻最大的謊言,他已經給了早乙女機會,可惜對方卻沒有發現。
白沉在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發現了,因為使用的是立夏的身體,作為獻/祭者的他力量多少被禁/錮了,如果真的戰鬥,他的實力肯定不及可以依靠語言來戰鬥的戰鬥機們。
不過沒有關係,白沉輕勾起了嘴角,語言的力量究竟有多強大,就讓他好好利用一下吧。
因為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