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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清明合上了手中的書,他猶如貴族般優雅地打了招呼。
「清明?!」瑤二和奈津生異口同聲。
「沒錯,我就是立夏的哥哥,你們是零系列?」清明顯然調查過兩人,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瑤二和奈津生。」
「……」怎麼回事?瑤二和奈津生都流下了冷汗,為什麼光被叫名字就如此沉重?
「草燈怎麼樣?還是跟著立夏嗎?」清明彷彿閑聊般地問道。
「他們兩個好得很,已經完全沒有你插/足的餘地了,你是喚不回草燈的!」奈津生諷刺道。
「哦?真的是這樣嗎?」清明唇邊的笑容愈發令人毛骨悚然,「他是我的東西,他身上有我刻下的名字,他拒絕不了我。」
「那都是過去了!我指的是現在!」這個男人太令人火大了,一點都不像是立夏的哥哥!
瑤二也憤怒地質問道:「那你為什麼隨隨便便地就拋棄他了?!」
「為什麼?」清明的表情變了,他就像是完全不理解為什麼有人會問出這樣愚蠢的問題,「問為什麼會簡短壽命,你們來這裡不是還有任務要做嗎?」
清明輕輕摩/挲著手中書籍的封面,「我很喜歡這本書,正好圖書館有,這是一個關於一名女子香消玉殞的故事,她被可怕的歹徒關了起來,受到各種嚴刑拷打直至死去,故事的最後,奄奄一息的女子問歹徒[為什麼]?
「對向他施行、肆虐,永遠不會憐憫她的人問[為什麼]?」清明每說一個字,瑤二和奈津生就覺得身上的壓力重了一分,這個傢伙僅僅只是站在這裡,就感覺自己好像快被抹去,感覺快要跪下!
「我討厭被提問。」清明斂去了唇邊的笑容,這一刻彷彿連空氣都被凍結了。
可惡!瑤二和奈津生握緊了拳頭,勝券把握很小,這個男人……太可怕了!身體是如此冰冷,但只要呼吸時,胸口卻如燃燒般灼熱。
奈津生擦去了臉上的冷汗,艱難地開口道:「你已經無處可逃了,警備員正在趕往這裡的路上。」
清明哂笑了一聲,似乎完全沒有把奈津生的威脅放在眼裡,「你看上去臉色很差,如果感覺很痛苦,可以離開。」
可惡!瑤二和奈津生氣喘吁吁,是壓力,該死的壓力讓他們如此難受,雖然身體上並無大礙,但是這個男人的語言確實深深刺傷了他們。
「繼續留在這裡的話,或許會看到你們不想看到的事情發生,你們不是草燈的朋友嗎?」清明一臉『我是為你們好的表情』。
「瑤二,別聽那傢伙的!」奈津生緊緊握住了瑤二的手,「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就無所畏懼!」
「是的,我們是零,即是開始,也是終結!」
力量和勇氣從兩人的手心傳遞,溫熱了冰冷刺骨的心靈,奈津生不再猶豫,展開了戰鬥系統,「青柳清明——我們支配著這個名字,我們支配著來自零的力量,讓你的膝蓋彎曲,跪下!」
「別這麼說話。」面對從四面八方纏繞而來的言靈之線,清明的臉上出現了濃濃的厭惡之情,「別用你們的臟手碰我。」
***
趕往圖書館的路上,白沉遇上了不少熟人,基本都是他的狂熱崇拜者,估計是被齊藤喊過來的,為了不打草驚蛇,白沉讓他們在附近待命,自己只帶了草燈和齊藤兩人。
圖書館門前,齊藤眉頭深鎖,這種感覺是什麼?還沒有進入,就可以感覺到從門背後傳來的陣陣惡意,讓人頭暈目眩,連意識都快被抹去。
「不要被迷惑了。」白沉的聲音猶如黑暗中的一道光亮,讓齊藤瞬間清醒了。
「抱歉,立夏大人,我……」齊藤暗恨自己表現不佳,竟然讓立夏大人擔心他。
「沒關係的,這代表清明的語言和存在確實擁有這種程度的力量。」在三人中,白沉反而是最不緊張的那個人,實際也是如此,「要進去了,草燈、齊藤,你們準備好了嗎?」
「是的大人。」
「我可以,立夏。」
「那就走吧。」白沉上前了一步,「最後再給一個建議,不要相信清明說的任何話,不要被他的語言支/配了。」
***
打開門,看到的就是清明和奈津生他們對峙的畫面,準確來說是清明單方面被吊打,作為獻/祭者,清明確實無可挑剔的優秀,但他僅僅只是獻祭者,缺少戰鬥機的他無法對零系列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因此才會落到這個境地。
清明他似乎毫不在意身上的狼狽,發現闖入的人是立夏之後,他就沒興趣理會零系列了,而是把目光集中在了白沉身上,漆黑的眸子中閃爍著比黑洞更為幽暗的物質。
白沉在立夏的回憶中見過清明很多次,但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清明,和立夏印象中溫柔的清明不同,這個清明的身上有著令人打從心底感到顫抖的特質,而這才是清明真正的本性。
不過吸引白沉注意力的卻不是這點,清明的身上有種讓他非常熟悉的氣息,當然這並不是指清明就是哈迪斯的化身,從清明的眼神,白沉就能知道對方絕對不是哈迪斯,只是清明身體里那一部分黑暗的氣息非常接近幽冥,正是哈迪斯的死亡之力。
白沉發揮了出色的演技,他臉上的表情夾雜著高興和痛苦,「清明,你真的還活著!」
「切!」白沉的突然出現讓瑤二和奈津生都無法繼續戰鬥了,「這算什麼啊,立夏,千萬別被他給騙了!」
齊藤眼皮一跳,他意識到什麼,但沒有說破,而是保持了沉默,他只會在立夏大人需要他的時候動手。
草燈也是表情莫測,他知道現在的立夏絕對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他不可能輕易就放過背叛了自己的清明,只是現在的情形他並不適合開口說些什麼,所以詭異的和齊藤保持了同步。
「你看起來很有精神。」清明像個溫柔的哥哥那樣關係弟弟,他順帶地掃了一眼草燈,唇角微揚,「兩人看上去都不錯,你們相處得應該很好吧?」
「清明,我……」草燈欲言又止。
「噓。」清明把食指放在了嘴前,「別出聲,我不想聽你說話。」
溫柔的聲線,冰冷的話語,如開/膛/破肚般給了草燈當頭一棒,讓他陷入了寂靜。
白沉影帝上身,他難掩心中激動地跑到了清明的身邊,「哥哥還活著,我真的很高興,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拋下我?為什麼要拋下草燈?」
「別過去!」
「危險,立夏!」瑤二和奈津生異口同聲,「快回來我們這裡!」
「呵。」清明伸出手,想要把白沉攬進懷裡,可或許是站位的關係,他發現自己竟然夠不到白沉,看似離得很近,卻劃出了一道牆壁。
清明不動聲色,他微微抬起下頜,居高臨下地看著瑤二和奈津生,「立夏,他們是誰?」
「是朋友。」
「這樣啊。」清明微微眯起了那雙漆黑的眸子,從中折射出的冰冷光澤叫瑤二和奈津生不寒而慄。
「草燈!那是你的立夏吧?快想想辦法!」瑤二恨鐵不成鋼地回頭去看草燈。
草燈別過了臉,他的皮膚蒼白得可怕,如同遊魂般抽離彷徨,「抱歉,妨礙清明這種事情,我做不到……」
「不要泄氣啊!你這個敗家犬!」瑤二著急不已,「齊藤學長,你總有辦法吧?立夏可是你的主人,快去把他奪回來!」
主人?這個詞讓清明的眼中迸發出銳利的光芒,他牢牢緊盯著齊藤不放,似乎想要從這個男人的身上找出被立夏青睞的特別之處。
齊藤不避不讓,就那麼迎著清明的目光,他已經讓大人失望過一次,不可能再讓大人失望第二次。
「有趣。」清明唇角翹起的弧度充滿了濃濃的惡意,「立夏,你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僕人?」
「你不知道嗎?」瑤二和奈津生還真是好心辦壞事,剛剛那番話一定讓清明懷疑他了,不過從他不願讓清明摸他的頭開始,對方就應該已經有所察覺了。
「我以為我的事情,不管清明在哪裡,都會調查得很清楚。」白沉不再偽裝,他卸下了所有不知所措的表情,在臉上揚起了溫柔的笑容,「就像我一樣,不論清明在哪裡,我對你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之前,白沉並非心血來潮才會給二世留下那種建議,在靠近二世的時候,他讀取了對方腦中一部分的記憶。當然了,在這個世界要讀取記憶必須要符合苛刻的條件,否則他也不用在七之月學院待那麼久,一個個直接讀取記憶就行了。
記憶是人類大腦中最寶貴的一部分,尤其是涉及機密和隱/私的記憶,人們往往會把它隱藏在深處,想要尋找非常困難,但只有一種情況除外,那就是當心神受到劇烈衝擊的時候,二世剛好符合這個情況,他被清明拋棄,輸掉了戰鬥,精神處於崩潰,況且白沉還對他施加了一點暗示。
【為什麼要被無聊的名字所束縛?你想要的真的是這種不幸嗎?還是說除了清明給予你的這份不幸之外,你無處可去?那我就為你提供一個選擇吧。】
那時他在二世耳邊留下的最後一句話,讓他得到了二世心中最深刻、也最無法被抹去的記憶。
【只要殺了清明,你就自由了,不再被名字所束縛,不再只能選擇唯一的那份不幸,看,這樣一來,新的道路不就出現了嗎?】
語言給予人們無盡的想象力,無盡的想象力又創造了語言。
白沉的語言讓二世腦海中所有關於清明的記憶全都復甦了,如同沸騰的開水,來回滾盪,可以燙傷皮膚,噬其骨肉,湮滅靈魂。
白沉也正是在那一刻讀取到了二世的記憶,說來諷刺,在對方十幾年的生命之中,最鮮明的記憶居然全是和清明有關的。
清明讓他從透不過氣的家庭中解放出來,清明給了他隨心所欲的世界,自此他再也無法逃脫清明的掌控。
可所謂的解放,不過是一個新的牢籠,而且是通往不幸的囚/牢。二世明知如此,可他已經深陷泥沼,失去了可以回頭的路,因為他的家庭,他曾自以為是牢籠的家庭早已被清明摧毀,他無處可去,只能在清明的身邊苟延殘喘。
「比如說?」清明保持著上揚的嘴角,可純黑的瞳孔卻深不見底。
「你來這所學院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見我。」白沉一針見血。
什麼?!瑤二和奈津生面面相覷,不是為了立夏?那這個男人來學校到底是為了什麼?來炫耀自己可以在七之月學院來去自如嗎?
清明的表情終於變了,他的眉頭輕佻,語氣透露出一種不屑和冰冷,「二世那傢伙說的嗎?」
「我現在有些同情那傢伙了。」白沉緩緩開口道:「他為你付出了一切,可你卻視他為工具,隨時可以丟棄,就像草燈一樣。」
「立夏果然還是個孩子。」清明又恢復了溫柔的語調,可從他嘴裡吐出的話卻比子/彈更為冰冷,「立夏討厭我了嗎?你要為了一個外人而指責我?你必須確實好好的想一想,即使一次也好,只要說了謊的話,那就結束了,語言就是這種東西,必定會貫穿對手的心臟,一旦你說了討厭我,我就再也不會聽立夏說的話了。」
「我是這麼的喜歡立夏。」清明的眼神如同永遠也無法被填/滿的黑洞,空虛中又夾雜著壓抑到極致的瘋狂,「比誰都珍惜立夏,真心的,立夏認為我做錯了,所以在生氣,但這才是我,不再是那個正確的我就不被立夏所喜歡了嗎?」
「這樣難道就是喜歡?為什麼這樣的我不行?我啊……不管是什麼樣的立夏,我都喜歡。」語言越是深/入,越是鼓噪般在耳膜響起,如同被強加的意志,試圖抹去他人的意識和感情。
「不要聽!」瑤二和奈津生都捂住了耳朵,「不要聽那傢伙的語言!」
「立夏,看著我。」那是充滿磁性的嗓音,彷彿可以誘人心甘情願地踏入地獄,「如果你喜歡我的話,就讓我喜歡你,不要生氣,不要束/縛,不要封閉,不要消除,讓我自由吧,接受我,把一切都交給我,立夏,這樣就行了。」
如果白虎在這裡,大概一定會吐槽,傻孩子,居然想給他們的白沉大大洗/腦,不知道主人才是洗/腦的祖宗嗎?小夥子還是太年輕了,這絕逼是要被打臉的呀o(╯□╰)o
白沉確實感覺挺新奇的,他當了那麼多年神棍,還是第一次有人想反過來忽悠他,可惜還是差了點火候。
「我終於發現了。」白沉絲毫沒有被清明的語言影響到,他低低地笑了起來,「你的名字,還有你的語言中存在一個致命的弱點。」
弱點?瑤二和奈津生陷入沒想到還有這種反轉,他們驚呼出聲,「什麼弱點?」
齊藤倒是不意外,立夏大人的內心比誰都強大,尤其是大人的語言根本不是清明這種耍小聰明的男人能比得上的,大人怎麼可能被清明迷惑?這種男人連他們大人的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清明臉上從容的表情終於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到殘酷的笑容,「我說過,一旦語言說出口就再也無法收回,立夏,你想讓我討厭你嗎?」
「噗——」白沉實在是忍不住笑了起來,「看,清明,這就是你最大的弱點,為什麼你總是有恃無恐?為什麼你認為這樣的威脅會對我起作用?因為那就是你的名字,beloved,被所有人愛戴之人。」
「你的語言建立在他人對你的這份『愛』上,因為那些人在乎你,關注你,你的語言才可以深深刺/傷他們,所以在得到草燈和二世的時候,你才會用不同的調/教手段來支/配他們,支/配也是愛的一種,是建立聯繫的一種方式,一旦他們被這種『愛』所束縛,他們就再也無法逃脫你的名字beloved的力量。」
「閉嘴!」清明的表情冷若冰霜,「就算是立夏,我也不允許你再說下去了。」
「沒用的。」白沉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和清明的身形其實有著不小的差距,因為立夏的身體只是個孩子,而清明已經可以算大人了,可此刻清明就像被白沉盯上的獵物,陷入了圍困之局,根本無處可逃,只能看著獵人步步緊逼。
「你的語言對我不起作用,基於『愛』之上的語言,只要切斷那份『愛』就行了。」白沉像個孩子般說出了天真又理所當然的話語,「你說過,一旦語言說出口是再也無法挽回的,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你欺騙了我,欺騙了草燈,用那樣的語言親自切斷了我們之間的牽絆,你加諸於我身上的『愛』早就在你離開那個家的時候消失了,所以你的語言是無法支/配我的。」
怎、怎麼回事?這種就算捂住耳朵也無法抗拒!如果說清明的語言是扭曲到令人連意識也快被抹去,那麼立夏的語言就更在這之上!
因為立夏的語言就像一種邏輯,一種真理,牢牢刻在眾人的心中,它並不是在抹去人們的意識,而是在同化。
沒有人能抗拒自己心底本就認同的語言,所以一旦這樣的語言成立,那麼任何人都無法反抗。
太強了!這根本不是獻/祭者能擁有的語言,那一瞬間,瑤二和奈津生甚至覺得連存在的規則都發生了改變,原本清明對他們造成的壓迫感消失殆盡,就好像那份支/配他們的『愛』早已被斬斷。
齊藤和草燈也沒比瑤二他們好多少,齊藤雖然很清楚大人的強大,但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大人的能力,這種語言,這種絕對的支/配,就算沒有戰鬥機在身邊,大人也是無敵的存在!
至於草燈,他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了,他輕輕撫上了自己綁著繃帶的脖頸,在立夏說出那句話的剎那,他彷彿感到有某種巨大的力量在拉扯著他,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心底漸漸消失,就如同脖子上曾被留下的刻印已經不再疼痛那樣。
清明的『愛』被削弱了,或者說清明的『支/配』正在漸漸消失。
清明的臉色鐵青,他幾乎不敢相信有人居然可以光憑語言就消除他給眾人帶來的影響,他狼狽地用手捂住了半張臉,再抬頭的時候,已是滿眼陰鷙,「你是誰?你不是立夏,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