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次日一早,盛氏便帶了昭華進了宮,玉明殿的宮人被□□的甚是妥帖,雖是第一次瞧見昭華,卻皆是垂首斂目,不曾亂瞟一眼。
阮貴妃瞧見昭華未語先垂淚,把人攏在懷裡好生打量了一番,才拭著淚珠道:「好孩子,這幾年委屈你了,如今只管安生在武安侯府住著,若是受了什麼委屈,也莫要軟了性子,只管給我頂了回去,萬事都有我擔著。」
這阮貴妃之所以對昭華如此疼愛,其中還另有些緣由,當年昭華的母親長寧郡主懷了她已有八個月,正巧進宮探望還是阮昭儀的阮貴妃,那時阮貴妃可不比現在尊榮,雖是九嬪之首,卻不受聖人寵愛,且當時有一位淑妃極得聖寵,為人跋扈,正巧那日也不知她瞧了阮貴妃怎生的不順眼,竟命宮人揮掌與她,那宮人蓄著長長的指甲,這一掌下來可不生生要毀了阮貴妃的花容月貌,而陪在她身側的長寧郡主自然曉得宮中的嬪妃萬不能毀了容貌,當即以身擋在阮貴妃的身前,這一掌那宮人下了大力氣,當下把長寧郡主揮倒,也因此動了胎氣,竟是早產,這宮中自是不能留她生產,阮貴妃含淚讓人送了長寧郡主出宮,卻不想她在轎中生下了昭華,當時正是雪天,天寒地凍的,長寧郡主自此壞了身子,在不能生育,且早早的送了命去,而昭華也因此落了寒症,只是那時淑妃勢大,自不能這般直言,只對外道是她淘氣,不小心掉進了寒潭之故。
阮貴妃知曉姐姐這番遭遇皆因自己,如何不痛心,當時只恨不得活活剮了那淑妃為姐姐報仇,在長寧郡主病逝后,阮貴妃原想把昭華養在宮中,只是那時她私下與淑妃斗得你死我活,哪裡敢貿然行事,正巧昭華父親信國公奉命鎮守南地,昭華便隨了去,不想信國公痛失愛妻,便是有愛女在身邊陪伴,也無法撫平這喪妻之痛,身子也日漸的不好了起來,生生拖了五年到底還是去了,那時昭華不過是八歲大的小娘子,竟無一人可依靠,實在可憐可嘆。
「本這一次是想接你進宮來住,只是眼下宮中處境亦不樂觀,到不想你也攪進這是非中。」阮貴妃輕嘆一聲,看著昭華不由想起了姐姐,若不是她之故,姐姐也不會早早的去了,也拖累也姐夫,竟沒有讓信國公一脈延續下來,只可憐了昭華這孩子,也沒個兄弟幫襯,日後讓她如何放心得下,想到這,阮貴妃原就打定的主意越發堅定起來,且越瞧昭華越是喜愛,哪裡能與她那木頭般的兒媳婦相比。
昭華亦是被惹得淚珠點點,卻不忘勸慰阮貴妃,道:「娘娘憐惜昭華,昭華自是都明白的,莫要傷心才是,若不然,豈不是昭華之過。」
阮貴妃點著頭,也怕自己招惹了昭華落淚,傷神傷身,忙道:「瞧我,只顧著哭了,倒是把正經事給忘在了一邊。」說著,便是一笑,正待開口,外面宮人傳來請安聲,卻是皇太子齊光到來。
阮貴妃笑了起來,拍著昭華的手,甚是親昵的道:「瞧瞧,這心裡剛念著他,他便是來了,可見是心裡疼惜你,知曉你過來,竟比平日里來的還要早。」
昭華淺淺一笑,略帶了幾分羞澀,之後垂下眼,只盯著放在膝上的一雙素手瞧著,她那雙手,可謂是玉指纖纖,染著淺粉色的蔻丹,襯得這雙反倒更顯柔美細嫩,猶如冰雕雪砌之物。
齊光進來與阮貴妃請了安,便笑道:「這便是阿穠表妹吧!」張口喚的便是昭華的乳名,笑語間,齊光神色甚為親近。
這皇太子身材高挑,生的及是俊俏,一雙桃花眼天生多情,微微含笑的樣子更是極盡風流之態,饒是昭華無意招惹,心中也不得不感慨一番。
「昭華見過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昭華斂衽屈膝,身姿柔美,這一番行禮下來裙裾未動,只廣袖輕輕帶起,好似一隻彩蝶翩翩飛舞。
齊光凝視著昭華,他自認見過無數美人,雖是各有美態,卻是無人擔得起一句殊色無雙,倒不想,這個被母妃整日掛在嘴邊的小表妹,竟活生生的印證了這句贊言。
阮貴妃見兒子這番情態,唇邊不由掛了笑意,柔聲道:「還不扶了阿穠起身,傻愣著什麼,便是你表妹出落的好,也禁不得你這般看。」這話,便帶了幾分打趣的意味在其中,又與昭華道:「什麼太子啊!殿下的,那都是給外人叫的,你是他嫡嫡親的表妹,難不成一聲表哥還稱不得了?」說著,似遷怒般的睨了齊光一眼。
齊光嘴角微微翹起,扶了昭華起身,笑道:「母妃說的對,你是我的嫡親表妹,自是要稱呼我表哥才是。」
昭華微微一笑,道了一聲:「太子表哥。」態度神色拿捏得當,既然不顯得疏遠惹人疑心,有不過過於親昵,與人遐想。
阮貴妃拉了昭華的手,笑道:「這才顯得近親呢!」又逗她道:「且叫聲姨媽來也讓我美美。」
昭華本就與阮貴妃親近,自是甜甜的喚了聲:「姨媽。」
「好孩子。」阮貴妃笑的見牙不見眼,從手腕上擼下一水潤通透的碧綠鐲子套在昭華手腕上,不等她推拒,便把她的手抬起,細細打量,贊道:「膚光勝雪才相配,五郎可贊同?」
因盛唐民風開化,齊光倒也不曾避嫌,直直的打量著昭華□□在外的一截皓白的腕子,點頭附和道:「母妃說的甚是。」話畢,便摘下了腰間的絞絲紋麒麟玉佩遞給了昭華,輕聲道:「表妹別嫌棄才好。」
「怎敢。」昭華淺淺一笑,在齊光面前話少得很。
齊光也不以為意,依舊眼笑眉飛,翹著嘴角問道:「表妹可喜歡騎馬?正巧明兒個你表嫂張落著去郊外踏青,表妹若是喜歡,我讓人接你可好?」
「你那媳婦兒前個不還說身體不適?怎麼明兒就能出去踏青了?」阮貴妃冷笑一聲,嘲弄的說道。
齊光臉色微有些尷尬,看了阮貴妃的一眼,乾笑道:「兒臣想著螢萱身子不適,便想著帶她出去散散心。」
「你就拿話唬我吧!也不知怎得,三天二頭的稱病,偏就她格外的嬌貴了。」阮貴妃沒好氣的說道,臉色掛著冷笑。
昭華見狀,便笑道:「太子表哥與表嫂感情這般好,姨媽您該高興才是。」話音輕落,便沖著齊光微微一笑:「我就不打擾表哥與表嫂踏青了。」
「有什麼打擾的,你表哥既說要帶你去,自是不會打擾了他的。」阮貴妃拍著昭華的手,又抱怨說道:「你是不曉得你那表嫂,就沒有一處妥帖的,這般也就罷了,偏又是個木頭人,在我面前一棍子都打不出一句話來,倒好似我這個做婆母的如何苛待了她一般。」說道這裡,阮貴妃便瞪了齊光一眼,啐道:「瞧你娶的好媳婦。」
齊光甚至無辜的摸了摸鼻間,攤手道:「母妃,這可怨不得兒臣。
這話正是說中了阮貴妃的心病,想當初給五郎相看皇子妃的時候,她第一個便剔除了這李氏,哪想到淑妃從中作梗,竟說動了聖人把那李氏賜婚與五郎,自此她這心病也就落下了,若是那李氏是個好的,她也就認了,偏那李氏是寒門出身,做派上不得檯面,便是她有心□□,奈何朽木不可雕也,白白浪費了她的心思不說,竟還結了仇,倒叫她恨上了自己。
「這寒門之女當真是娶不得,就是家族發跡了,也終究上不得檯面。」阮貴妃輕嘆一聲,看著齊光不由想起了李氏,這心裡越發的不痛快,娥眉一蹙,便打發了他去。
「姨媽慢慢□□就是了,何苦給太子沒臉。」盛氏輕聲勸著。
阮貴妃嘲諷一笑,恨聲道:「這都十年了,若能□□出來早就□□出來了,你又不是沒有瞧見,她哪一次看見我不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我只要喚她進宮來,十回便有七回要裝病,若不是為了五郎,我何必忍她這份氣。」說道這,阮貴妃不由冷笑一聲。
盛氏見阮貴妃這般氣惱,忙朝著昭華使了一個眼色,昭華會意,便細聲細語的勸慰起了阮貴妃來,細細說來,太子妃不得阮貴妃的歡心在京都從來都不是秘密,至於緣由,旁人只道是太子妃行事上不得檯面之故,卻不知太子妃的出身才是阮貴妃看不上她最大的原因,當年出身士族的阮貴妃被寒門出身的淑妃一再打壓,更因淑妃的原因累得姐姐早逝,便是如今淑妃早已病逝,這根刺依舊扎在阮貴妃的心窩上,她又如何能瞧得上同樣出身寒門的太子妃,太子妃的存在,每時每刻都在提醒著她當年所受過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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