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武安侯府早已緊閉了大門,眼下都過了亥時,府里的主子早就歇下了,也不過是當值的下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處吃酒,暖暖身子。
守著側門的李二和劉三手裡都拿著小巧的酒葫蘆,不時抿上一口,抱怨幾句白天的瑣事,因此側門外響起喊聲的時候,兩人還當是吃多了酒誤聽罷了,直到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兩人打了個激靈,隔著門喊道:「是哪個?」
素綺聲音帶著哭腔,急急的喊道:「兩位大哥,我是世子妃身邊的素綺,世子妃出了事,還請兩位大哥通融一下,讓我進府和大少夫人知會一聲。」
起初兩人還沒搞明白世子妃是誰,可也曉得這樣尊貴的身邊是兩人開罪不起,僅遲疑了一下,就上前就開了門,待聽完了全話,動作更是利落了許多,開門后便與素綺道:「這黑燈瞎火的,姑娘在府里在走丟了,且在這等著,我尋了婆子去毓秀院稟了大少夫人。」
素綺匆匆的搖著頭:「我個大哥一起去。」
劉三見狀也不多說什麼,只點了下頭,領著素綺趕緊去找了外院當值的婆子,那婆子倒也是個機靈人,知曉盛氏極其看重這個娘家妹子,當下就扯著素綺一路小跑去了毓秀院。
毓秀院院子里也不過亮著幾盞燈籠,靜的很,婆子倒也不敢大聲喧嘩,只敲著門,見半響也沒有個迴音,低罵了一句:「都不老實守著,只怕是吃了酒。」
素綺急的不行,也顧不得了許多,放開了嗓子喊了起來。
沒多時裡面傳來了迴音,語氣蠻橫的很。
「是哪個不要命的,大晚上的也敢來毓秀院喧嘩。」
素綺一手抹著眼淚,一邊回道:「麻煩媽媽給大少夫人通個信,世子妃出了大事。」
「眼下大少夫人都歇了,有什麼事明個兒在說也不遲。」守門的婆子當真是吃醉了酒,想也不想就這般回道。
素綺急的開始垂門,連連哀求,見無用,最後只得威脅道:「世子妃若出事,大少夫人能饒了你才怪,趕緊去找大少夫人,若不然,你們都要跟著吃瓜落。」
門外一陣吵鬧聲,驚到了守夜的青芽,她披著外裳從小間走了出來,眉頭皺著,壓低了聲音問道:「出了什麼事這般鬧哄哄的,也不怕擾了大少夫人,趕緊去瞧瞧,在吵,問也不用問,讓人直接拖出去。」
憫枝應了一聲,趕緊順著聲音處尋了過去,輕喝道:「吵什麼,不曉得這是什麼時辰,再不安生,也甭在這呆著了。」
憫枝是盛氏身邊的二等丫鬟,如守夜婆子那樣的人自是要巴結著她,陪著笑臉的。
「姑娘莫惱,也不曉得是哪來的瘋丫頭,在外面瞎嚷嚷,我這就趕了她。」
素綺是個機靈的,聽見了裡面的動靜,趕緊喊道:「我是世子妃身邊的丫鬟,求姐姐給大少夫人傳個話吧!世子妃出了大事了。」
憫枝剛要回去就聽見了這話,嚇得一個機靈,惡狠狠的瞪了婆子一眼,罵道:「還不趕緊開門,糊塗東西,世子妃的人也趕攔著。」憫枝伺候盛氏日子久了,在昭華未來京的時候,她就常常聽她念叨這個娘家妹子,待人進了京,如何待的更是瞧得一清二楚,甭管眼下是否真出了大事,她也曉得世子妃的人是怠慢不得的。
「姐姐快進來,怎麼這般著急,世子妃是哪不舒服嗎?」
素綺搖了搖頭,眼淚噼里啪啦的往下淌,也曉得這事不能外傳,只道:「還請姐姐去和大少夫人通傳一聲吧!」
憫枝拉著素綺的手,朝正房走去,嘴邊不忘安撫著,心裡卻跳的列害,看出來若不是真出了大事,這丫頭也不能這般焦急。
青芽瞧憫枝帶了個陌生小丫鬟過來不免一愣,見這小丫鬟穿戴雖有些不整,卻也甚是不俗,想著這是哪個院子的人,就聽憫枝道:「這是世子妃身邊伺候的,青芽姐姐趕緊去和大少夫人知會一聲吧!」
青芽眸光一閃,也不細問,只對著素綺點了下頭,留了句話就匆匆去了正房。
盛氏早幾日因忙著昭華回京的事都沒有安生的睡個好覺,如今見人回來,可依她看自家妹子過的總歸是不如意的,翻來覆去,直到戌時三刻才算睡下。
青芽見盛氏睡的沉,咬了咬牙,挑了帷帳,低聲喚道:「少夫人,世子妃那邊使了人來。」青芽等了一會,見床上的人還未有動靜,一狠心,便提高了些許音量。
盛氏迷迷糊糊的聽見青芽的聲,轉了個身,眼也為睜,呢聲道:「有什麼事明兒在說。」
青芽可不敢等到明個兒,保不准她們都要跟著吃瓜落,趕忙道:「少夫人,是世子妃那邊來了人,奴婢瞧著急的不行,許是出了什麼大事。」
盛氏睡還有些迷糊,這話卻是聽了進去,驚得趕忙起了身,眼睛瞪大極大:「可說是什麼事了?」
「奴婢也沒敢問,只是那丫頭哭的可憐。」青芽搖了搖頭,瞧盛氏臉色不好,忙添了一句:「少夫人先別急,奴婢讓那丫鬟先在偏廳等著,您問了話再說不遲。」
「糊塗,還去什麼偏廳,趕緊把人領進來。」盛氏低喝一聲,也不用青芽伺候,自徑的披了外衣起身。
青芽也曉得事情緩急,趕緊去外喚了素綺進來。
素綺進門噗通一聲跪在了盛氏的身前,因為跑的急,說話都有上氣不接下氣,又顧及著一旁的青芽,話也不敢深說。
盛氏又急又怒,厲聲道:「糊塗東西,趕緊把話給我說清楚,你家世子妃出了什麼事。」
青芽見狀,趕緊勸著素綺:「如今見了少夫人有什麼話還不趕緊說,你這不成心讓少夫人著急嘛!」
素綺抽泣了幾聲,努力把壓下哭音,把頭貼在冰冷的地面上,語氣焦急的說道:「世子爺晚上一身酒氣的回來,臉色也不好看,今兒正好是奴婢和素錦當值,看世子爺臉色不好,又吃多了酒,世子妃也歇下了,怕世子爺擾了世子妃歇息,就請世子爺有話明個兒在說,也不知怎得,今兒世子爺火氣極大,冷笑了一聲,抬腿就對著素錦胸口就是一腳,然後就闖了進去,還把門給關上了,奴婢沒法子,只能去尋蕙蘭姐姐,蕙蘭一聽,怕世子爺醉酒做了什麼糊塗事,就讓奴婢來求少夫人。」
盛氏一聽這話,驚怒不已,當即喝罵道:「混帳東西,多吃了幾兩黃酒就敢去鬧阿穠,這還是在京城呢!倘若不在,他不還得越加放肆了。」想到這,盛氏如何能坐的住,當下就命人趕緊去備下馬車,她這廂也讓青芽備了常服,匆匆的穿戴起來。
這大晚上的,盛氏讓人備車,在莫要聲張也是要鬧出動靜來的,好在她在武安侯也是管著事的,下人雖心下疑惑,可也不敢耽擱下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辦置妥當。
盛氏一進魏王府在京中的宅子就皺起了眉頭,可眼下也沒有心思理會這些,只管讓素綺帶路去了汀蘭水榭,一跨進院門,來到正房,就瞧見門半掩著,坐在門邊的素錦神情獃滯,心下一跳,直接推門進了去。
看見坐在床上的昭華,裙衫尚算整潔,盛氏不禁鬆了一口氣,在定睛一瞧,碎了一地的青瓷,帶沾了些許血跡,眼眶一下就紅了:「欺人太甚,齊安知他欺人太甚。」
昭華眨了眨眼睛,剛要起身,就被盛氏一把按住,聽她道:「這事倘若不給你討回一個公道,我日後也沒臉去見雙親了。」
昭華眼淚一下就滴落下來,她雖有些驚魂未定,可也看出盛氏是誤會了,忙道:「姐姐別急,這血不是我的。」
未等盛氏開口問,一旁的蕙蘭已福身說道:「是奴婢失手傷了世子爺。」
盛氏又驚又急,趕忙問了事情的究竟,原來蕙蘭使人撞開了門后,就自己一人進了屋,正好瞧見齊安知把昭華壓在身下,兩人衣衫凌亂不說,齊安知還手掐著昭華的脖頸,一驚之下,蕙蘭也顧不得尊卑,只上前去拉人,可齊安知到底是習過武的,她一個小丫頭又能有多大的力氣,眼瞧著自己主子很是不好了,偏偏她又衣衫不整,讓她不能喊了人進來幫忙,一咬牙,直接抱起擺放在花几上青瓷花瓶砸了下去,她這力道可沒有留半分,花瓶一半砸在了齊安知的肩頭,一半砸在他的頭側,當場就把人砸暈過去,蕙蘭雖是害怕,可也顧不得許多,只趕緊伺候著昭華穿了外衫,這才喊了人進來,昭華也知齊安知若出了事,如何也不能善了,便讓人去請了太醫。
盛氏聽后卻是笑了起來,很是解氣的說道:「砸的好,你這丫頭忠心護住,這情我記著,甭管他齊安知要如何追究,我都護著你。」
蕙蘭忙又福了一身:「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世子爺若要追究,奴婢願意領罰。」
盛氏冷笑一聲,滿眼是壓住不的火氣,只等著明兒個一早進宮和阮貴妃告上一狀。
上前扒開昭華的領子,赫然五個指印留在那裡,留下青紫的印記,她皮膚本就是欺霜賽雪的白,這樣的比對簡直瞧得人觸目驚心,盛氏不由落了淚:「這天殺的混帳東西,在外面多吃了酒就敢回來發瘋,她打量我們盛家是好欺的不成,這事斷斷不能就這麼算了。」盛氏邊說,便是讓人去把太醫叫來給昭華上藥,口中埋怨道:「緊著自己才是正理,你理他做什麼,砸死了才是解脫。」
昭華也是恨到及至,可這事牽扯了太子,她總歸是不願意鬧的人盡皆知的地步,當即把蕙蘭攔了下來,與盛氏道:「姐姐不知,今兒世子是與太子爺吃的酒,我聽他話中的意思,怕是太子說了什麼,這才惹得他大動肝火。」
盛氏一聲冷笑:「便是太子說了什麼,他也沒得把氣出在你的身上,難不成因為聽了幾句閑言碎語就要喊打喊殺,這事你甭管了,只管聽我的,一早咱們就進宮找貴妃娘娘做主。」說罷,抹了抹眼淚,語氣怨憤:「太子也是,他想做什麼只管是他的事情,好端端的拿你做什麼筏子,這是怕你過的太舒心不成。」
昭華心道,可正是瞧著她日子過的舒心這才來給她添亂,讓她憑白受了這無妄之災。
「我之前說什麼來著,那齊安知就是一個渾人,這才過了幾日,他就露了真相了,你若和他在過下去,指不定哪天小命都要丟了。」盛氏拿帕子拭著眼角,恨恨的說道:「我原還想著哪裡能讓你去做了姑子,如今想想,莫說去做姑子,就是當初嫁進了白家也比現在要強上許多。」
昭華苦笑一聲,當初的事情又哪裡是她能做得了主的,她不願誤了白三郎,聖人又一心把她嫁進魏王府,她倒是想走出一條活路,可誰人肯給她。
那廂太醫給齊安知上了葯,包了傷口,便來複命,他是外男,自然不能隨意進來,只讓丫鬟去傳了話,盛氏想著管他是死是活,便要讓蕙蘭打發了太醫離開,可一開口,便把人叫住,與她吩咐了一番,她剛剛在氣頭上,倒也沒有想著許久,如今想來,這事牽扯了太子,自然是不能鬧得人盡皆知的,沒得壞了阿穠的名聲。
能在太醫院任職的可沒有一個愚笨之人的,自然明白這些天潢貴胄之家私底下有不少陰私之事,甭管魏王世子爺是因何受的傷,他只管裝聾作啞就是,自然不會泄漏出半分,免得受到牽連,待聽了盛氏傳來的話后,立刻就明白其中的意思,忙對小丫鬟道:「麻煩轉告世子妃和安少夫人,世子爺的傷並不重,只是日後吃了酒還是由人扶著些好,免得在碰了頭。」說完,對著門揖了一禮,這才帶著葯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