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再起
。說起來,晉采樂就是在這麼個不安分的時間出生的。
晉采雅還記得她那日的興奮,她知道她不必像前任女王一樣等那麼許久就可卸任——說不準,她還能趁著有空的歲月去山下多逛幾個地方呢,最重要的是,她能有個伴。
然後采樂就那麼長大了。
認可了她下任女王資格的山靈,那匹巨狼的眼睛睜開閉上過三次,采樂就長大到了她的腰際,再一眨眼,采樂就因為和她置氣,下了山,還恰巧遇上了清嘉和霽兒做朋友。
再然後,霽兒就上了山來,她可真是個活潑的小姑娘,和采樂完全不同。采樂總是乖巧的,讓晉采雅總想到當年跟在前任女王身旁的自己,這或許就是脈脈相傳的特質,對長者智慧的敬重,足夠仔細地去聆聽山靈、自然的思想。
接著,她自己又因為清嘉的原因,頭一次出了遠門,和黃半夏到環歲那麼遠去,和那個會使毒的姑娘在一起也有幾分趣味——起碼看著她和黃半夏的鬥嘴挺有趣的。
想著想著,晉采雅忽然注意到了旁邊人的目光。
她有些赧然,但依舊沒變表情地望了回去,正撞上王霽的清亮的捉弄意味濃重的目光。晉采雅忍不住笑了起來,卻又一句話沒說地轉身離開了。
霽兒是個愛猜疑的性子,她的小腦瓜里必然會糾結許久,這正是有趣之處,而且也能因此扳回一城,晉采雅這麼想著。
相處久了,她也學到了幾個對付這個孩子的辦法。
但王霽還是個小麻煩,相對於采樂來說。
這不,她就笑嘻嘻地截在了前面。
晉采雅努力板著臉。
她從上向下看著王霽,儘管霽兒天生的病一絲好的跡象也無,但似乎不影響她長個兒;前段日子及笄禮上,她神秘的父親王佐之,或者說現任國師,商家的代言人,那位陰陽大人鬧過一場,似乎也沒給她的笑臉留下任何陰霾。
這個孩子已經出落得標緻動人了。
而且她樂觀,向上,是個再優秀不過的女兒家。
「你到哪兒去?」
王霽發問了。
她的聲音清脆脆的,像是四月里廩餘人會從林子里收下來的鮮辣辣的青草葉。她的眼睛澄澈澈的,像是正月里絳雪州飄下的代表新年的細碎雪花。她的嘴角笑彎彎的,帶著點淘氣,又十分認真的樣子。
晉采雅不知為何又想笑了,只是她這回收住了。
「去看采樂在哪兒。」
晉采雅這麼回答。
她看著王霽皺了皺鼻子,那是個有點幼稚的舉動,但沒有人提起過,也或許其他人沒注意到,霽兒也就不知道——否則,她肯定不會樂意這麼做的,她不喜歡被人,特別是比她大的人,說她小,即便那是事實,晉采雅覺得那也是少年人的可愛之處。
「你要跟著來嗎?采樂總是喜歡見到你,或許比見到我更高興。」
晉采雅又補上了一句,後半句是玩笑,也是事實。
她注意到了采樂總是喜歡跟著霽兒,或許從她們倆一開始同時出現就是如此,但最近,越是最近,晉采雅就越是注意到采樂的目光也跟著霽兒打轉。
那目光晉采雅不算陌生,她正打算最近和采樂認真說說呢。
少年的喜歡是再美好不過的一件事了,晉采雅不曾經歷過,但她覺得采樂能經歷是很好很好的,就像霽兒又出現在她面前,還出落成了這麼個可人的女孩子一樣。
但,重山女王是不允許婚嫁的。
晉采雅想到此處稍有些不安,但她還未曾發現霽兒也露出相同的目光,或是看見采樂和霽兒在一處交頭接耳,親密地談論或是表現出什麼來,所以讓那問題就擱置著吧。
「山上的人,除了我,似乎都怕你。」
王霽走近了一步,她笑得越發狡黠,晉采雅仔細想了一想,搖了搖頭。
「不准你說那隻大狼不怕你,狼不是人,就算它是什麼山靈,有幾千歲大,知道世界上一切的事情,都不行。」
王霽起先一愣,隨即嘟起了嘴,又一個可愛的小動作。
晉采雅只好點了點頭。
「你從一出生就不怕我,想來也是天生的膽大。清嘉初次見我時也是恭恭敬敬的,而你,裹在襁褓里,就那麼笑了。」
「你每次提起這個,我就會覺得」
王霽拉長了調子,半是不滿地湊近了晉采雅,手放在身後,猶豫著,沒去牽,或是抓那人的袖子。那樣的話,可太幼稚,太好讀懂啦,王霽想。
「我很老了?」
晉采雅自動地補上下半句,她比霽兒要大上十多歲呢,的確是老得很。
「沒人看著你,第一想法是,這是個老姑娘。那些討厭鬼,不是不敢多看你一眼,就是一直移不開視線才是。」
王霽反駁得太快,幾乎咬到了舌頭。
她留意到晉采雅唇邊綻出的短暫笑容,容許自己失神了幾瞬。
「那霽兒覺得什麼?」
晉采雅認真地問道,她當然沒注意到王霽的失神。
「覺得你碰上我就註定沒轍呀。」
王霽稍稍背過臉,後退了一步,腳步靈巧地滑到了晉采雅的身側。
她知道這樣晉采雅就看不見自己的表情。
或是注意到她的語氣多麼不對。
「誰讓你如此聰明多智?清嘉有時都怕了你了。」
晉采雅略低著聲音,難得像是抱怨似的嘟囔,但王霽只聽見其中的少見的愛嬌之意,她的心臟因此停跳了半拍。
「這麼說來,別人怕你,也怕我,豈不是」
王霽猛地收住了話頭,她搖搖頭,注意到了晉采雅望過來的疑惑目光,連忙指著遠處的人影。
「采樂在那兒呢!」
「那不是采樂,是卓兒,她和采樂差不多年紀,身形也差不多,只是更喜歡戴頭飾,喏,她頭上那支簪子是已訂婚的那戶人家的聘禮。」
晉采雅定了睛,隨即意識到了不對,她輕聲地解釋道。
「只有你才能把所有人的事情都記得這麼清楚。」
王霽嘀咕了一聲。
「你自然也是能的,皎兒,你師姐說過,你不滿十歲,記下的棋譜就超過千張。采樂要是知道你沒能從遠處認錯了她來,怕是要傷心了。」
晉采雅忽而嘆了口氣,她望向王霽的目光倒沒有多少責備。
「只盼你將心多用在人情之上些。」
「清嘉姐姐說過截然相反的話。」
王霽忽然道,她深吸了口氣,看著晉采雅的眼睛。
「她說,情深者,不壽,她自己怕是逃脫不得了,心裡總願意我少受些這樣苦楚。」
晉采雅輕輕皺起了眉。
王霽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我以為皎兒和她妻子很是和睦呢。」
晉采雅嘆了口氣,王霽不知怎麼的,又是鬆了口氣,又是喪氣地咬了嘴唇。
「清嘉姐姐總是這也捨不得,那也捨不得。依我看,束素姐姐眼裡分明只有她,她眼裡也分明只有束素姐姐,只是兩個都當局者迷罷了。」
王霽哼了一聲。
「可世上總有不得已的。皎兒如此,那位盈王爺也是如此。而今,聽聞盈王打了勝仗,清嘉給我寫的信中說局勢又要變了。」
晉采雅又嘆了口氣,她伸出手去,握著了霽兒的,往前走著。
「有時候,天下也真小,怎就都和我身邊的人息息相關了呢?」
「你也頂著個女王的名頭吶。」
王霽輕聲回道,捏了捏她的手心。
晉采雅聽了,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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