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這樣一句羞恥的話,她卻說得毫不在乎。
宋詞低著頭,嘴唇幾乎快要被咬破,「求你了。」
她什麼都可以不要,她的自尊,她的身體,只要能救父母,任君踐踏。
單璽沒說話,彷彿在權衡利弊。他坐在那一動不動,短短不足一分鐘的間斷,宋詞卻等得心如刀割。
「你,」他吐出一個字,聲音低低的,如落在玉盤上的珠子,打在宋詞的心裡。「憑什麼?」
宋詞一張臉憋得通紅。是啊,憑什麼呢,像他這種身份的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巴巴看上她?
但是心裡再無底氣,也只能硬著頭皮將話接下去。她對於他可能只是萬千世界的一根草,但對於現在的她而言,他卻是最後的那根救命稻草。
「我、我身材好!」
說罷,她的臉愈發酡紅,結結巴巴地數出自己的理由:「而且我性子好、乖順、會做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不、不虧的。」
單璽哼笑一聲,笑聲如稠墨,忽地堵住宋詞的呼吸。
她下意識攥緊袖角,既羞又愧,心中自責:興許自己方才不該那樣說,措辭好一點或許就將自己推銷出去了。
反視鏡中,他微微彎起的眼睛如夜間星辰,攙著月亮的冰冷和繁星的璀璨。他轉了轉眼眸,從後視鏡中往後瞅,一眼望見她撲紅的臉頰。
忽地起了玩心,他賞賜般地開口道:「那好,給你個機會證明,十天之內,能勾引到我,便與你做交易。」
直至到了家門口,宋詞的耳邊仍響著他的話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他的車上下去,又是如何看著他馳車而去,這一路晃蕩回來,她腦中一片空白,反覆念著他說的那句話,一字一字,一遍一遍。
這般荒唐的交易手段,若換做他人,定會不恥。但她不同,她歡喜得很,他肯給她希望,她便有機會去救父母。
反正她什麼都不剩了,只有這副身子還值幾個錢,她的容貌不算差,敗落之後也曾經有幾個富家子提出包養的要求,但她明白自己的優勢,她必須物盡其用。
既然註定依附於人,那她就得選最好的買家。整個a市,只有單璽才能救她的父母,只有單璽才能與那個人對抗。
她要將自己賣個好價錢。
樓道間有人開門出來,生鏽的鐵門發出吱嘎的響聲,隔壁的老大媽提著垃圾袋出門,抬頭看見宋詞,寒暄道:「小宋啊,下班了?」
宋詞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笑著打了聲招呼,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這裡的租金便宜,地段僻靜,雖然樓房略有老舊,但好在離a大不遠,正好方便弟弟上學。
老大媽提著垃圾袋準備下樓,忽地想起一事,回頭道:「小宋,你們家是不是有個姓文的親戚?」
宋詞心中驀地一緊,穩住情緒否認:「阿姨,我不認識什麼姓文的。」
老大媽皺眉,晃著頭疑惑道:「這可就奇怪了,今天有人敲你們家的門,在門外等了好久,後來我出門時偶然碰見,那人攔著我,問了好多話,我還以為他是你們家親戚呢!」
宋詞掐住手指,問道:「阿姨,那你有沒有說什麼?」
老大媽笑道:「我瞧他不像壞人,而且挺了解你們家的,就全說了,呃,小宋,小宋!」
門嘭地關上,宋詞背抵著門,臉色刷白,呼吸急促。
黑暗中,她獃滯的眼神空洞無力,心中難受得緊,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過往那些不堪的回憶張牙舞爪般撲來,扼緊她的喉嚨,硬生生逼得她將所有的苦痛心酸咽回肚裡,一遍遍消化,涔進血液,流遍全身。
文唐。這個名字似刀般一點點扎進她的心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與她的過往。
他還是不肯放過她!
她都成這個樣子了,他卻還是追著她不放!
宋詞捂住臉,嗚咽痛哭,淚水流到唇間,又酸又澀,滾燙十分。身子止不住地顫抖,她恨啊,她好恨!
她與他七年的感情,到頭來卻不過是騙局一場,她一心一意念著的初戀男友,卻是差點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他說過的那些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全都是用來麻痹她的毒藥!她曾經迷戀的那張俊美面容之下,埋藏的都是蠢蠢欲動的禍心!
是她的錯!全是她的錯!她談了一段愛,到頭來卻葬送了整個宋家的前途!
他與他的母親,用七年的時間,一點點摧毀宋家的勢力,可笑的是她竟然什麼都沒察覺,傻傻地以為他愛她愛得無法自拔,等到父親入獄的消息傳來時,他迫不及待掀開偽裝的面具,與他的母親居高臨下地看著宋家人,冷冷地說了兩個字。
「報應!」
報應?什麼是報應?宋家到底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才會得到他們冷漠的一句「報應」?
可她沒有時間再去想其他的,父親入獄后,母親心臟病發,送進重症病房,家中的兩大支柱一下子坍塌,家裡的資金又被文家人使計凍結,所有的壓力都落到她的肩上,她哪裡還有什麼精力去想報仇的事?
淚水幹了,嗓子也嘶啞了,傾瀉而出的眼淚將隱忍許久的情緒帶出體外,她扶著門一點點站起來,摁下牆上的開關。
日光燈倏地亮起,燈光放肆地涌滿整個房間。宋詞下意識用手擋著,閉了閉眼,紅腫的雙眼不太習光亮的照耀。手指縫隙間,少年挺立的身影杵在房間中央,燈光之下,拖出長長的黑影。
宋詞僵住,宋暮的出現打得她措手不及。
「你、你回來了。」他到底在那站了多久?
少年「嗯」了一聲,冷然轉身。
晚飯時,姐弟兩人圍在桌邊,桌上一葷一素一湯,葷的是油爆椒燜肉,素的是西紅柿炒蛋,加上姜煲板栗湯,皆是宋暮平時愛吃的小菜。
宋詞小心翼翼瞄了他一眼,見他埋頭吃飯,吃得極快。
她出聲:「慢點吃,別嗆著。」
宋暮三下五除二扒掉碗里最後一口飯,放下碗筷,看也不看,便往房間里去。
宋詞心裡一沉,他不會原諒她的,他也不該原諒她。全家人都該恨死她才對。
「後天我們搬家,這裡不能住了。」
宋暮腳步一頓,繼而踏進房間啪地一聲甩上門。
第二天晨光透過窗照進來時,宋詞躺在床上翻了個身。今天她不用去上班,十幾個人的金融小公司,同事相互擠兌,老闆成天準備著逮錯扣工資,加之昨天單璽的那句話,她索性將工作辭了。
她必須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到單璽身上,十天之內,她必須挑起他的興趣。
身上總共還有三千塊,除去宋暮這個月的生活費和租房的費用,只剩三百塊。宋詞捏著三張鈔票,反覆點數,手心捏出了汗,仍不厭其煩地數著。
三百塊能做什麼?
宋詞嘆了一聲氣,穿好鞋子關上門揣著錢往街上去。路過一家小書店時,宋詞瞥了瞥,視線所對的角落裡放著幾本封面暴露至極的書,一看就知道是男人喜歡的艷俗書。
宋詞猶豫了幾秒,踏進書店。
店主縮在角落裡玩電腦,櫃檯上零散擺著幾本書,櫃角上豎著兩個牌子,一邊一個,分別寫著租借和購買。店裡沒什麼人,宋詞放心地繞到擺著艷俗書的架子旁,往旁邊瞥了好幾眼,裝作不經意,迅速拿起一本封面最艷最暴露的書,飛一般將書擱到購買的牌子前。
店主從電腦屏幕後面伸出腦袋,是個年輕人,五官柔和,白白凈凈的,拿著掃描儀的手指骨節分明。「這本?」
他望了眼這本叫的書,好奇地抬頭瞥宋詞一眼。
宋詞憋紅了臉,沒好氣地小聲喊道:「就這本,結賬!」
她經不住往周圍探,櫃檯離門邊近,街道上過路的人往裡面瞅,一眼就能瞅見她手裡拿的是什麼書。說不害羞那是假的,她心裡有些著急,恨不得直接搶過掃描儀直接付賬。
偏生那人動作慢條斯理,不緊不慢。宋詞抿緊下唇,嗓子有些啞,「你、你快些!」
對方一聲輕笑。「急什麼,條形碼掃不出,你另外去拿本。」
宋詞一僵,奪過書往後面書架走,轉身的時候不小心勾到了音響線,叮的一聲電腦里的聲音外擴:「瓊子,給你傳個刺激的!」
緊接著傳來女人近乎尖叫的呻/吟以及男人的粗喘,曖昧的聲音瞬間充斥空氣,店裡對站著的兩人僵到極點。
元瓊立馬回過神,手忙腳亂地將男女交纏的頁面關了,原本有恃無恐的臉上泛起紅暈,支支吾吾地想要掩蓋過去:「還買不買了?要買就快點去拿書。」
對面沒有回應。幾秒后,元瓊抬起頭,聽得面前身形嬌小的女人細聲細語道:「我還要剛剛那個。」
話罷,她自己拿著新換的書掃過條形碼,拿起柜上的圓珠筆刷刷地寫了一行字,快速付完帳,裹著懷裡的書衝出書店。
元瓊拿起留著字跡的紙,上面寫著:-p,謝謝。
臨近中午的時候,宋暮打電話來說不回來吃飯,宋詞胡亂吃了點,繼續窩到房裡看書。書不厚,目錄條條分明,內容似是而非,根本沒有什麼實際的作用。
手機叮地響起,是個陌生號碼,宋詞猶豫半秒,按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很安靜,間斷了三秒之後,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是我。」
宋詞頓了頓,隨即認出電話那頭的人,是單璽。她剛換幾天的新號碼,只給了少數幾個人,其中就有單璽。
「我、我在,」她略有些緊張,電話猶如燙手山芋,燒得她心底又慌又驚,不知該如何搭話,笨笨一句:「吃飯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輕笑,「吃了,你呢?」
宋詞結巴道:「剛、剛吃完。」
「嗯。」他的語氣輕描淡寫,繼續道:「我改主意了。」
宋詞轟地一下從床上坐起,萬千情緒梗在喉嚨里,一時接受不了他的多變:「為什麼?」
她頗帶質問的語氣並未惹起他的不快,他一字一字挑著字眼,說得輕巧:「我不碰別人的女人。」
「我不是!」她脫口而出,幾乎是瞬間明白他話里的意思,「我和文唐已經一刀兩斷了!」
「我怎麼知道是真是假,感情這事,誰說得准?」
宋詞還欲再說,電話那頭卻已掛斷,不留一絲餘地。
她握著電話,手指因為太過用力掐得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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