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文唐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天台,他生怕哪怕慢了半秒,她便改變主意不再見他。
宋詞站在護欄邊,冷冰冰地看他喘著氣一步步朝她走來。
他眼裡的渴望以及歡喜,是她曾經視為生命般珍惜的愛意。
而現在這份愛意,她只想親手碾碎。
「你好啊,文總。」
文唐看著她臉上的笑容,這樣燦爛的笑容彷彿讓他回到初次見面時,十八歲的她對他說著那句「你好啊,學長!」。
「小詞,回到我身邊,好嗎?」
他盯著她,不放過任何神情變化。只要她臉上出現哪怕一點點遲疑的跡象,他便有機會,重新擁有她。
宋詞掐得自己手指泛白,臉上的笑意卻絲毫未減。
「好啊,你放了我父親,我立馬跟你好。」
這句求饒的話,她已說過千千萬萬遍,從未得到想要的回應。
文唐沉默。
只要她要,他就給,除了這個。
「呵。」她嘲諷地笑著,慢慢跪下,動作嫻熟,心酸至極。「文總,我再給你跪一次,我求你,有什麼事沖我來,放過我父親,行嗎?」
死一樣的寂靜。
宋詞臉上笑意僵硬,她真傻,當著他與他養母的面求了那麼多次,跪了那麼多次,若是心軟,他早就收手。
「文唐,我最後再問你一次......」
「不行。」
斬釘截鐵,殘酷冷血。
「文唐。」她抬起頭,「我恨你。」
「因為你愛我,你恨得越深,愛得越多,我不在乎。」
宋詞顫抖著慢慢站起身,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鋪天而來的恨意在身體各處叫囂。
這股強烈的恨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愛的男人,親手將她的父親送進監獄。
她幾乎間接害死她自己的父親。
她才是罪魁禍首。
「文唐,這世上,你最重視什麼?」
「事業,養母,你。」
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宋詞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攀上護欄,毫不費力地站在天台之上。
「小詞,你下來!」
文唐試圖奔過去,被宋詞阻止:「噓——不要吵,我在聽風聲呢。」
天氣真好。
她踮著腳,一點點回過身,問他:「文唐,你愛我嗎?」
文唐點頭。「我愛你。」
「有多愛?」
「恨不得把命都給你。」
「那就好。」宋詞笑了笑,伸出腳懸在半空,「那你放過我父親,好嗎?」
她的目光堅定而絕望,文唐看著她,忽然明白過來——她是要以死相逼。
「你先下來!」
「你先答應我!」
文唐久久沒有回應。
宋詞往前一傾,似玩耍般搖擺。
活著不能讓他愧疚,死了也許就能讓他心軟。
她閉眼,咬咬牙縱身一躍。
下沉的感覺並未出現,她被人撈住,文唐撲在邊緣,死死地抓住她的手。
「活著恨我,不好嗎?」
「放開我!」
她一味的掙扎,文唐半個身子懸空,因為抓得太過用力,額頭青筋凸起。「以為你死了,我就會罷休嗎?」
他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詭異,「宋詞,你真蠢。想死?我陪你。」
話畢,他索性往下撲著去抱她,兩人雙雙往下落,風聲在耳邊呼嘯,遠處傳來大教堂報時的鐘聲。
一下,兩下,三下......
宋詞大腦一片空白,她什麼也想不了,樓下人們驚呼的叫聲以及警車的鳴笛聲一陣陣傳進耳朵。
整個世界天旋地轉,意識完全模糊之前,她聽見文唐清晰而自信的聲音。
「就是死,你也要死在我身邊。」
病房昏暗一片。
宋詞睜眼,什麼都看不見。她下意識喊了聲:「有人嗎?」頓了頓,改口道:「有鬼嗎?」
房間驀地亮起來。
「沒有鬼,但有人。」
文唐坐在輪椅上,腳上打著石膏,眼含笑意守在她床邊。
宋詞嚇了一跳,連帶著身體一動,脖子忽地鑽心地疼。她去摸脖子,觸手便是厚厚的紗布。
「你跌下來的時候傷到了頸部脊椎骨,帶有輕微的腦震蕩,休養幾天就好了。」
宋詞直挺挺地躺著,不敢再動,睜大了眼睛,因行動不方便,只能斜著眼看文唐。
「我......」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打電話讓我上天台的時候,我就報了警,提早讓人在樓下鋪了厚厚的安全氣墊。」
宋詞心裡鬆了口氣,轉瞬間卻又惱起來。
文唐笑道:「你彆氣,小詞,我太了解你了。你心裡想的,下一句要說的,我都知道。比如現在,你要罵我混蛋,對不對?」
宋詞幾乎惱怒至極,吞口而出:「混......」硬生生咽下去。
文唐慢慢探過身,握起她的手,得意而滿足:「小詞,我唯一沒想到的,你竟然真的肯為我而死。」
「恬不知恥!」
兩人異口同聲,文唐輕笑一聲,「你看,我說了,我對你了如指掌。」
宋詞恨恨地看他。
他俯下身,動作艱難地湊到她耳邊,「小詞,嫁給我,等有了孩子,你也就不恨我了。」
潮熱的氣息沾到耳垂,宋詞心中只有厭惡。
門口傳來打架掙扎的聲音,忽然「嘭」的一聲,門被打開,闖進一群人。
文唐皺眉,這是他找的特別病房,門口有保鏢守著,為的就是防止宋詞跑掉,一般人輕易進來不得。
「這就是你所謂的勾引嗎?」
宋詞心一頓,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文唐有些慌張,對著為首的男人吼道:「你是誰?出去!」
單璽直接忽略他,一步步走向病床上的宋詞,步伐果決,目光堅定。他站到她面前,昂著下巴,氣勢凜然。
「我對死人沒有興趣,所以你還是活著比較好。」
他說著,一把將宋詞抱起,徑直朝外走。
文唐回過神,推著輪椅去攔,被人迅速阻止,狼狽至極。
宋詞反應過來時,已經置身於車中。加長的林肯里,紅酒與高腳杯還未來得及收拾,車裡有些凌亂,一看便知剛從宴會上趕來。
單璽坐在她身邊,身著三扣禮服套裝,身上泛著淡淡的白葡萄酒味,一言不發。
沉默許久后,尷尬的氣氛膨脹到了極點,宋詞開口:「單......單先生?」
「嗯?」
「你要帶我去哪?」
「你想去哪?」
宋詞噎住,還想再說什麼,單璽瞥了她一眼,她立馬噤聲。
他拿起酒杯,倒了兩杯soave,一杯遞給宋詞,一杯自己飲,隨手打開車上的音樂。
隨即響起巴赫的。
單璽閉上眼,平復自己的心情。
不可否認,當聽到她跳樓的消息時,他確實有點慌張。他以為是因為自己打了那個電話,斷了她的後路,她想不開所以跑去跳樓。
換做其他人,他根本不會在意。他們本就不太相熟,若是人人都跑來求他,他早就改行當慈善家了。
但是這一次,他竟有些猶豫。
單璽想,或許是近日股市的大跌,才導致他心神不寧。
嗯,一定是這樣。
車開了半個小時,終於到達目的地。
宋詞從車裡出來,單璽伸手,她以為他又要公主抱,下意識往後一退。
司機將鑰匙遞過去,單璽接過鑰匙,在她面前晃了晃,示意自己伸手是要拿鑰匙,指著她的脖子道:「你脖子受傷而已,自己走。」
宋詞不好意思吐了吐舌,跟在他身後。
別墅裡面空無一人,每個角落整潔乾淨,看得出是每天有人定時打掃。宋詞不方便動脖子,只好緩緩轉了個圈大致將房子看了一遍。
單璽「啪」的輕輕拍了她腦門一下,定住了她。
「為什麼跳樓?」
單璽一米八的身材對著她一米六的小身板,兩人之間有一段距離,宋詞只能翻著眼睛看他。
「腦子一抽,就跳了。」
單璽皺了皺眉,做沉思狀,幾秒後點了點頭,算是對她的回應。
宋詞眨著眼睛看他,也跟著點了點頭。
單璽忽地死死盯住她,宋詞一顆心提到嗓子眼,這眼神....好有殺氣....
許久,他開口:「你一直對我翻白眼是幾個意思?」
宋詞和著他的腔調,脫口道:「您內太高,我脖兒動不了,只能翻著眼看。」
單璽瞥她一眼,眼神跟看神經病似的,「你自己找地方坐著,我先去換衣服。」
宋詞摸著到沙發上坐下,不敢動屋裡的東西,坐得筆直等單璽。
十分鐘后,單璽從二樓下來,打開電視,與宋詞隔著一米的距離坐下。
電視上放著某台的歌唱真人秀,正好放到第五位歌手唱著。因為有些緊張,宋詞坐姿端正,猶如小學生般將手放到腿上,看似在注意電視內容,實則耳朵豎起的方向恨不得直對單璽。
單璽忽然起身靠近,兩手環住宋詞,宋詞驚慌失措,不知該躲還是該迎上去。
太重口了,她上半身包得跟個木乃伊似的,他竟然意外的起了....性趣?
單璽從她背後抽出一個靠枕,一眼望見她的臉,臉上神情當即陰沉:「你現在的表情,就跟見了鬼似的,我長得有這麼丑?」
不等宋詞回答,他將靠枕擱在沙發頂部,「你靠著這個,肩膀會舒服很多。」
他坐回原先的位置,兩人又沉於寂靜。
宋詞不敢動,因為看不清單璽臉上的神情,她死命地斜視,眼珠子轉得酸疼。
單璽拿抱枕擋住,「別看我,你現在的面部表情簡直慘不忍睹。」
宋詞懊惱自己頻頻出錯,手忙腳亂地解釋:「那個....其實....你長得一點都不醜......老帥了。」
抱枕那頭沒有回應。
宋詞憋不住,小心翼翼問:「你就沒有什麼要問我的了?」
「沒有。」
宋詞莫名有些挫敗,她弄不清楚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態度,心裡懸空著,沒底。
電視上的節目接近尾聲,綜藝導演開始宣布名次,說得不緊不慢,偶爾還來幾句吊人胃口的話,實在令人又期待又擔心。
眼見著最後兩名的名次就要宣布,單璽卻突然關了電視,起身準備上樓。
宋詞一怔,這就完了?
單璽停下腳步,背對著她,「估計你也不想回醫院,今天你就在這睡一晚,冷靜一下情緒。」
宋詞應下,對於單璽願意讓她過夜很是高興,脫口問道:「單先生,你明早想吃什麼?」話畢,她覺得自己表現得太過激動,遮掩道:「我會做燕麥粥、蘑菇蛋餅、相煎雞柳、蔥香.....」
單璽出言打斷:「家裡只有吐司片和白葡萄酒。」
宋詞乖乖「哦」了一聲。
快走到房間門口時,單璽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嚴肅道:「我這個人規矩很多,你最好不要亂碰屋子的任何東西,如果你做不到,至少上床睡覺前請把襪子脫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