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殺青

在只住著沈湜和蕭懷的院子里，桃花紛飛，又是一年春暖花開。兩人並肩而立，一陣沉默。

「我就要走了，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蕭懷低頭看著沈湜，神情無比專註。

「沒有。」沈湜張嘴就否認，藏在衣袖中的手不自覺得握緊。過了沒多久，沈湜再次開口：「一定要回來。」我等你！

「噗嗤！」蕭懷笑了。

「你笑什麼？」沈湜有一點點羞赧，還有一點點迷茫。這人，他總猜不透他內心的想法。

「還記得這封信嗎？」蕭懷拿出一張微微泛黃的信件。

沈湜本就不愛多言，接過信封又看了看蕭懷。

蕭懷點頭示意他打開，雖然面上帶笑，卻頗有一種鄭重的情緒在裡面。

打開信封，拿出信紙。沈湜瞪大了眼睛，他輕聲照著念：「預報佳期，府親翁如面，小子與貴府千金經媒妁之言，預結秦晉之好……」

念著念著，沈湜紅了眼眶，「哪裡來的親翁？什麼時候有的媒妁之言？我怎麼不知道。誰是貴府千金？」

蕭懷笑著，指尖輕輕拂過沈湜的眼眶，雖然那裡並沒有眼淚，「親翁當然有，等百年之後，你帶我去地府認認他。媒妁之言，我想想，上個月七夕，月老告訴我的算不算？」

沈湜被蕭懷逗笑了。

「還有……」沈湜抬頭看著蕭懷，蕭懷收起笑容，一字一句道：「我會回來的，這是我的一諾千金，你收下它好么？」

「好。」

蕭懷將自己的額頭抵在沈湜的眉心，兩人久久擁抱在一起。

桃花綻放，盛開，紛飛，短短的時光，就完成了它一生的宿命。

……

「卡！」於導表示滿意。

最後一幕戲。

蕭懷藏藍色的軍裝換成了藏青色，他剛剛北上，加入了抗敵的大部隊中。

這是一座孤城。

城外重-炮、野山-炮、五個師的兵力虎視眈眈。城內士兵苦苦支撐，艱難等待援軍的到來。

一天，兩天，三天……整整四十七天。

敵方終於突破城北一角，迅速突入市街。孤城儼然成了一座血城，所到之處，鮮血噴濺。

蕭懷孤身走在大道中央，腳步踉蹌卻依舊身姿挺拔。朝霞綿延千里，將這座血城暈染的分外艷麗。戰爭是慘烈的，容不得半點退卻。一旦膽怯，迎來的將是滅族的噩夢！

那些熟悉的人，那些溫暖的地方，那些美好的回憶，都將不復存在！

蕭懷停下腳步，定定的望著初升的旭日，眼神中充滿了堅定和殺意，熠熠生輝。

不遠處，稀稀落落走來幾個身影，他們漸漸匯聚在一起，再次成為無堅不摧的矛與盾，抵禦外敵，保衛山河！

城外炮聲轟鳴，拉鋸戰還未結束。

電影的最後就是這樣一場真實的、聲勢浩大的、血流成河的戰役。一樣的軍裝，一樣的鮮血，一樣的廝殺，分不清誰是誰，也不需要分清，他們從此有了一個共同的名字——抗戰英靈！

戰火過後，硝煙瀰漫，滿地狼藉。

所有人都倒下了，倒在茫茫血泊中，無一例外。

鏡頭切到某處，那裡也躺著一個藏青色軍裝的男人，他的手裡攥著一枝桃花，桃花依舊好，只是鮮血染透了花苞……

沈湜說，我不會為你流一滴眼淚的……我怕你回頭看看我，就錯過了投胎的時間。

蕭懷笑，都是爺們兒留什麼眼淚。

——全劇終。

於導一聲高亢的「卡」，終於可以將心中高懸的石頭放下來了。

然而還沒等他真正松下那口氣，副導演粗獷的嗓子吼了起來，難掩其中的驚慌，「不好了，快打120！楊志偉不行了！」

於導只覺得心中「咯噔」一下，瞬間有些眩暈——又出大事了！還有完沒完？

溫以言的戲剛剛殺青，此時也還沉浸在完美地完成某項工作的喜悅中，突然而來的噩耗，簡直嚇死個人了。

於導再次組織眾人清場，他突然覺得自己做起這件事情，倒是已經熟門熟路了，只是這一回，估計事情要嚴重的多。

因為，楊志偉是被人謀殺的！

於導一聲「卡」，群眾演員一個接一個的起身，他們外形都差不多，再加上滿臉的「泥土」「汗水」和「鮮血」，當真是難以辨認出誰是誰。

他們從工作人員面前走過，有的人還笑嘻嘻的打招呼，十多分鐘后才算走乾淨。也直到此時，楊志偉的小助理才發現不對勁，他家主子呢？怎麼找不到人影了。

他四處詢問楊志偉的行蹤，卻無意中看到還有一個人影躺在「血泊」中，倏地，一股子涼意直竄向心頭。

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到那「屍體」身邊，摸摸身體，呼呼，還好，還是熱的。但那時候，小助理可能根本沒有意識到，剛剛死掉的人身上是依舊有溫度的。當然，也有可能是他自欺欺人。

總之，小助理鼓足勇氣抹了一把那「屍體」的臉，稍稍能認得出來了，一看，艾瑪，可不就是他家主子！

「楊哥，楊哥，你醒醒！」小助理輕輕推了楊志偉幾下，「楊哥，你怎麼了？你不能睡在這裡，地上涼，會生病的！楊哥，楊哥……」

然而楊志偉始終沒有反應。

這時候，他越想越不對勁，他愕然地將自己染著「鮮血」的手湊到鼻尖，一股鐵的味道，是真正的血腥味。而他手上的「鮮血」，也真的就是鮮血。溫熱的，濕黏的，刺目的。

小助理目光獃滯地將視線轉移到楊志偉身上，他用盡全身力氣驚叫起來，音調高得嚇人，有種身臨恐怖片中的驚悚感覺，而事實上也不逞多讓了。

工作人員都圍過來，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眾人，半天才反應過來打急救電話，以及報警電話。

溫以言臉色慘白的蹲在楊志偉身邊。剛剛，十分鐘之前，他還在邊上圍觀楊志偉的表演，他長相帥氣，演技精湛，前途無量。而他本人，也是一個非常好相處的大哥哥，除了和楊楷有些小打小鬧，根本沒有的罪過任何人，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一場謀殺案出現在片場？

沒錯，楊志偉胸口中了一木倉，明眼人一看就能做出如下判斷——原本擊中楊志偉的道具木倉被人掉了包，換成了真木倉實彈！

而他們這些圍觀群眾，居然無一人發現異常，全都以為楊志偉演技好，表現逼真。聽那痛苦的慘叫，看那蒼白的臉色，瞧那倒下的身姿，最後，還有那躺著一動不動，直接媲美殭屍的「龜息*」……

天啦擼！這到底是怎麼啦？

溫以言不住的愧疚，他應該早點發現的。

於導的臉上明晃晃寫著幾個大字，「窩已生無可戀」，他開始大口大口地抽煙，「急救醫生來了沒？警方來了沒？」

吸了兩口，又狠狠將煙頭摔在地上，死死地用腳掌碾壓，「老高，派人去看著，一隻蒼蠅都不能放出去。」他用略顯陰鷙的眼神掃過全場，一字一句沉聲道：「這是一起兇殺案，這裡是兇案現場！你們，包括我，現在都是犯罪嫌疑人！」

「警方排查完畢之前，一個，都不許離開！」

於導話音落下后，全場靜默了十來秒鐘，剎那間嘈雜的抗議聲此起彼伏。

大家都沒了看熱鬧的心思，只有在於自己利益相關的時候，他們才會如此積極地出謀劃策。

有人萬分驚懼：片場里居然有殺人犯？這太可怕了，窩要回家！窩要回家！快放窩回家！萬一兇手殺完一個還想殺第二個怎麼辦？窩要回家！

有人十分憤怒：勞資是殺人兇手？你特么的別逗了，無憑無據告你誹謗！不讓窩回去？那就告你非法拘禁！總之，你有什麼權利決定窩的去向？

還有人相當不屑：真的是兇殺案嗎？別是什麼cosplay的角色扮演，或者是什麼整蠱遊戲。說是有人死了，呵呵，這話在下可不相信。

……

「滴嘟滴嘟滴嘟滴嘟……」劇組迎來了第二次急救車，還外加一次重案組。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這個劇組頭上籠罩了一層暗沉的烏雲，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好在唯一的好消息是，由於子-彈沒有傷及內臟，救援人員搶救及時，除了失血過多，楊志偉並無大礙，只是身體需要慢慢調理。

急救車「滴嘟滴嘟」地慘叫著開走了，重案組卻還在，就如於導所言，初步判斷兇手就隱藏在劇組工作人員之中，究竟是誰？警方正在一一排查。

娛樂圈信息傳播迅速，案子產生的負面影響甚是嚴重，警方也覺得棘手。

溫以言拍拍於導，「沒事的，我看了下志偉哥的面相，大富大貴。」

於導回頭。

溫以言繼續，「此次必然會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可是神運算元溫天師，別這樣嘛於導，我說的話你還不信啊？！」溫以言插科打諢，企圖讓於導放寬心。

於導：「我信。」

由群眾變身的犯罪嫌疑人：窩們也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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