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六章

【第六章】

綾瀨想回家去看一看變化，但是次日正是周五，是泉新一與伊藤加奈見面的日子。

那麼就暫時把回家的計劃放到周末。

「為什麼？」

「因為需要了解伊藤加奈呀。」

「你已經說過這個原因了。」

「她能感知到寄生獸的腦波。」

「這個也說過了，綾瀨。」

「那麼有什麼不對嗎？是不想與她單獨相處？」

「關鍵就是單獨相處……為什麼你和島田秀雄要躲到包間里啊。」

「你容易打開她的防備，我們在旁邊會讓她保留話題呀。」

綾瀨將不情不願的泉新一說服后，拖走島田秀雄坐在壽司店的包間里，一同等待伊藤加奈的到來。

綾瀨明白，作為寄生獸的本能反應，島田秀雄對伊藤加奈的態度是「殺之後快」。

假如島田秀雄坐在伊藤加奈的面前，她會感應到危險而掩蓋心裡話。不，另外一個原因，即是伊藤加奈期待的是與泉新一的見面，如果讓她單獨與泉新一見面，可能會因為心態的積極成分而吐露更有價值的信息。

伊藤加奈對泉新一抱有愛慕之意。

綾瀨雖然沒有同島田秀雄這幫寄生獸一樣用「她想和泉新一交.配」這種沒有節操的話語評價她，但是，伊藤加奈對泉新一的積極是顯而易見的，她對他抱有極大的興趣和親近。

比如誠實的島田秀雄又說了句：「那個想和泉新一交.配的女孩來了。」

寄生獸的不解風情已經令綾瀨習慣。

但是習慣並不妨礙綾瀨為此感到彆扭，她點了六人份的食物后便托著腮感慨一句。

「小秀雄如果能有點情趣就好了。」

「？」

為此困惑的島田秀雄總會令綾瀨心中感慨煙消雲散，唯留下對他的無奈與喜愛。

喜愛？

不能否認，綾瀨認為島田秀雄可愛，自然是有著喜愛的意思。

這是理所應當的。

「那個，你怎麼會認識綾瀨？」

「我怎麼會認識綾瀨？這個嘛……是因為半個月前在賣場強烈地感應到你在那裡，但是認錯人了，綾瀨當時就在那人身邊。」

「……是島田秀雄。」

「確實是這個名字。其實……不只是你……現在這家店裡，我能感應到還有一個……不，兩個人在。」

果然感應到了島田秀雄以及綾瀨。

綾瀨一時分神，對伊藤加奈的注意力略為分散。

伊藤加奈的聲音卻繼續被感知著。

「咦？……只有一個人？」

是伊藤加奈略帶困惑的聲音。

綾瀨略微思索，與島田秀雄的視線相接，從他冰冷的目光里看出了「原來這樣」的意思。

「那麼，伊藤加奈能感應到寄生獸。但或許因為我不是寄生獸，因此只有在我鎖定她的腦波的時候，她才會感應到我的存在。」

綾瀨說著，挑了一片三文魚刺身餵給島田秀雄。

這樣的行為似乎已經成為了生活里的習以為常。

綾瀨與島田秀雄在他人眼中應該是在交往的情侶，同吃同住親密之至。

但是，沒有牽手，沒有親吻，更沒有眼底的繾綣情意。綾瀨與島田秀雄之間只有冷漠與平靜的雙眼對視。

或許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並不重要。

綾瀨將人類食物喂到島田秀雄的嘴裡，島田秀雄將她餵給他的人類食物咀嚼併吞下。這樣就足夠了。

只是兩個個體之間的往來，可能會演化為兩個種族之間的互動。

綾瀨換了海膽刺身餵給島田秀雄，「別殺她。」

島田秀雄略微皺起眉頭嘗試未曾試過的食物，慢慢咀嚼著問道：「為什麼？伊藤加奈發現我們的存在，是危險人物。」

「我想多觀察一下了解她的態度。況且，泉新一絕不會看你殺了伊藤加奈。」

「是嗎？他的右手也想殺伊藤加奈。」

「那也只是想，泉新一不殺，米奇也沒有辦法。」

島田秀雄沉默了一下，「寄生失敗果然很糟。」

「但對寄生獸來說，也是一條道路呀。總之……先讓我跟伊藤加奈接觸吧，你知道，我也不會讓寄生獸暴露在危險里。」綾瀨說完，把島田秀雄表現出比較喜歡的海膽刺身再餵給了他。

確實是島田秀雄喜歡的食物，他吃了海膽。

假如島田秀雄不喜歡某種食物，他會拒絕吃下。至於他喜歡，綾瀨在他咀嚼食物的時候已經發現了規律。

因為喜歡，所以眉頭會漸漸舒展開。

「那就吃這個？」

綾瀨見島田秀雄依舊吃了，眼裡不禁蔓延出笑意來，伸手挽住他的胳膊，順勢靠上他的身體，用另一隻手夾了海膽刺身湊到他嘴邊。

「對了，在我住的地方我也偶爾會感覺你在附近……但是有時候是女人，有時候是男人，還有時候是老人……」

「等等，你住的地方？你住在哪裡？」

「哈？問我的住址……你想去找我嗎？我住在東福山市哦。」

綾瀨正咀嚼壽司的動作略微停頓了一下，她微微皺眉問向島田秀雄：「廣川先生是在競選東福山市市長吧？」

「對，所以要儘快處理伊藤加^H小說奈，否則對廣川那邊很不利。」島田秀雄再次起了殺意。

綾瀨微微沉默，接著繼續吃著壽司，空下來的筷子夾了個海膽刺身餵給島田秀雄，「我明白了。」

並不想殺人，不願意殺人。但是如果在無法糾正事態發展的情況下，殺人也並非不行。

但是，一旦殺人，不是和原本憎恨的人類屬於一樣的類型嗎？

——不，不是一樣的。

即使同屬犯罪，綾瀨堅信一切都是為了更光明的社會，而非為了私慾私利而危害整個世界的罪犯。

不能殺人。

被告發的話，就沒有任何希望了。

假設伊藤加奈選擇暴露寄生獸的存在，那麼……必須殺她。

在絕對大於個人的全球利益面前，個人的感情必須退讓。

綾瀨頓時失去了食慾，並且感到陣陣襲來的疲倦。

想到殺人的極大可能性，她愈發感到心中作嘔，可是大腦卻冷靜的給予她「殺人即最迅捷的解決方法」這樣的指示。

真是令她煩躁透了。

想來泉新一也記得綾瀨曾說過的廣川先生，綾瀨聽見他的聲音帶了些焦急。

「東福山市……加奈，你聽我說，絕對不要接近那些傢伙！」

「怎麼了嗎？可是你一來到附近，我就會感覺到……為什麼會對你產生呢？認錯人也只是小概率，所以……」

「這絕對不可以！！」

「什麼？」

「……」

「表情又變得可怕起來了，你在想什麼呢？」

「可怕……對，加奈，你感覺到的就是可怕的存在，帶有同樣危險電波的東西吧？」

「噢——那你也是帶有危險電波的人了？」

「不錯！我也是……所以……加奈，像那種帶給你類似感覺的人，都不要靠近！」

「……」

「絕對不能靠近他們……」

「……噗…哈哈…哈哈哈哈！不要讓我笑死……哈哈……」

「加奈！」

「是，是，哈哈……你真幽默……」

「……」

泉新一顯然失敗了。綾瀨無聲嘆了口氣。

像伊藤加奈這樣對他懷揣著懵懂春心的女孩子，在目前的情況下是絕不會認為他是危險人物——畢竟泉新一本身就是感性的好人。

但是泉新一的話卻給了綾瀨一個靈光一閃的主意。

「啊，島田。」

「什麼事？」

「你故意在伊藤加奈的附近獵食吧，讓她看見，但別殺她。」

「不殺她了嗎？」

「假如伊藤加奈向其他人暴露她的感應能力並且被相信的話，就殺吧……怎麼樣？」

「我可以配合……人類為什麼會想這麼複雜，明明只要殺掉就可以解決。」

「如果是泉新一的話，就可以解釋給你，那叫善良。」

「是嗎？」

伊藤加奈是一個很主動的女孩。

在吃完飯表示該各自回家時，她很自然的對泉新一提出了送她回家的要求。

泉新一答應了，綾瀨想他是為了防止伊藤加奈出意外。綾瀨並沒有跟去，畢竟伊藤加奈擁有辨識寄生獸的感知力，在店裡可以假裝路人，但走在路上是會被發現她在盯梢的。

在泉新一和伊藤加奈離開后，綾瀨摸了摸微微有點起伏的小腹，側頭對島田秀雄說了語氣很平靜的話。

「最近肚子開始變大了……綾瀨玲花的生日是一月三日，到那天我們去辦結婚證吧。」

「好。」

次日早上，回到鎌倉市的綾瀨只見到了父親。

削瘦下來的綾瀨先生眉宇間帶著郁色。

他在院子里給莎莉喂狗糧，察覺到綾瀨的視線時，他抬頭與綾瀨的眼睛對上了。

綾瀨沒有轉身就走，一半的原因是因為被爸爸看見產生的僵硬，一半的原因是不舍。

……想問姐姐的事情。

爸爸瘦了。

綾瀨先生看了她一會兒，面對陌生人的眼神卻漸漸變了。

他神色遲疑，同時朝門外走，眼神中帶著一絲不確定的希望。

「千秋？是千秋嗎？」綾瀨先生站在院門前，朝對面的綾瀨問道。

——爸爸！

差點衝口而出的呼喚被強行咽了下去，綾瀨往後退了一步，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我是綾瀨千秋的朋友……先生。」以為會很艱難，但是和離開時一樣，說出口就輕鬆起來。

謊言一旦進行，就變得輕而易舉。

連自己都會認為真相就是這樣。

綾瀨晴海確實成為了警察。綾瀨先生告訴了綾瀨這件事。

原本計劃考取東大的綾瀨晴海不知使出什麼辦法以高中畢業生的身份通過鎌倉市警署的測試被錄用，進入了警察院校。

雖然警察院校與軍校是一樣的，規矩是入學即入警，但是綾瀨晴海會出現在廣島市——這不科學！

綾瀨卻無法找出合適的話題詢問綾瀨先生，即使問了，他也會產生疑惑而不回答。

明明需要十個月的培訓才可以分配到地方警署進行實習的綾瀨晴海，是為什麼出現在廣島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