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毒舌音樂人(六)
氣氛有些奇怪。
嚴季佳又開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大口,冰涼的口感讓他的心跳安穩了一點。他沒有轉頭去看楚默,似乎很專註於啤酒罐上印的字似的,一直在盯著手中的罐子。
大概是出於想逃避的態度,他拙劣地轉移話題:「假音再練練,那個音色是能慢慢調整的。」
「嗯吶,」他聽到坐在身邊的姑娘軟軟地開口,又沉默了片刻后才接著說:「嚴老師,我喜歡你。」
對付這種習慣於縮在自己的保護殼中的人,不直白點是不行的。
嚴季佳是那種用毒舌、用討人厭來包裝自己的人,因為他內心深處是擔心別人不喜歡他的,於是他決定自己先不喜歡別人。這樣,當發現沒人喜歡他的時候,他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是我先不喜歡他們的;我也不喜歡他們。
即使嚴季佳發現自己可能被人喜歡上了,仍然會自欺欺人,忽視這一點。所以楚默選擇在喝了啤酒後開口,就好像一個慣常害羞的女孩兒喝了點酒忍不住袒露心跡一樣。原著從來沒提過他和林欣悅是如何在一起的,但楚默知道他是如何喜歡女主的。他面上仍舊是那副挑剔龜毛的樣子,不敢告白,直到女主跟別人在一起了才後悔。
嚴季佳被嚇到了。
他僵硬得甚至不敢動彈,更別說去看看楚默的表情了。
他突然想起幾周前的一個晚上,在另一個聲樂教室里,這個姑娘也是用如此認真的語氣告訴他,嚴老師,我真得很喜歡唱歌。
明明他很想說點什麼,可他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也開不了口。
嚴季佳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的喉嚨乾澀得可怕,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楚默放下啤酒罐,雙手撐著地,爬到他跟前看著他。她的動作很自然,帶點酒後的慵懶,沒有絲毫勾引的成分。
這下嚴季佳想刻意不去看她都不可能了。
楚默的皮膚細膩光滑,就像上好的白瓷,即使靠得這麼近也看不見毛孔;扎的馬尾有些鬆鬆地墜在腦後,隨意卻十分襯她此時的表情;額前有一縷髮絲垂下,叫人忍不住想幫她把頭髮別到耳後;她的眼睛很漂亮,水蒙蒙的,深棕色的瞳仁里印出他的模樣,彷彿整個眼睛都只剩下他;她的唇是漂亮的粉色,唇角還沾著些啤酒泡沫...
她離得太近了。
嚴季佳甚至能聞到她呼吸間淡淡的酒味。
楚默停在那兒沒再往前爬,似乎困惑自己在做些什麼,又盯著他看了幾秒,那眼神天真中帶著不自知的誘huo,專註極了。然後她微微抬起頭,緩緩閉上眼睛。
她的睫毛都在顫抖。
彷彿受到蠱惑似的,嚴季佳慢慢靠近眼前明顯準備好接吻的姑娘。
他不受控制地靠近她,秉著呼吸,嘴唇微張,好像能聽到兩個人的心跳,撲通撲通,聲音大得可怕。他聞到那姑娘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和啤酒味,感覺到她身上的熱度,她的臉紅得好看卻不自然,明明還沒碰到,可嚴季佳就是知道,她的臉頰保管熱得燙手...
楚默喝醉了。
意識到這點,嚴季佳在距離對方不到兩厘米的地方停下,突然清醒。
落荒而逃。
還剩大半打啤酒沒喝,嚴季佳自己喝的那杯被他打翻了,啤酒撒了一地。他鑰匙也忘了拿,就丟在啤酒里。
楚默抬起眼,要是嚴季佳還在,估計會很驚訝:這會兒她眼中哪裡還有什麼迷離,哪裡還有什麼迷戀,哪裡還有什麼亮晶晶。
有的只有冷清和清明。
她忍不住嗤笑出聲,用指頭挑起浸在啤酒中的鑰匙,去沖了沖水,用紙巾擦一遍,就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趕在九點半的宵禁前她回到了宿舍,這裡距離練習室並不算遠。
現在已經只剩下15個選手了,再也不用像開始時那樣六個人住一個寢室,每個寢室配一個小衛生間,有淋浴。楚默這個房間里其他五個人都被淘汰了,只剩下她自己,所以她也壓根不用顧忌別人,邊沖澡邊查看系統。
嚴季佳果然如她所料地在周圍晃悠了會兒,直等到楚默離開大樓才回去找鑰匙,並且抓狂地發現鑰匙不在了!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十分自覺地把撒了一地的啤酒和剩下的罐子一起收拾了,免得明天別人來的時候發現不對。
楚默沒有收拾,一方面是因為本來時間就晚了,再收拾她可就趕不回來了,另一方面是一個有些醉的人怎麼能好好地打掃完殘局呢?
至於鑰匙...製造再一次私下接觸的機會是一方面,更多地是為了表現她的確醉了,失去了思考能力:因為喜歡他,所以喝醉了都記著幫他收好鑰匙,只是忘了對方沒鑰匙沒法開車沒法回家,他肯定會回來取,怕鑰匙弄丟就直接帶走了。
嚴季佳簡直要氣炸了。鑰匙不在,可他記得自己進練習室門的時候手裡還拿著呢,也就只能丟在練習室了。
他在對面的便利店吃了一盒泡麵,等看到楚默離開才重進來,結果沒找到鑰匙!地上還一團糟。他認命地打掃完,打算打個車回家,卻想起來自己家的鑰匙也和車鑰匙掛在一起,想去酒店睡,但身份證落在車上,沒有鑰匙車門鎖著沒法拿!
簡直是倒霉透頂!
嚴季佳翻了半天手機才找到一個朋友願意收留他一晚上,垂頭喪氣打了車過去湊合了一晚。
躺在別人的床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閉著眼睛不由自主想起剛剛發生在練習室的事。
楚默說喜歡他——不可能認錯人,在表白的時候她清晰地說了嚴老師三個字。
然後她湊過來,閉上眼睛抬起頭,等待他的吻。
他看到她的睫毛在顫抖,彷彿被蠱惑一樣靠過去,連鼻息都糾纏在一起。
然後——他被自己嚇到了,慌不擇路,跑了。
嚴季佳氣惱地又翻了個身,也不知道自己在氣惱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