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你還活著，真好

陸言川轉過身，唐詩笑盈盈地看著他，陸言川一直不理解，為什麼唐詩對他總是有著用不完的熱情，不管他怎麼冷落她，傷她心。她總是這樣笑著，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死心塌地地在守護在他身邊。

「言川，進去吧。」唐詩見陸言川並不答話，便上去拉他的手。

陸言川不露痕迹地躲開，與唐詩擦肩而過，自顧自往裡走。

唐詩站在原地蹙了蹙眉，跟著換上她的招牌笑容，才加快步子跟上陸言川，「言川，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陸言川頭也不回，「我晚上有事要出去。你自己吃吧。」

看著陸言川的身影消失在迴廊里，唐詩的笑容漸漸僵在臉上。

過了好一會兒，唐詩拿起手機，果然有一條簡訊，來信人是羅佑婷。她嘴角勾了勾，沒錯，照片是她給羅佑婷的，也是她故意讓陸碩英和羅玉琪知道陸言川還活著的事情……就算陸言川沒那樣的心思，她也要幫他奪回他該有的東西。

這只是個開始。

羅佑婷的信息中說，羅玉琪和陸碩英回去以後就一言不發地進了卧室，陸荊年並沒起疑。

唐詩收了手機，正準備進去找陸言川，就看到陸言川換好衣服出來了，見到她點了點頭，「我出去一下。」

「言川……」唐詩的話沒說完。陸言川就已經走出了咖啡店，她剩下的話被關門聲阻斷。

唐詩深深地嘆了口氣，真的感覺越來越抓不住陸言川了，這樣遲早會失去吧？

……

沈以寧洗漱完畢。往臉上塗著晚霜，陸荊年走到她後面，隨意地瞥了眼鏡子中的沈以寧，問，「該準備的都差不多了吧？」

沈以寧不解，轉過頭反問，「準備什麼？」

「新千交接。」陸荊年眸子低垂了垂，並沒有不耐煩。

沈以寧反應過來，還是有些茫然，「這麼著急嗎？」

陸荊年睥睨著沈以寧，沒有說話。

沈以寧委頓著臉色。「陸荊年，我真覺得沒有必要這麼做，新千雖然有問題，但也沒到救不了的地步……」

陸荊年不耐，「按我說的做。」

沈以寧早知道陸荊年的決定不容置喙，也只是不死心地試一下，並沒有抱太大希望，只是到現在沈以寧都不知道陸荊年為什麼突然這麼堅定地一定要她把新千送還給沈志雄，「陸荊年，你收了我爸多少好處啊？」

轉念一想也不太可能，陸荊年那麼有錢。沈志雄哪有賄賂他的能力？上扔低扛。

觸到陸荊年的眼神，沈以寧乖乖閉嘴，「行行行，你說了算。」

陸荊年很滿意沈以寧的服從，轉身要上床睡覺。沈以寧跟上去，扯住陸荊年的袖子，「陸荊年，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

陸荊年眉頭皺起，掃了沈以寧一眼，沈以寧咽了口口水，硬著頭皮開口，「我想不明白，為什麼羅佑婷居然連自己的親表哥都不認識？她是不是傻？」

這個疑問困擾沈以寧很久了，她之前以為是陸言川不願意回陸家，所以才叮囑羅佑婷不要告訴陸碩英的，可是今天才知道，羅佑婷壓根就是不認識陸言川。

這太奇怪了。

陸荊年掀起被單的手稍頓了頓，「你想知道？」

沈以寧連忙狗腿子一樣幫陸荊年掀開被子，用手拍了拍床單，又吹了吹，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一臉諂媚地看著陸荊年等他的答案。

陸荊年看到沈以寧這樣的表情不由地無聲地笑了笑，比起最開始那個對他長滿了刺的沈以寧，他更喜歡現在這個。

見陸荊年笑了，沈以寧更是要順桿爬，搖著陸荊年的胳膊，「老公，你就告訴我嘛，拜託啦。」

話說完，連沈以寧自己都有些愣住了，撒嬌的口吻太陌生，甚至都有點不像她自己了。

陸荊年短暫地想了想，眼珠子輕輕地轉了轉，「你想知道就坐下，我告訴你。」

沈以寧「哦」了一聲，迅速地在竄上床，躺在陸荊年旁邊，「說吧。」

陸荊年望著虛空發了一會兒呆，沈以寧知道他是在思考，所以忍著好奇心沒有打斷他，冥思時候的陸荊年，輪廓分明，眼神迷離，帥的想讓人立刻把他撲到。

沈以寧眨了眨眼睛，為剛才突然萌生出來的邪惡想法感到羞愧，陸荊年在替她答疑解惑，她居然想著睡他，簡直喪心病狂！

陸荊年清了清嗓子，沈以寧立刻摒除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聚精會神地看著陸荊年……

當時的陸家，還是人丁最興旺的時候，陸家家主也就是陸荊年的爺爺陸德昌膝下有四個兒子，陸碩英是老三，陸德昌重男輕女，曾說過誰給他生下孫子，就將唯森傳給誰。

很幸運的，羅玉琪先懷上了，自然就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可是醫生檢查后說，羅玉琪肚子里的這個孩子發育不好，就算生下來也活不下去，建議羅玉琪流掉。

在當時的情勢，如果羅玉琪流掉孩子，說不定其他三人就會後來居上，所以陸碩英怎麼也不答應，執意要將孩子生下來。

孩子生下來，不想竟比醫生預料的還要嚴重，娘胎裡帶出來的白血病，而且，還是罕見的陰性血，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血型合適的女人，卻因為沒有親屬關係無法匹配。

可陸碩英不放棄，他為了能夠順利繼承唯森，對外宣稱帶著孩子去國外療養，同時又逼迫這個女人為他懷孕，強制性地生下了另外一個孩子，作為前面這個孩子的「活血型庫」。

無形中調換了兩個孩子的身份，明裡讓弟弟代替哥哥的身份活著，暗裡卻只是給哥哥取血治病的血庫。陸家人見到的、接受的都是弟弟，卻沒人知道陸碩英和羅佑婷真正的孩子因為需要治療的原因，從來就沒有在陸家人視線里出現過。

……

沈以寧瞪著眼睛，愣愣地看著依舊涼薄的陸荊年用不痛不癢的口吻講完這個故事，臉上卻沒有一絲變化。

她不傻，是個人都聽得出來，故事的哥哥是陸言川，而那個被當做血型庫的弟弟，就是陸荊年。

怪不得陸荊年看陸言川的眼神，充滿了蝕骨的恨意。

怪不得陸荊年對陸碩英和羅玉琪從來沒有好臉色。

怪不得陸荊年眼底是對這個世界的絕望。

怪不得陸荊年的身份證上是陸言川的出身年月。

怪不得羅佑婷不認識陸言川，她甚至連意識到沒有。

沈以寧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完完全全地表達她對陸荊年的心疼。她看著陸荊年，呢喃著叫道，「陸……」

陸荊年冷冷地打斷她，「我告訴你不是為了你的同情。」

若是以前，沈以寧一定會罵陸荊年太囂張，可現在她一個不好的字眼都說不出來。其實不是同情，而是心疼，她心疼他背負著救治哥哥的使命來到這個世上，心疼他不能像個正常的孩子一樣長大想，心疼他現在這張冰山臉背後，受了這樣重的傷害。

沈以寧紅著眼圈，抱住陸荊年的胳膊，「睡吧。」

陸荊年一低頭就看到沈以寧黑黑的後腦勺，小鳥依人地偎在他胸口。他微微地皺了皺眉，這是他第一次，跟別人提起自己的過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告訴沈以寧這些，只知道，說出來，心裡突然空了好大一截。

「陸荊年，以後我會永遠在你身邊守護你，不會再讓你被人傷害，哪怕是陸言川，也不行。」沈以寧閉著眼睛，輕輕地、小聲地、溫柔地說道。

陸荊年心裡一下子像被電流擊中，全身都麻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摟緊沈以寧，她的最後一句話，真正地打動了他，他想再確認一遍，於是問，「陸言川也不行？」

沈以寧點點頭，「嗯，誰都不行。」

陸荊年笑了，沈以寧雖然看不見，但她知道，這個時候的陸荊年是開心的。

沈以寧突然想起來陸言川向她解釋的時候說過，連陸言川自己，也不知道五年前為什麼會抱著別的女人，又剛好被她看見導致誤會。

現在一想，很有可能就是陸荊年乾的吧？因為恨，所以要毀掉陸言川的愛情，才覺得平衡。

可是，沈以寧怎麼忍心再責怪他？

……

沈以寧又做了個夢，夢中陸荊年身上扎滿了抽血的針管，他痛苦地看著她，對她伸出手，聲嘶力竭地求助，她想跑過去救他，卻突然被趕來的陸言川抓住了，陸言川還是當年的學生打扮，燦爛地笑著，叫她不要過去。

陸荊年痛苦地蜷縮在一起，微弱地求助，可是陸言川把她攥地死死的，還陰冷著臉威脅她，「以寧，你要是去救他，我就殺了你們……呵呵呵……」

沈以寧「騰」地一下子坐起來，因為害怕還出了一身的虛汗，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靜了兩秒后連忙扭頭去看，床那邊已經空了，沒有陸荊年的影子。

「陸荊年，陸荊年！」沈以寧掀開被子光著腳朝著衛生間跑了過去，腦子裡就一個想法，必須要確定陸荊年還在才行。

衛生間門開著，沒有人。

「陸荊年，你在哪兒？」

正喊著，陸荊年推門進來，聽到沈以寧叫他名字，隨口應道，「我在這……」

「里」字還沒落地，迎面撲過來的沈以寧就二話不說鑽進了他的懷裡，雙手死死地箍在陸荊年腰上。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氣，陸荊年竟然感覺到有點窒息。

他心中一軟，安撫地摸了摸沈以寧的頭，用難得溫柔的口吻問她，「怎麼了？」

沈以寧抱著不肯撒手，第一次發現陸荊年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我夢到你要死了……你還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