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去留
登基大典后便是宮宴,蘇七作為未來的皇后,自然是要參加的。宮宴的禮服在前一天就由壽仁宮的玉嬤嬤親自送來,並帶來了太皇太后的話,「老佛爺說了,還請蘇七娘子明日早些入宮,她老人家多日未見姑娘,可是想念得緊。」
蘇七福了福身,扯動著嘴角應了聲「是」。
因還在孝期,玉嬤嬤別的話也不好多說,定了明日進宮的馬車,便回了宮。
太皇太后問道:「那丫頭都說了些什麼?可是還在傷心?有沒有瘦了許多?」說著又嘆氣起來,「她嫡親的祖母才走,雖說與那孩子接觸少了些,可哀家知道那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與國公夫人又是那般的親厚,心裡頭自然是難過的,真真是難為了那孩子。」
玉嬤嬤也就站在一旁不好再多說什麼。
轉眼便是第二日晚的宮宴。蘇七坐著宮裡頭的馬車徑直到了壽仁宮。
太皇太后早就領著太后在宮門口迎接,見了面自然又是好一番的行禮問安,太皇太后拉著蘇七的手一陣感嘆,「瞧著瞧著又瘦了,手這樣的涼,都已經開春了,可帝都不比岑州,到底還是倒春寒,冷著吶,你出門可得記得多穿幾件。」進了殿,又趕緊吩咐嬤嬤們端來湯茶和點心,道:「雖說是宮宴,可來的人多,御膳房又得顧著這麼多人的口味,膳食能好到哪去,現如今離開席還有一段時間,丫頭你就先到哀家這用用點心。好歹墊墊肚子,瞧瞧你這沒了肉的臉,哀家瞧著都心疼。」
蘇七也不推脫,撿著自己喜歡的用了些,又陪著太皇太后和太后一番閑話,直到宮宴開始。
蘇七的位子安在了公主裡頭,下手便是祺靈郡主。因著心裡頭還有事,是以觥籌交錯間蘇七都是冷著張臉,又因方才在壽仁宮吃了個六分飽,瞧著那些精緻的膳食自然就沒了下筷子的心思。
這些都讓慕容欽給看在眼裡。
散了席。不待玉嬤嬤前來相請。邵公就早一步將蘇七帶到了御書房。
慕容欽靠在織金軟榻上,眯著眼假寐。
蘇七屈膝行禮,卻被那廝一把拉起坐到了他懷裡。
濃厚的酒氣襲來,蘇七暗暗皺了眉。
「胃口不好?今兒個瞧著你在宴席上沒吃兩口。朕讓御膳房特地熬了些小米燕麥粥。還有百合湯。你多少再用些。」
蘇七想了想玄武逸城的話,輕輕點了點頭。
待到膳食呈上來,蘇七親自給慕容欽也端了盞百合湯。道:「陛下今日多飲了些酒,想來在宴席上也是沒有安心吃兩口的,等會子酒氣上來只怕就難受了,不如現在用些湯水暖暖胃。」
正在此時,玄武逸城求見。
慕容欽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瞧了瞧蘇七,又皺起眉,方才命人請進來。
蘇七是他臨時起意叫來的,原本聽壽仁宮那邊的意思是要在皇祖母那將息一晚,玄武逸城定是知道了消息急趕著過來的吧。
慕容欽的面色就沉了兩分。
行禮問安,慕容欽特地賜了座。
玄武逸城也不客氣,直接坐到了蘇七身邊,還笑著道:「想不到陛下這兒還有這等美食,方才弟弟在宴席上總是被那些個老頭子纏著不停地喝酒,味都沒來得及好好吃上兩口,正好這會子肚子餓了,陛下若不嫌棄,弟弟就不客氣了!」
說完還不待慕容欽出聲,自顧自端起蘇七跟前的碗大口喝起湯來,邵公見狀只得重新呈上一碗。
慕容欽瞧了瞧,重新閉上了眼,道:「自家人,你還要跟朕客氣什麼。」
玄武逸城嘴角的笑就隱了去,餘光瞧著蘇七不注意,在那晚新端來的碗里撒上了指甲蓋了藏著藥粉。
蘇七先用了些粥,接著便喝起了湯,玄武逸城每瞧著她吃進一口,左胸口便要痛上兩分,好不容易等到蘇七吃完,他只覺得自己的後背早已經汗濕一片。
好在玉嬤嬤覲見,說是太皇太后給送來些吃食,放在小廚房裡正在熱著,又說了好話,蘇七謝了恩,免不得要親自去送送這玉嬤嬤。
玄武逸城起身告辭。
在御書房的轉角見到了與玉嬤嬤傾身說話的蘇七,自然就走了過去。
玉嬤嬤很有眼色的轉身走了,玄武逸城卻一把將蘇七帶到了一間隱秘的屋子。
門一關上,他就迫不及待地道:「我要走了……一應行李都準備妥當,又有西城侯協助,自然是萬無一失,你放心!」
蘇七聞言,隔了半晌方才輕輕點了點頭。
自從自己用嫁入皇宮為條件換來玄武逸城回國后,她就知道這是遲早的事,只是而今聽聞心裡頭還是止不住的嘆息,莫名其妙的竟然還有傷感。
「可惜,最終我也沒能替你解了咒殺之術的毒,你日後……多保重!」
玄武逸城聞言眼裡頭便是一片痛楚,他一把抱住蘇七,緊緊的,頭埋在她的發間,聞著那熟悉的清香,心裡頭的痛楚越發沉重。
他喃喃道:「別怪我,蘇七,你別怪我,日後你在皇宮裡,祺靈那丫頭定會時常進宮來的,你有什麼不舒心的事情大可以找她……」
說著玄武逸城推開蘇七,拉著她往御書房走,卻在拐角停住了腳。
他磨砂著手裡冰涼一片的小手,瞧著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龐,眼眶便紅了,他嘶啞著聲音,低聲道:「去吧,你身上的噬魂引必須得解,今晚便是最好的時機!」
說完,推了蘇七一把。
蘇七一個踉蹌差點就倒在了地上,幸好邵公手疾地扶住了。蘇七心裡頭很是納悶,可一回頭,哪還有玄武逸城的影子。
直到回到了御書房,蘇七還是沒弄明白玄武逸城那廝方才的話。
直到……直到慕容欽呵著濃厚的酒氣,一口咬住了蘇七的唇,頓時蘇七全身一顫,只覺得丹田裡一團火直往上冒,還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癢,四肢百骸都酥軟起來,蘇七忍不住就呻吟出聲。手也不自覺的就環住了慕容欽的脖頸。張嘴吐舌,主動迎合上去。
慕容欽先是一愣,接著歡喜便從心底溢出來,一翻身直接將蘇七壓到身下。手探進了蘇七的衣襟里。直接遊離到了胸前柔軟。
丹田的火就越發的燒得熱烈。只覺得那雙探進來的手無比的清涼舒服,蘇七越發呻吟起來,甚至自己的手也遊離到了慕容欽的腰間。
邵公在門口見到此番情景。揮手將服侍的人都喝退了,自己親自守在御書房門口。
御書房內**燒得熱烈,慕容欽好不容易喘一口,鬆開蘇七,瞧著她面色通紅,半眯著眼,不停呻吟的模樣,下身就越發硬得疼。他想蘇七遲早都是自己的人,如此倒不如今夜好了。
慕容欽就俯下身一面吻著一面開始脫蘇七的外衣。
此刻蘇七的意識已經開始不清白起來,她只覺得自己身上很熱,心口很熱,私密處更是出奇的癢,她不滿足於這般輕輕巧巧的親吻,只覺得自己想要的更多,可是到底想要什麼卻不知道,想著若是玄武逸城在就好了,那廝那般壓著自己強吻時,她心底是說不出的愉悅,可是而今……
玄武逸城說他要走了,就在今晚,還說對不住她,她蘇七身上的噬魂引必須要解……
對!那廝方才說的正是噬魂引!
蘇七一個機靈,身子一顫,接著便用力推開慕容欽。
奈何她而今四肢酥軟,面色緋紅,衣衫半褪,慕容欽瞧著只覺得這是阿七在害羞,他一口咬到蘇七的耳尖上,舌尖反覆****,越發輕柔的撫著手中柔軟,吐氣如蘭,「阿七,阿七,阿欽好喜歡你,好喜歡……」
這話如同一把刀子般直接刺進了蘇七的心口,眼一紅,淚珠子就滾落下來……
喜歡?慕容欽竟然還能說出喜歡?
喜歡她,就要這般不擇手段的將她弄進宮來,喜歡難道就是能夠下毒手殺了她的祖母,喜歡難道是這般強要了她?
他慕容欽的喜歡何其醜陋,她蘇七不要,堅決不要!
蘇七用盡全身力氣掙扎,甚至在慕容欽的舌頭再度伸入口中時一口就咬了上去。
慕容欽吃痛,揚起了頭。
蘇七眼角的淚珠子卻落得越發厲害。
她道:「為了能夠解這個噬魂引,竟然能夠將春藥下到我碗里,可是即便如此,慕容欽我仍然不稀罕你的援手,我即便是死也不要這般的法子解噬魂引!」
「你的喜歡,我蘇牧梨生生世世都不要!」
「我恨你,到死都恨你!」
「你竟然殺了我祖母!」
慕容欽一僵,面上便越發黑沉起來。
原來,蘇七都知道了!
他一翻身便下了塌,可是回頭瞧著蘇七面上不同尋常的緋紅,心頭還是忍不住一痛。
蘇七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昏迷的,只知道隱隱約約間聽到邵公的哭求,以及慕容欽的呵斥。
邵公一把抱住慕容欽的腿,哭求道:「陛下不可,陛下不可啊!」
慕容欽卻一腳踢開了,「噬魂引的解法除了身心融合便只有這個法子,阿七恨我,定是死也不願和我一起,我除了這般還能怎樣?」
「可是,可是這個方子太危險了,陛下您是天子,您的血便是龍血,豈能將心頭血取出,若是一不小心傷及心脈可怎麼是好?況陛下身體方才大好,這般取骨取血,豈不是又傷龍體?」邵公跪爬過來,繼續哭道。
慕容欽望了軟榻上的身影一眼,痛心地一閉眼,揮手直接下去,鋒利的刀尖立馬便是鮮血淋漓,他接著一刀直接斷了右手尾指……
《巫神語》最後一章記載,噬魂師取其心頭血、骨及肉。研磨加發加九葉七花,或可解噬魂引之毒!
無論如何,他都必須一試!
慕容欽眼一閉,淚水滾滾而下。
一個時辰后還是沒有得出個定論來,仁德皇帝散了眾人,讓畢福全將御書房外跪著的二人帶了進來。
仁德皇帝開口說道:「你二人都不是此去西北的最佳人選,玄兒定了將軍府蘇家的娘子,你皇祖母的意思:你年紀大了,自然是越早成婚越好,雖說是娶側妃。可這畢竟是你第一次正正經經的娶回王府。自然不能隨意了之,寡人已經囑咐皇後為你操辦婚姻大事了。欽兒也與穆家的穆九有了婚約,穆老帝師跟太後娘娘說念及穆九年紀尚小,希望在家裡多留些時日。寡人已經應允了。只是這婚事可以晚些時候。這訂婚之事卻是不能再拖,寡人一併交由了皇后操持,你二人。一個忙著成婚一個忙著定親,皆是有了婚約之人,寡人若在此刻派遣你們前去西北瘟疫之地,只怕會被人詬病,別的不說,太後娘娘那定是不會允許的!」
「皇舅父——」
「父皇——」
兩人異口同聲喊了出來。
「好了,此事寡人自有打算,容不得他人干涉,你們安心留在帝都為自身大事準備著,別的不要再多想了,都退下吧!」仁德皇帝揮手道。
玄武逸城與慕容欽只得齊聲應「是」,退了下去。
玄武逸城立馬轉去了壽仁宮,慕容欽卻是二話不說出宮去了紫雲山澗。
前去西北支援的人馬於明日午時動身,兩人皆知耽擱不得。
仁德皇帝透過黑漆金絲雕花楠木大窗望著兩人背道而馳的身影,龍眼裡晦暗不明,即便是近身服侍了幾十年的畢福全也猜不出這位陛下此刻是欣慰還是憂愁。
紫雲山澗里,慕容欽進了穆老帝師的書房,二話不說直接磕了個頭,接著便是來了句,「還望穆老帝師成全。」
穆九尚在一側侍候著祖父筆墨,見著這樣一幕,她已經目瞪口呆。
穆老帝師慈愛地囑咐她下去,等到書房的門掩緊了,他方才起身問道:「慕容欽皇子前來,是要老夫成全你救國救民之心,還是要老夫全了你愛護蘇家七娘子之心?」
慕容欽抬頭,望著高高在上笑得坦然的穆老帝師,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日,穆九躲在穆老帝師的書房外偷聽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裡頭兩人到底說了些什麼,只是後來慕容欽皇子出來時明顯的輕鬆下來,還問她:「西北歸來,需要我給你帶些什麼嗎?」
穆九紅著臉連連搖了搖頭,抬頭見著慕容欽三皇子那般誠摯的眼神,面色又紅了兩分,想了想最終還是跟著點了點頭。
「等我回來……」慕容欽走近兩步,低聲說道。
只是還未待穆九娘子回過神來,他已經大步離去。
穆老帝師瞧著自家孫女慌慌張張提著裙角大步追上去的身影,嘴角的苦笑越發明顯。
罷了罷了,兒女間的情誼,他這個老頭子能夠管一時,難不成能夠管一世?
早些隨了他們去,得了……
慕容欽趕到壽仁宮時,玄武逸城恰巧從裡頭出來,他被攔住了去路。
「不就是念及本王沒有慕容這個姓氏罷了,這一次當真是便宜了你慕容欽!」玄武逸城恨恨然說道,魅紫色的長袖一甩,大步離去。
慕容欽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徑直進了壽仁宮。
果真,太後娘娘仔細囑咐了他要注意安全,沒必要事事親力親為,還道:「你是皇子,此去不過是為了穩固民心,你父皇想必已經將西北的情形告知了你,瘟疫乃是天災,不僅僅是人力就可以更改的,你自幼便是體弱多病,身子骨不比別人,定得自己萬分小心才是。」
太後娘娘不放心的又道:「你已經是有了婚約的人,臨走前自然得到紫雲山澗去一趟,穆九那孩子是哀家看著長大的,再是明理懂事不過,你這一去少說也得要大半年的時間,且去和她說說體己的話,哀家的哥哥是個聰明人,自然懂你的苦心,他會明白同意的。」
「欽兒。穆九是個好姑娘,穆家更是個好靠山,祖母能夠幫你的只能是這些了,你自個兒……可得好好珍惜才是……」
「蘇家那丫頭……你就不要再想了……」
第二日,在仁德皇帝的祝詞中,慕容欽第一次以三皇子的身份高坐汗血寶馬前,領著援軍帶著糧食、藥材,離開了帝都城。
蘇老夫人也在歡送的人群裡頭,最終還是沒有跟著蘇七前去。
昨夜岑州來的急報,前兩日蘇家二老爺從三樓高的地方摔了下去。當時便已經是人事不省。到信使來報時生死不明了。
蘇老夫人不能不管這事,何況太後娘娘知道了這事,還特地派遣了玉嬤嬤帶來了好些上等的人蔘前來,送走了蘇七。蘇老夫人和蘇家三娘子、四娘子便即刻啟程回岑州。
今早臨行前玄武逸城闖進了蘇七的閨房。他道:「本王不過是要岑州那邊鬧出點事來。不想這位蘇二老爺這般的拚命。」
言語里卻是沒有絲毫的歉意。
蘇七自個兒梳理著長發,掃了那廝一眼,什麼話都沒有說。
「生氣了?你放心。即便太醫院裡的那些個老東西不頂用,本王在江湖上遍地都是朋友,好些個都是奇人異士,自然不會讓國公夫人為此憂心的。」玄武逸城半跪在蘇七身側道。
「這還差不多!」蘇七彎起了嘴角。
「哎呀呀,真不知道你們家那兩位姓蘇的到底是哪裡得罪了你這丫頭,人家現如今都人事不知了,你這身為親侄女的還只一味地擔心著自家祖母是不是會憂心,不知道的還以為蘇家裡除了國公夫人,別的都是寄居於將軍府的外人吶!」玄武逸城挑釁著說道。
「這都被你發現了?如此看來,你玄武逸城也不是很缺心眼嘛!」蘇七隨意丟了鑲百寶的梳篦,直接起了身。
玄武逸城聞言一時愣住了,直到回過神來,方才追著出去,「哎,話可得說清,本王什麼時候缺心眼了,你倒是說說啊!」
鬧哄哄的,直接把蘇家四娘子引了過來,可玄武逸城完全當那人不存在似的,纏著蘇七不依不饒地定要她說了個清楚。
蘇七掃了黑了臉的蘇家四娘,自顧自的整理著行李,沒有搭理那廝。
蘇家四娘子卻是掩面而去。
這個小鬧曲被蘇家三娘子看在眼裡,不出一刻鐘便彙報到了蘇老夫人耳里。
她老人家想,玄王殿下也是個不省心的,蘇七日後看來還是遠遠離開帝都好了。
一行人抵達西北廟軍營時已是半月之後。
蘇七與一眾前來的太醫們直接被帶進了軍營的主帳內,蘇七等人還為進去,裡頭就已經傳來了祺靈郡主嚎啕大哭之聲,「父親,父親——您醒醒啊,祺靈來看你了——」
蘇七心頭一酸,不好,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持續性高熱,據身邊照料的將士說西城侯已經高熱不退三日了,每日里不知道要跟換多少的額帕,還是不起任何作用;接著是大汗淋漓,****要跟換衣物,甚至是身下的木頭床都有了浸濕的痕迹;還有球結膜紅腫,嘴唇乾裂,面上及四肢猩紅色皮疹……
「侯爺是不是前期有過咳嗽?」蘇七問道。
「有,小的記得侯爺接連咳了好幾日,接著便是開始發熱,然後就是如今這般人事不省。」小兵頭仔細回道。
「咳嗽厲害嗎?每次是連著咳一兩聲還是好多聲,有沒有痰,咳嗽時侯爺有沒有說過胸口痛?」蘇七接著追問道。
「胸口痛不痛小的沒有聽侯爺說過,最開始只是偶爾咳一兩聲,小的說要請當地的大夫來瞧瞧,侯爺還斥責了小的一頓,說只是一個傷風感冒,豈能勞動民眾?到了第二日侯爺便是連著要咳好幾聲了,第三日夜間小的聽著侯爺一晚上都是咳個不停的,幾乎一夜都沒睡,有沒有痰小的不知道,侯爺在軍營里下了死命令,無論是誰都不得不講衛生,是以小的從未看到侯爺吐出過痰……」小將士說到最後低下了聲。
「發病期間,侯爺有沒有全身發抖?除了咳嗽和發軟。可還有其他不舒服的癥狀,例如頭痛、暈厥、拉肚子等」蘇七一面問一面快速用筆記了下來。
這還是在現代學醫時留下的習慣,大醫院裡每日要見要問的病患實在是太多,到了之後要書寫病歷時腦地里便是一團漿糊,是以蘇七最初便養成了筆記的習慣,祖母說了,好記心比不上爛筆頭,蘇七對此深信不疑。
「呀,大夫連這些都猜到了,真是了不起!」小兵頭高興地道:「侯爺最開始發熱時沒有發抖的情況。近兩日卻是時不時地會出現。有時候還會說些胡話,至於頭痛、拉肚子這些情況小的沒有聽侯爺說過,祺靈郡主是知道的,侯爺向來不喜小的們過問太多他的事宜。侯爺又是不喜歡說道這些苦痛的。小的只知道這些了。還望大夫救救我家侯爺!」
說到最後,那位小兵頭已經連連跪下磕起頭來,最後還忍不住自己低聲咳了兩聲。
祺靈正準備去扶的手被蘇七一把攔住了。
「你這般咳嗽。有幾日了?」蘇七不顧祺靈的詢問,直接問道。
「有……已有兩日了。」小兵頭不明所以,回道。
蘇七聞言立馬拉扯著祺靈後退兩步,然後掩面大聲道:「除了這個小兵,餘下之人速速出營帳!」
祺靈不明所以,掙扎道:「蘇七,蘇七,我父親你還未把脈開藥吶,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出去?」
小兵頭也跪爬過來,「大夫,大夫,可是小的說錯了什麼,還請大夫看在侯爺病重的份上出手相救,小的,小的這就離開,不礙著大夫的眼。」
蘇七卻是一把攔住了小兵頭的去路,掩著面低沉道:「自今日起,你哪裡也不許去,就是營帳也不可走出半步!」
「祺靈,你隨我來,我有要事要與你等說!」蘇七一面拉著祺靈郡主,一面厲聲道。
祺靈見蘇七面色凝重,一時間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只得跟著出了營帳,太醫們見郡主都出來了,也一個一個跟著出來。
「通過方才詢問那小兵頭的話,我初步得知這瘟疫是會傳播的,並且便是通過瘟疫患者呼出的氣體傳播,若是我想的沒錯,定是先通過咱們呼吸的氣道傳播到人體,接著便是出現咳嗽、高熱、抽搐,最後人事不省,昏迷、死亡!方才那位小兵頭已經咳嗽起來,如若沒有藥物及時治療,只怕不出兩日便會發起熱來,再接著就是昏迷了!」
「是以,我建議即刻清理出軍營中以及百姓間得了瘟疫的患者,最好將他們聚集在一處,隔離開尚未傳染的健康民眾,同時咱們該逐一排查那些出現了咳嗽、發熱、皮疹等癥狀的人,最好也將他們隔離到另一處地方,若是確定已經得了瘟疫的便移到瘟疫患者一處,若是沒有得瘟疫的也最好隔離在一處仔細觀察用藥。」
「如此行事,豈不是會導致人心惶惶?」有太醫提出了想法。
「是啊,這般大張旗鼓的行事,只怕無論是民眾還是將士們都是不認同的。最簡單的來說,得了病的人身子骨弱,自個兒定是不能夠照顧好自己,若是按照蘇家七娘子的說法來行事,那麼這些個得了瘟疫的豈不是只能被聚集到一個屋裡等死了不成?只怕到時候不是瘟疫給病死的,卻是要被餓死、渴死了!」一位花白著鬍鬚的太醫橫著眼說道。
蘇七掃了眼過去,知道這位便是那太醫院的副院判——陳太醫,此次正院判李太醫沒有前來,李太醫乃是太後娘娘慣用的太醫了,壽仁宮那位年紀大了,不是頭痛便是腳痛的,仁德皇帝自然不會將李太醫也派遣出來,是以一眾太醫裡頭便是以這位太醫院的副院判馬首是瞻了。
只是面對這瘟疫大病,蘇七才不管什麼太醫院院判不院判的事!
患者的生命永遠擺在第一位——這是身為醫者的第一職責!
「陳太醫的顧慮正是本姑娘的顧慮,身為醫者,得了瘟疫的患者咱們自然不能放棄,不僅僅不能棄之不管,更應該要多加照佛,盡心用藥醫治,力求將他們救回來,因為只有將他們救回來了,咱們才能夠從根本上治理瘟疫!」蘇七笑著說道。
「既如此。那方才蘇家七娘子又是何出此言?」那位陳太醫趾高氣揚地問道,帶著鄙夷的眼神那般的明目張胆,祺靈郡主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可不待她出聲,蘇七一手制止了。
她道:「在下只是說要將瘟疫患者隔離,是為了從根本上切斷了瘟疫患者與健康人員間不斷地傳播,膽在下並未曾說要將瘟疫患者餓死、渴死,陳太醫所言未免太過了些!」
「你倒說說,何人來照料這些瘟疫病患?」那位陳太醫黑了面色,大聲質問道。
蘇七卻是笑了。她道:「陳太醫莫不要望了。咱們各位皆是醫者,自然是要與這些個病患一處的,另外在下建議,可以從民間以及軍營中徵集些人手。自願前來協助咱們照料病患。同時動用軍營。加強對百姓間的管理,不許民眾私自離開西北,不許民眾私自潛逃。最好是將這西城城門皆關閉,以免西城帶有瘟疫病的百姓逃到別處進一步散播瘟疫!」
「至於咱們這些需要與瘟疫病患密切接觸之人,自然更是得全副武裝,我建議每人皆帶厚實的面紗包裹住嘴巴、鼻子,以免吸入有毒氣體感染瘟疫,同時接觸病患的手應該帶手套,勤洗手,勤消毒,不要隨意亂闖亂走動,西城四處最好要大面積的打掃清洗,****用醋和藥酒消毒,特別是瘟疫病患聚集之處,因瘟疫而喪命的死者皆需焚燒屍體,切不可將其埋入土內或者拋屍荒野河道而不管!」
說到最後,在場一半的人已經是目瞪口呆,祺靈半是懂半是不懂地跟著點頭,心裡頭卻是極佩服蘇七的。
以陳太醫為首的一眾太醫們已經沒有再多說半句話,想不到這個小姑娘尚未及笄,小小年紀考慮得卻是這般詳盡,處處皆為百姓為病患著想,大傢伙都不由得多打量了蘇七兩眼。
慕容欽卻是一面聽著一面仔細記下了,接著便帶著祺靈去了軍營,安排人手出公示,關閉城門,同時派出一百兵士全城尋找屍體,找到一處便焚燒一處,若是入了河流入了土的,打撈上來挖出土來也要一併燒了,下令無論是白日還是夜間,無事人等皆不可隨意出門,再派遣出一百將士全程搜尋瘟疫患者及其近身接觸之人,分兩處管理著,一處被命名為病患居,一處是待定閣,一千將士****到全城各處掃撒藥酒、焚燒醋酒等,餘下的一百將士照料病患、協助醫者,最後便是一萬將士死守城門。
當日,病患居便聚集了九百餘位病患,待定閣有一千三百多位,一時間人手不夠,慕容欽另加派一千將士前來照料,並且在群眾間廣發公示,徵集自願前來協助的人員,以婦女優先,不出半日便成功徵集到一百多名婦女,全部被祺靈郡主帶走了,原來都是在加緊人手製作遮面用的口罩,遮手用的手套,以及各色葯囊。
雖說隨處皆是忙碌,可卻是忙而不亂,蘇七手邊撥來了四位協助的人手,有兩位還是從帝都城裡一道跟隨前來的,祺靈除了****細心照料西城侯,余的時間也是在蘇七身邊幫忙。
夜已深沉,蘇七營帳內的燈火還在亮著。
已經是抵達西城的第三日,病患居里的人已經增到了一千五百多,待定閣里的人員減到了九百多,也就是說瘟疫的傳染性及其強大,雖說現如今照料病患的將士及志願者中尚未有發現咳嗽、發熱得人,可是只要一日不找出瘟疫的治療方子,瘟疫的病患便只會一****增加!
而今,蘇七最為憂心的便是這徹底治療的方子!
她不是學中醫出身的,若是放在現代,這樣的病情應該算是流行性傳染病了,只是肺部感染的情況比較重,傳播性強,到了高熱時期全身的中毒癥狀相對重,她經過這兩日的仔細觀察瞧著像是某種特定的細菌感染,只是具體是哪種病毒,她不知道。若是有抗生素就好了即便是青霉素此刻定也能起到很好的療效的,只是在這個荒野的古代社會,你叫她一學西醫的孩子到哪去弄出個抗生素來?
蘇七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這兩****看著西城后高燒,燒得整張臉通紅通紅的,嘴巴內也是滿嘴的潰瘍,散發著惡臭,不斷地流著黑血色的膿液,越來越頻繁的抽搐,時不時胡言亂語,以及祺靈哭啞的嗓子的懇求……
蘇七嘆息著放下了筆。
慕容欽走了進來,他做出個噤聲的動作,同時揮揮手將那些個隨身侍候的半香、楚晴打發了出去。
這一次塵素婆婆沒有跟來,蘇七讓她雖祖母一道回岑州去了,自從知道了塵素婆婆身手不凡,蘇七便總是打發著她去為蘇老夫人使喚,還曾道:「婆婆,我身邊有了楚晴,她的武功如何你想來比我還要清楚的,日後無論是外出還是去什麼地方,即便是走夜路,有楚晴陪著我你大可放心便是,祖母身邊除了忠心耿耿的王婆婆,卻是只剩些粗使的丫頭婆子了,你是知道的,我這心裡最挂念的便是祖母了,此去岑州,雖說是自己家裡,可是也保不定會出什麼亂子,若是有你在祖母身邊,我去了西北這心裡也能夠踏實許多……」
塵素向來是個明理之人,雖說不放心蘇七,可卻是半句多的話都沒說就應承下來。
蘇七很是歡喜。
「夜深了,你累了一日,還是休息片刻吧。」慕容欽道。他委下身來,從身後環抱住了蘇七。
已進入八月,雖說秋老虎的熱頭勁還在,可是地處西北的西城深夜裡,這樣的懷抱還是溫暖的。請輸入正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