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齊全帶著齊慕陽進府,並且去靈堂哭靈,這件事很快便傳遍整個武陽侯府。
熙和堂和宜蘭院,還有西府那邊自然也得了消息,或是急切,或是憤怒。
林老太太因為喪子,不會給齊景輝服喪守孝,並且還要避諱一二。再則兒子英年早逝,林老太太心裡悲痛,就算是不出面,眾人也能理解。
日落時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那些京城有往來的好友上門拜祭過後,便先告辭,等到後面頭七,出葬等喪葬儀式的時候,他們再來送齊景輝最後一程。
雖說親友離開,但武陽侯府卻依舊聲音不斷,並沒有冷清下來,相反道士,僧人誦經超度的聲音依舊充斥著整個武陽侯府。
待齊慕陽在靈堂給父親齊景輝磕頭哭靈之後,齊全便帶著齊慕陽去了熙和堂。那邊林老太太早就等著見齊慕陽,要知道這可是如今武陽侯府留下的唯一血脈,怎麼不叫林老太太心急。
府里上下丫鬟下人,一個個也都知道齊全身邊跟著這俊俏少年正是武陽侯齊景輝在外面的外室子。雖說都在背後議論這事,但是面上他們看著齊慕陽的目光卻是帶了一絲討好。
因為他們心裡清楚,這以後武陽侯的當家人只怕就是這少年了!
熙和堂在內院正中央,齊慕陽跟著齊全一路轉轉繞繞,看著武陽侯府的院落景緻,亭台樓閣,心裡不禁在感嘆他這父親的侯爺的身份看樣子真的不差。
府里如今因為武陽侯的離世,正在辦喪事,廊檐下都點著白燈籠,景緻十分凄涼哀婉,不過因為來往丫鬟很多,倒也沒有讓人心慌。
「這就是慕陽少爺吧?」
齊慕陽正愣神,卻是看見長廊台階處站在一老婦,神色慈祥,看著他的目光透出一絲歡喜和欣慰,話一邊說著,手卻是已經落在齊慕陽腦袋上,輕輕撫摸。
齊全一看是老太太身邊的林嬤嬤,不敢託大,行了一禮,這才給齊慕陽說道:「這是老太太身邊的林嬤嬤。」
雖說齊慕陽心裡對於這些人摸他的腦袋,把他當做小孩子看,心裡很是彆扭,不過這時候他總不好躲開,只能笑著喊了一句,「嬤嬤好!」
不知何時,林嬤嬤眼睛里閃著淚光,直直地望著齊慕陽那一雙眼睛,微微轉過頭,擦了一下眼淚,這才牽著齊慕陽的手,往屋子裡面走出,並說道:「快進去吧,老太太這邊已經等急了。」
齊慕陽心裡明白他這要見的只怕就是他如今的祖母。
進了熙和堂正門,再往裡走,便能看見兩個小丫鬟站在翠珠門帘外面。兩個小丫鬟一間林嬤嬤帶著一少年走了過來,連忙幫著打起帘子。
原本齊慕陽來熙和堂便已經感受到武陽侯府的富貴,只是進了這老太太的熙和堂,心裡更是暗自驚嘆,不愧是侯府之家,貴氣逼人。
這一間應該是廂房,屋子靠東邊的牆角處擺放著花架,上面放置著一些花草,在外面前面則是一香鼎,裡面似乎燃著熏香,香味清淡,細細去聞,似有似無,似乎寧心靜神。
林老太太坐在熙和堂內廂房的矮榻上,看見齊慕陽走了進來,這目光便一直落在齊慕陽身上,落在齊慕陽那張臉,那雙丹鳳眼上。
齊慕陽再一抬頭看著那兩鬢霜發的老太太,只見她眼睛紅腫,眼中閃著淚光,一直盯著他看,心裡不禁有些難受。齊慕陽心裡猜到面前這位老人便是他的祖母林老太太,也是剛剛失去兒子的一位母親。
林嬤嬤見林老太太紅了眼睛,心下明白,這是見了齊慕陽想到齊景輝,若說齊慕陽的這張臉和侯爺並不太像,唯獨那雙丹鳳眼和侯爺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老太太見了難免傷心。
「老太太,這是怎麼了,見了孫子,怎麼都不說話!」林嬤嬤笑著擦了一下眼淚,說了這麼一句。說著,又輕推了跟前齊慕陽,往前一送。
「慕陽少爺,這是你祖母,快喊一聲祖母!」
齊慕陽心裡有幾分彆扭,不過看著這年邁的老太太,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還是喊了一聲,「祖母!」
畢竟他現在的身份就是齊景輝的兒子,林老太太的孫子。
「誒!」
林老太太聽見齊慕陽這一聲祖母,看著他那糾結猶豫的小臉,心裡那一剎那就軟下來,臉上露出笑容,急急地應了,並連忙起身去拉著齊慕陽,想要好好看一看她這個孫子。
林老太太拉著齊慕陽坐在榻上,緊緊地靠著,一直不肯鬆開齊慕陽的手,又不停地摸著齊慕陽的臉,聲音哽咽,半是歡喜,半是難受。
「老太太,這慕陽少爺長得可真俊,真不愧是你的孫子!」
林老太太聽著林嬤嬤的話,臉上也露出笑容,她明白林嬤嬤是故意說這些哄她開心,不要再難受,點了點頭,笑著說道:「的確是俊哥兒,和侯爺很像。」
齊慕陽坐在林老太太身邊,心裡不禁在腹誹,他哪裡和齊景輝長得像,他明明像他母親。
林老太太緊緊抓著齊慕陽的手,齊慕陽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嘆了一口氣,也便沒有再糾結那些,便回握住林老太太的手,臉上帶著笑顏,看得林老太太等人心都化了。
林老太太知道齊慕陽進了府,這後面便是料理好齊景輝的喪事,並且讓齊慕陽記入族譜,只是——
「她呢?怎麼沒過來?」
林嬤嬤自然知道林老太太這話里指的是誰,望了齊慕陽一眼,有些疑惑地回道:「聽齊全說,她沒有跟著回來,似乎是不願進府!」
林老太太眉頭一皺,心裡有些不滿,這明明都已經讓人去接,怎麼還不願進府,這又是怎麼回事。
林老太太剛準備問什麼,齊慕陽卻是幫著說道:「母親她——」
「母親?」
齊慕陽剛一開口,那門帘卻是被人撩起,珠簾相撞,叮咚作響,一轉頭便看見沈氏身後跟著一大群人走了進來,面色發冷,想來她剛才是聽見了齊慕陽說的那兩個字。
林嬤嬤聽到齊慕陽那一聲「母親」時,眉頭也微微一皺,這如今齊慕陽已經進了府,老太太已經打算讓齊慕陽記在沈氏名下,這一聲母親也的確很是為難。
沈氏自然也知道齊慕陽進了府,並且還在靈堂前給齊景輝磕頭了,她心裡雖說對這個野種十分氣憤,恨不得他消失才好,只不過她還是趕了過來,想要瞧一下。
不曾想,這剛一進門便聽見齊慕陽稱外面那個賤人母親,心裡冷笑不已,昂首走了進來。
「你剛才是喊誰母親?」
沈氏嘴角一勾,面上帶笑,只是那看著齊慕陽的目光卻是發冷。
齊慕陽一怔,望著面前頭上簪著白花,身穿白衣長裙,面容姣好,目光卻令人心驚的婦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難道這就是齊景輝的正妻?
那他現在就是是小三的兒子?這感覺怎麼那麼不對勁。
林老太太看見齊慕陽怔楞的樣子,心裡不禁一軟,摟著齊慕陽的身子,轉過頭對沈氏呵斥道:「你這板著一張臉是給誰看?」
沈氏看著林老太太一副為這個野種撐腰的神情,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低頭一笑,反問道:「我倒想問問,老太太是什麼打算,難不成讓我離開侯府?」
林老太太一看沈氏如此硬嗆她,一點也沒有媳婦的樣子,心裡動怒,正準備發怒,好在一旁的林嬤嬤上前忙著對齊慕陽,說道:「慕陽少爺,快見過你母親!」
母親?
聽到這句話,齊慕陽心頭一跳,不禁想到槐樹衚衕楊氏那張淡然冷靜的臉,再一看著沈氏冷厲的目光,嘴唇微動,那一聲母親卻是怎麼也喊不出來。
他是知道在古代,只有一個母親,也就是嫡母,就像之前在靈堂那邊那個小女孩說的一樣,其他妾室都是姨娘。
這一瞬間屋子裡的氣氛便冷了下來,很是尷尬。
沈氏看著齊慕陽不說話,心裡冷笑,尤其是看著齊慕陽的那一雙眼睛,心裡怒氣更盛,冷笑道:「想來我是沒福氣做這母親了!」
林老太太聽沈氏這話,心裡很是氣悶,但是一想齊慕陽如果不肯喊沈氏母親,沈氏又怎麼可能答應讓齊慕陽記在沈氏名下。
這時候也只有林嬤嬤能站出來說些話,找台階下,拉著齊慕陽的手,笑著說道:「太太莫怪,孩子還小,一時間轉不過來。」
齊慕陽聽著林嬤嬤的話,心裡有些不好意思,他並不是轉不過來,也不是不明白,只是真正意識到這一層關係時,他心裡難免有些接受不了。畢竟在他心裡,楊氏才算是他這一世真正的母親。
畢竟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武陽侯夫人,於他而言,不過是剛見面,並且還對他有惡意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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